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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节:临当会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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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统领李继像往常一样,仔细检阅着每一个驻守的门卫。只听得远处马蹄隆隆,不一会儿,汉王、赵王带着一彪人马,疾驰而至。
汉王下马入门,一个抛物线把马鞭丢给了随行的心腹,嘴里叫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说着话就和赵王、李继一同进府了。一路上不时看到来回巡岗的卫队,偶尔碰到一两个宫婢,一见他们气势如贯地过来,都惊吓得伏地不起,大行叩拜之礼。
汉王边走边问:“这几天东宫有何异像?”李继道:“一切如常,并无什么可疑之处。”赵王插问道:“那太子都做了些什么?”李继道:“这些天太子感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连房门都没出去过。”汉王道:“皇长孙呢?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李统领“哼”笑一声,道:“自从负责监守东宫后,那皇长孙就一直沉迷酒色之中,不是逗蛐蛐、斗鹌鹑就是酗酒玩乐。”赵王急道:“就没有别的可疑之处吗?”李继见两位王爷如此关注,细想之下,拍了一记额头,说道:“我想起来了,三天前皇孙曾经到过一个舞乐房中喝了个酩酊大醉,听说那女子是彭城伯夫人送进来的美人,那小模样长得还真不赖哩!嘿嘿嘿!”
赵王见他一脸憨态,甚是滑稽,禁不住哧笑出声,可一碰到汉王凌厉的目光,只好敛住不发,轻咳了两声,说道:“还有呢?”李继性格醇厚,也没往心里去,只当赵王是在笑话皇孙那等破事,挠挠头,也跟着干笑了两声,说道:“别的,好像就没什么可疑的了。”
汉王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他人在哪里?”李继朝前一指,道:“这不,前几天金公公特地从民间寻来几只蛐蛐儿,估摸着这会儿,还在湖心亭玩着呢!”赵王有些奇怪,道:“这都快要立冬了,哪还能弄到蛐蛐儿?”李继拍腿叫道:“可不是嘛,我听说就那几个虫子,就花了有好几百两呢!”赵王猝然一笑,对汉王道:“看来是我们高估他了!”
三人信步走入园中,远远地就瞧见湖心亭里有几人围拢在一起,神情贯注地为两只虫子的战斗助威呐喊,只听见为首的朱瞻基手舞足蹈地喊道:“咬……咬死它……快上啊……好……真是太好了!”显然他的蛐蛐儿赢了,正欢欣雀跃地拍手称快,兴奋地忘乎所以。
还是金英眼尖率先瞧见了他们,暗暗掣肘了一下,朱瞻基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汉王和赵王。过于投入的狂热,让他忽视了周遭的状况,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身后不主事的婢女,终因汉王在场,不便发作出来,只好低声对金英道:“还不快收起来!”金英早就嗅出空气中激流暗涌的味道,一声不响地把虫盒盖上。
朱瞻基衣袖一拂,拱手道:“侄儿不知两位皇叔过府,有失远迎了。”汉王瞥了一眼石桌上的戗金罐子,摆了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朱瞻基道:“不知两位皇叔来此有何要事吗?”汉王笑道:“我们是特地来找你的。”看到朱瞻基身体一颤,说道:“哦,你也不必紧张,只不过是抓获了一批结党营私的罪臣,他们居然想要在朝堂之上威逼陛下。”
朱瞻基自打看到他们,就心知不妙,暗忖:“明日早朝,那些大臣们就要奋书疾言,偏偏在这紧要关头,他们却不请自来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纰漏吗?”当他们说出已经破悉了此事,相关人等也已经抓下牢狱,朱瞻基只觉得胸口闷塞,如欲窒息,心想:“如果他们查出了幕后黑手,恐怕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全了。”随即一转念:“如若他们已有十足的把握,按以往来看,早就动手把他禁锢起来了,何以还这样假惺惺地过来看他?”当下心中已有决断,故意露出惊讶之色,说道:“有这等事吗?恕我在深宫内院耳听盲塞,朝堂之事大多都不曾听闻。”
