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想知道[重生]》戏命君

13、故我【大修】

　　沈衣岚飞速坠落，苟延残喘的一线天光很快被狰狞的裂缝吞噬殆尽，他感觉到头顶唯一的出路正缓缓闭合，周遭变得异常沉闷压抑。

　　无数泛着幽紫光晕的迷蝶在这空间中来回穿梭，编织着一个又一个梦境，那些幻象被分别笼罩在透明的玻璃中，于空中不断悬浮。深渊之下是浅浅的溪流，它们蜿蜒交错，不知通往何处。

　　沈衣岚意识到，这里是破除幻象后短暂出现的“真实”，是破阵之人唯一前往迷蝶十二境核心的机会，否则就会被侵吞在下一个幻境之内，循环往复。

　　沈衣岚听见呼呼的风声，他还在下坠，正下方不远处是比他先一步跌落裂缝的萧见山。
　　此刻萧见山面朝着他，将背部坦露给了蕴藏着危险的深渊，注视着他的金眸在黑暗中异常明亮。

　　沈衣岚对萧见山的心结仍在，怨愤未消；万丈深渊不见底，沈衣岚没有一丝修为，摔到地上必死无疑。

　　可在圣坛上的那个瞬间，沈衣岚还是想，他要抓住萧见山。

　　轰——！

　　几许后，萧见山重重摔到了地上，似乎没有充足的真元护体，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周遭的空气都跟着震了一震。

　　萧见山竟然连减缓冲击的法力也没有了……

　　沈衣岚来不及去问萧见山的状况，二人落地点不同，眼看着他便要和地面融为一体了。
　　他紧闭起了眼睛。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沈衣岚在落地的前一瞬感觉到他身侧流淌过一股金色的光晕，那力量温柔又沉稳地托住了他，让他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地上。

　　怎么……？
　　沈衣岚睁开眼，发现萧见山眸中的金光黯淡了下去，那意味着法力彻底耗尽。

　　原来萧见山竟然将最后的法力留给了他，选择自己用肉身承接冲击。

　　“萧见山！”
　　沈衣岚心中猛地瑟缩，他不敢往下细想，朝萧见山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周遭的温度高的惊人，几乎到了灼热的程度。萧见山周遭开始出现大量的蒸汽与金星，比以往战斗归来或者治愈伤口都要浓重，说明他浑身上下都受了伤。

　　沈衣岚跪坐在他身边，发现萧见山不知何处的伤口在流血，但血迹还没流淌到身下就迅速被空气中的热量蒸干，在衣袍上凝成了血痂。

　　沈衣岚难得没有刻薄，他放轻语气问道：“萧见山，还好吗？”

　　萧见山长久地没有回应，沈衣岚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被灌满了幻境中的黄沙，干涩到发不出声。

　　不好……萧见山耗用太多的力量了。

　　无论是对抗巫灼时使用的破空之力，还是刚才破坏阵法时的凝滞时空，都是太过逆天的术法，若非沈衣岚曾专门研究过，修真界根本无人能知晓这些古老的龙族秘术。

　　萧见山无论作为龙族还是修士都尚且年轻，能使用出这些招式已经是奇迹，更何况是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那种强大的反噬力量根本不是萧见山能承受的。

　　沈衣岚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去握住萧见山的手，却被对方闪开。

　　萧见山双目紧阖，几许后倏而睁眼，一双正常的眸子变成了龙族的竖瞳。
　　他哑声道：“别碰我。”

　　说话间，他的唇角流下了殷红的血迹。不知是否是失去了理智，萧见山的语气一扫往日的温柔驯顺，变得极为冷漠和霸道，嗓音也因为精疲力尽和鲜血浸润而变得更为低沉沙哑，充满了攻击性和压迫力。

　　好凶。

　　沈衣岚被对方这从未展现出来的一面略微吓到了，并非是害怕，而是惊讶。

　　他看着萧见山那近乎冷血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平日习惯且理所当然面对着的那个萧见山，远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不如说，对方冲自己敛藏了很多锋芒和骇人的爪牙。

　　沈衣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萧见山最为狠厉的一面从没有展示给他，那前世他以为的那些“针锋相对”，还能成立吗？

　　“你当我想碰你？活该你疼死。”
　　沈衣岚收回了思绪。

　　萧见山粗喘了几下，喉咙深处有血沫的声响。

　　沈衣岚的心中乱成一团，神色却愈发冷，他忽略了萧见山的抵抗，伸手想将他扶起，手腕却紧接着感受到一股蛮力。

　　“！？”

　　他触碰到萧见山臂膊的瞬间，双手登时被对方握住，萧见山施了个巧劲儿，竟直接转身将他压在身下！

　　萧见山的手修长有力，沈衣岚双腕都被他轻轻松松握在单掌间。他空出来的那双手捂住嘴，须臾吐出一口血，被他随意抹开在了侧颊。

　　沈衣岚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只恨此间太静，静得那心跳声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了二人的耳朵里。

