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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六月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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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小若梨,梅园二楼,一时静的出奇。
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除了因为知道班主心情不好外,每个人心中,都有点难过。
毕竟,小若梨和他们在一起,也生活了七年。
七年处不出一点感情,那就不是人了。
“傻站着干么?梨园大会上,敢给我出半点差错,唯你俩是问!”
邹雪云对着苏香蓉和万桃红喝斥,然后又转向果儿和素妍道:
“果儿,你和素妍师姐到库房找一下我当年演杨贵妃那帧凤帔,就是杨贵妃死在马嵬坡时穿的那帧凤帔,找到拿出来给苏香蓉穿上,梨园年会上,我梅园绝不能让人看笑话,我们要团结一致,争取做到有口皆碑。”
果儿和素妍答应着去了库房,然后邹雪云又转向腊红,素妍,南哥等,道:
“大家先各自去准备吧。咱们九点出发去天鹤楼。”
“南哥,留哪些人在梅园,留哪些人去参加年会,你给分配好。”
众人答应着散去了,苏香蓉和万桃红也重归于好,相跟着化妆去了。
众人只化了淡妆,唯有苏香蓉和万桃红,化了全妆。九点一过,邹雪云便带着梅园五十号人,雇了一辆卡车,来到天鹤楼。
天鹤楼里,已经众星云集,星光熠熠。
除了全国各地各大戏班班主,还有各个戏班人员,光是这些人,就有几千人。
而且,这还不算外来的。
梨园年会上,金家父子也没少请来社会人士,还有达官要人。
幸好天鹤楼占地千顷,一楼是饭厅兼化妆厅,二楼为年会展厅兼演厅,万人容纳量。
邹雪云到的时候,谈爷已经在座了。
左首坐着计学文和裴梓莹。右手,坐着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姐。
最让人们意外的是,阪田和车菊月也来到了天鹤楼。
上海著名交际花卢星儿,带着同居男友,也赫然出现在年会大厅。
“请了这么多人,和戏剧毫不搭边,这金家父子,究竟在搞哪样?”
邹雪云不禁狐疑顿起。
远远的,谈景琛看到邹雪云,还巴巴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谈爷。”
邹雪云站在人群中,用嘴型打了个哑语。
谈景琛立刻看懂了。
谈景琛笑了笑。
“姐夫,小报记者看着呢,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计学文悄悄探过身子,调侃着谈景琛。
“邹老板,这边来。”
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上前请了邹雪云,引着走到主席台前,那里,早已坐就了十几个梨园大佬。
“邹老板,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睹真容,实乃气质出众。幸会幸会。”
南京鼓楼戏班班主叶之成,上前和邹雪云打着招呼。
山东来了两个戏班,班主以前和邹雪云都认识。
众人一看一代名角到场,纷纷起身离席,寒暄的寒暄,客套的客套,都争着让邹雪云上座。
金茂业在正中间正襟危坐,见了邹雪云,点点头。
“邹雪云这小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大火了,比我当年,还要火那么几分。”
金茂业淡淡喝了半口浓茶,在心中默默有点失意,但邹雪云,究竟也是他请来的,他不出声,就失了长辈礼数。
于是金茂业向着邹雪云开口道:
“邹老板,难得你我再次相聚,你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而且挂着梨园界旦角之首冠,下午梨园戏曲大比拚,你也是评委之一。到时候,不要唯亲是用。”
邹雪云在台子上坐了没几分钟,就觉得不自在,几个梨园界大佬倒是认得邹雪云的,也对他唱功了得很是看好,和他闲聊了一阵,问东问西的,唯有金茂业挂不住老脸,还是紧绷着。
邹雪云又是个实心木头,不爱主动示好,坐了一会,便推说遇到个熟人,从台上辗转到台下,寻了个人多的地方,和那些戏子们嗑起话来。
谈景琛老远追着邹雪云影子,转眼看到他竟钻进人堆里,也不来招呼他,心里就生开了闷气。
计学文有裴梓莹陪着,在那儿嘻笑颜开,摆明了是在眼红他谈爷。
“邹雪云,你这个实心木,你就不替谈爷想想!谈爷我参加完这个梨园年会,马上就的打道回上海,和你还有多少时间相守!也不来陪陪我!”
谈景琛一面在心里埋怨着邹雪云,一面视线不由地,又往那边去了。
没想到,邹雪云又换了个地方。
这一次,竟是和一个女戏子侃上了。
那女戏子白白净净,细细瘦瘦,年纪看着和邹雪云不相上下,挨着邹雪云,坐的很近,还不时把头发梢,往邹雪云鬓边蹭。
“这是什么情况?邹老板换口味了?”