汉王手握剑柄,径直踱到朱瞻基面前,低沉着嗓子道:“他们都说这幕后指使的,就是侄儿你啊!”牢牢锁住朱瞻基的每一个表情,企图从他的细微之处捕捉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谁知朱瞻基听了“噗哧”一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突然,神色一敛,怒道:“皇叔可真会开玩笑,我这个远离朝廷,无所事事之人,怎会有能力号集群臣呢?谣言止于智者,相信皇叔必定不会受他人蛊惑。”
汉王点点头,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当然不会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了,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要让我发现有人在背后布施阴谋诡计,我绝饶不了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朱瞻基都能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咯咯”声,强忍着疼痛,说道:“侄儿相信,无论谁做什么事,都逃不过皇叔的法眼。”汉王、赵王听了这话,仰天大笑起来。汉王道:“那我们先走了,你一定要好自为之!”朱瞻基听得出他言语之中的恫吓之意,兀自陪着笑脸,道:“侄儿恭送两位皇叔。”
汉王三人出了园子,一路往回走去。李继道:“早看他年轻好玩,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嘛!”赵王搓着手,思忖了下,说道:“不要太相信他的片面之词,我看这小子有些深不可测!”汉王笑道:“不是相信他的话,而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他所用的虫罐和竹筒丝笼哪一样不是上乘精品,一个骄奢无脑的皇孙贵胄,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大气的!”赵王点头道:“二哥说的极是!料想父皇圣明,是绝不会选这样一个玩物丧志之人成为国之储君的!”经此一趟,三人的意见总算梳于一致了。
谈笑间,一阵琴乐随风而至,委婉的音律让三人不禁驻足叹赏。琴音渐渐由舒转缓,捻出一曲悠扬小调,轻柔地撩拨着汉王那颗昂藏刚猛的心,好似一道浊世清流灌溉了他久涸的身体。
循声向梅园走去,只见林中烟雾缭绕,一大片金色的落叶铺满一地。深处,影影绰绰有一抹白色倩影,正融情抚唱,虚无缥缈得仿若镜中月,水中花。汉王心中一动:“是她!那日在湖心亭的女子!”
赵王见他一副丧魂失魄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到勇杀三军的二哥居然也会为美人顿足啊!啊哈哈哈!”汉王耳根一热,说道:“不是三弟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她好像在哪儿见过,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赵王笑道:“二哥,你是不是想说,曾和她在梦中相见啊?驰骋在千军万马面前,都面不改色的汉王,怎么也学读书人酸起来了!”汉王自知插科打诨是绝计斗不过他这个三弟的,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琴音愈渐凄凉,汉王不自觉地走了进去。李继见了,急忙上前,伸手拦阻,道:“汉王殿下!此女是府中女眷,你若前去的话于理不合。陛下是最忌恨这些事情的,若是此事宣扬出去,必然会引起朝廷非议。”赵王本来觉得李继此人粗俗愚讷,但这番话倒也确实在理,频频点头,道:“是啊,李统领说得不错,若谁在父皇面前给你扣个秽乱东宫的罪名,那就得不偿失了,二哥喜欢舞乐,明日我就送两个绝世的,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贸惹事端。”
汉王心想:“他此刻只是欣赏林中女子的琴艺,若是被人污蔑,到时候就有口难辩了。”想及此,收住了脚步,转身往外走去。临回头望了一眼白衣女子,雾气迷离,无法看清她的容颜,唯有回响的乐声在他心中萦怀不去。
尾随而至的朱瞻基看着他们人影远去,眼眸冰冷至寒。金英急道:“事情暴露了,怎么办?难道真的时不我待?”朱瞻基脸一沉,道:“不是天作,而是人为!此事暴露,必与内鬼有关!”金英问道:“那会是谁呢?”刚才汉王在此驻足流连的样子,朱瞻基全都看在眼里,想到那日在彭城伯府与方子乔偶遇,之后太子府就遭受了一连串前所未有的打击,心中自是复杂难言,至于后来金英说了什么话,他半句都没听见,只是喃喃道:“希望不要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