　　“萧见山，放、咳，放开我！”

　　因前些时候废了力气，沈衣岚双腕微微发痛，此刻并不敢如何用力挣脱。

　　萧见山道：“别动。”
　　他浓墨画就般的剑眉一皱，眉宇间聚起了浅川：“好难受……”

　　沈衣岚恶声恶气道：“以后再逞强，不如直接将修为榨干，直接死了，省得连累我日日看着你心烦。”

　　说到此处，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虽嘴上刻薄，心里却不盲，知道萧见山是为何耗尽灵力，又是为了谁受眼前的苦楚。

　　他只是想让萧见山将自己松开，好让他能为对方擦一擦血……

　　萧见山缓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几分神志，闷声道：“师尊，我没逞强，我——”

　　话未说完，他竟然痛苦难耐的低吼起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境内，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若是因伤势痛苦，萧见山不会到现在才发作。他显然在经受着什么沈衣岚并不知晓的折磨。

　　果然，沈衣岚看见萧见山的瞳色愈发幽深，几乎要燃起金色的火焰，可目光却逐渐迷离。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胸口一片温热，低头看去，竟是萧见山的心脏处在滴血。

　　“萧见山！你到底怎么回事！”
　　沈衣岚轻抽了一口凉气，“谁给你的胆子欺瞒我！”

　　萧见山重重地晃了晃脑袋。
　　他似乎在极尽全力让自己清醒起来，以免伤害到沈衣岚。可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却愈发重，几乎要将那细瘦白皙的手腕捏碎了。

　　“没事……”
　　萧见山竟用左手将自己握着沈衣岚的右手硬掰了回来，“师尊别跟着我。”

　　他说罢，沈衣岚身上顿时一轻，可眨眼间萧见山就消失在了原地，沈衣岚就连对方离开的方向都没有来得及辨别。

　　“小畜生！”
　　沈衣岚气急败坏地骂道。

　　他手腕上被勒出了红痕，但很快被空气中残留的金光治愈了。

　　沈衣岚感觉心脏一阵阵抽痛。
　　前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得知萧见山的龙族身份出于偶然，就连执意追求飞升也另有隐情。

　　那是他死在雷劫下的前三年，一日萧见山外出执行宗门任务，沈衣岚等在浮云端，却见到了一群出乎他意料之人——天族。

　　他们隐藏行踪，得到与沈衣岚独处的机会后当即表明身份，并带来了一个让沈衣岚更为惊讶的消息。

　　萧见山是天界龙族之子。

　　凡为龙族，必有独属于自己的龙灵，可萧见山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觉醒。

　　龙灵觉醒对龙族至关重要，这一过程若没有族人指引，不仅有可能对周遭造成不可逆转的打击，甚至连自身都会有性命之虞。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萧见山对天界极为排斥，决计不肯归去，并向族人表明沈衣岚还在修真界一日，他就绝不会离开半步。

　　无奈之下，天族只好求沈衣岚出面，务必将萧见山规劝回九重天。

　　沈衣岚辗转反侧数日，这才打定主意飞升——他知晓自己劝不动萧见山独自离开，但也不愿意萧见山因自己拿性命开玩笑。若他一同至九重天，萧见山自然没了许多牵绊和顾虑。

　　但沈衣岚自始至终没有透露自己对萧见山身份的知晓，更没有表明他追求飞升的原因。

　　渡劫飞升九死一生，萧见山绝不会同意沈衣岚以这样的理由冒险，沈衣岚也不想自己一旦因此而死，让萧见山终生陷入不该承担的愧疚之中。

　　只是没想到，当他说出这个决定时，他以为会对他无条件信任支持的萧见山竟然毅然决然地否定了自己。

　　起初沈衣岚还安慰自己说对方只是对天庭本能地排斥，所以才不想让自己飞升，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萧见山对自己的阻拦完全来源于他对自己飞升的不信任。

　　沈衣岚飞升的信念从单纯的萧见山变得复杂起来——他骄傲的天性决不允许别人的怀疑，尤其是萧见山。

　　此后师徒二人关系逐渐破裂，直到他在雷罚之地渡劫身陨……

　　直到死前，沈衣岚都对萧见山的龙灵体质十分担忧，而方才萧见山的状况显然印证了他的想法。萧见山恐怕是过度使用龙族之力，加之龙灵突然出现异常，这才导致暴走难以自控。

　　可他现在……

　　沈衣岚剧烈地咳嗽起来，黏腻腥甜的血腥气包裹住他的整个喉咙和唇舌，痛得连呼吸都是累赘。

　　他一人在原地挣扎良久，直到周遭溪流干涸，幻境间的缝隙愈发逼仄。沈衣岚失去了前往“蝴蝶”核心的机会，再度被吞入了幻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