谈景琛怕裴梓莹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挨到计学文耳边,指了指人群中的邹雪云。
计学文也呆了一呆。
“不能吧。邹老板最近没什么大新闻啊。”
这次梨园年会,邹雪云万没想到,遇到了儿时初恋。
初恋叫六月蓝,在山东乡下农村,当年和邹雪云双双搭戏,二人情窦初开,不到十三岁便互生爱慕,私定了终身。
如果六月蓝一直在邹萃华戏班,或许邹雪云和她,没准也就有了百年好合的结局,但是,二人好上没几个月,六月蓝便被父亲卖给了邻村一个财主。
六月蓝父亲贪图对方给的那份财礼,一到手便忙着给儿子定了一门亲事,又给儿子盖了几间房,一个月下来,那份聘礼,便花得所剩无几。
六月蓝气不过,便把在戏班时攒下的私房钱拿出来,要还给财主家儿子退婚,可是区区几个银钱,根本不够赎回自由之身。
而且,父亲也不允许六月蓝再唱戏,六月蓝一回到家,族人便把她关了起来。
就这样,没出半个月,六月蓝嫁给了财主家的傻儿子,就此音信全无,和邹雪云彻底断了来往。
当年邹雪云懵懵懂懂,其实也不太懂得男女之情,只是觉得六月蓝对他好,时常照顾他,而且二人年龄又相仿,能玩在一块。
六月蓝消失后,邹萃华原以为邹雪云会消沉一阵子,没想到,邹雪云第二日便被新来的白玉茶吸引了。
邹雪云迷上白玉茶后,便整日里随着白玉茶练戏,演出,闲了和白玉茶打闹,再不思其他。
所以六月蓝在邹雪云心中,也就只是一种短暂朦胧的存在而已。
七年后相见,六月蓝和邹雪云二人,差点都认不出对方。
只是六月蓝听的别人在叫邹老板,后来仔细看邹雪云眉眉眼眼,还是如从前一样皎好,才发现,原来邹老板真的是邹雪云。
“哥儿,小哥儿!”
六月蓝当时正坐在山东戏班那一桌子,看到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邹雪云转,斗胆叫了一声。
在北平,小哥儿这个名,除了大哥邹乐辉叫之外,似乎很少有人这样叫他。
除了谈爷也偶尔叫之外。
当下邹雪云吃了一惊,转过头看时,一个丽人正在对着他春花似地微笑。
那眉眉眼眼,竟像是有点熟悉,可邹雪云一时想不起这是哪个姐儿。
倒是一起坐的几个长辈,笑着对邹雪云说道:
“邹哥儿,连六月蓝也认不得了?当年你俩一个白蛇,一个青蛇,羡煞了多少少男少女!如今六姑娘重操旧业,在山东德升戏班唱戏,也算是一台柱子呢。”
邹雪云一时怔住了。
这世间缘份,如此奇特。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看到六月蓝,邹雪云真的很感叹。
想起年少轻狂,他为了和六月蓝到城里赶会,二人误了演戏,被父亲大板子加身的传奇经历,邹雪云不由面庞轻轻浮起一层红晕。
倒是六月蓝是过来人了,落落大方地奔过去,拽着邹雪云衣袖,便坐在了一块。
二人也没什么陌生感,久别重逢,虽不是太过激动,但终究,却透着如许美好。
自然而然,聊起了过去。
六月蓝当年嫁给财主家儿子,原以为从此抛却红尘,再不用抛头露面,可以过一辈子安心日子了,也就认命地死心塌地,跟了傻公子,安心做起财主家的当家媳妇。
没想到,傻公子先天肺气肿,第二年便香消玉殒。
财主老两口认为是六月蓝妨死了傻儿子,傻公子头七还没过,六月蓝就被财主家赶了出来。
六月蓝无处可处,娘家人又避之如蛇蝎,师傅戏班又听说召了新人,她肯定是回不去了。
无奈之下,六月蓝远走他乡,在天津南京一带流浪了几年,等到再回到山东,去找邹萃华戏班时,才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小哥儿,没想到,这一别两宽,一别就是七年。”
六月蓝和当年比起来,高了,也瘦了。
邹雪云也感喟道:
“当年你不告而别,我还以为姑娘大了,有了心事,所以不想呆在戏班了,还很是怨了姑娘一顿呢。”
果儿这时正好过来照顾主子邹雪云,听到这话,噗哧一下乐了。
如果她猜的不错,邹哥儿这是又在骗人煽情了。
邹哥儿若真是动了感情,掏了心窝子说话,那声调,那音色,那神情,就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果儿,没礼貌的,我在和六月姑娘说话,你平白无故的,笑什么!”
果儿赶紧收起笑,向着六月蓝打了个招呼,回道:
“对不起,邹哥儿,我只是在笑,谈爷到了这梨园年会上,好像满脸不开心,是不是急着回上海见少奶奶呢。”
经了果儿一提醒,邹雪云才突地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谈爷。
他转过身子,立刻看到谈景琛捋起袖子,一双拳头,对着他遥遥晃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