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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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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那多。
雨淅沥的下着,溅起一地泥泞。
幕色降临下的雨夜,像一幅泼墨画。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
今天的收获颇少,陈桉走在泥泞的隧道里,没注意到地上的障碍物,脚下踩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背上的娄框哐当一声掉到地上,随着嘀的一声响,自动感应识别系统打开了。
他来不及阻止,因为自动感应系统内一旦打开,需要在五秒后,才能手动重新关闭上。
一只背上亮着红光的机械鼠从里面逃窜了出来。
“啊!!!”
他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寂静的隧道内全是他的呼喊声。
没有人比他更倒霉了。
一天的收获只有一只战乱过后四处搜刮来的机械鼠,虽然不值钱,但是到了索多那里好歹还能卖个一个铜币。
而机械鼠却因为这个该死的时而感应不灵的储物匣逃脱了,这意味着这几天他的功夫全白费了。
发泄过后,他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拾过储物匣。
嘀的一声,他的手刚触碰到储物匣顶端的一个按钮,那已经打开的匣口很快便合上了。
这东西是他从地下城贩来的,是第一代更新下来的淘汰物,感应系统十分垃圾,时灵时不灵,他没少在这上面吃亏,一个小小的碰撞,都能让他的收获全都竹篮打水。
好消息是它还没坏。
陈桉只能接受了这个不幸中还算幸运的事实。
站起来准备离去,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下面抓住了他的脚踝。
霎那间他连自己埋在哪里都已经想好了。
不,大概用不着埋。
像他这样的人,只需要一张草席,随便一裹扔到乱葬岗,就成了这世界的一份养料。
他低头看去。
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而那双手的主人,头埋在地上,再不发出一个声音了。
说实话,陈桉并不太想管这种闲事。
在索那多,每天死去的人何其多。他一个个的管的过来吗?
他翻转过这人的身体,心里默念这人最好是死的。这样他好歹还能骗一下自己不是冷血不救,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血糊住了他一脸,几缕头发黏在了他的脸上,他用手扒开头发,小心得去探鼻息。
人还没死,只是呼吸微弱,手、脸都很凉,不是完全没有救治的可能。
陈桉觉得可惜。
他在索那多干的是最底层的清扫工作,就是清理一些简单的战损后科技废甲、或者其他生态人的残骸、遗弃的废弃物。
运气好的话,还能搜刮到一些类似机械鼠之类的东西,去地下城倒卖一个铜币。
敛尸工人在白天的八点之后开工,现在才是晚上九点钟,距离他们开工时间还有十一个小时。
如果他能撑得住明天,敛尸工人会把他送到最近的救治医院。
但这十一个小时里,可能会有生态人路过。
即便运气好,碰不上生态人,夜晚的隧道是最湿热的,尤其最近索那多的天气出奇的闷热,撑不过明天,他会因吸入过多瘴气,爆体而亡。
而在索那多,一旦出了命案,整个案发地点都要封锁起来。
到时候隧道的清理工作会更难做,而且,这意味着他晚上不能再走这条隧道,而要拐到外城街区,那里需要穿过十条街道,两个河道。
并且每个街道口都需要经过一个安全检索口,这是索那多用来排查外来侵略者的。
这就说明原本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家,封锁之后则要延长到三个钟头或者更多。
并且还无法预测隧道封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也太伤脑筋了。
陈桉又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呼吸仍旧很微弱,还没断气,人还活着。
犹豫过后,陈桉掰开这人握在他脚踝上的手指,拽着他的双脚从隧道里拖了出去。
他大概估算了下,这人生的大约有1.85米或者更高,拖拽起来很废劲,他停了下来。
虽然有些脏,但二话不说,他从地上揽过了他的肩膀,将人扛在了肩头上,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家的方向。
“……”
“你真的有些沉啊。”
他咬紧了牙关,脚几乎颤成了蝴蝶振翅。
二十分钟后。
“呼。”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好兄弟”就在旁边坐着。
垂着头一动不动。
方才的陈桉凭着一股糊涂劲把人带了回来,这会一股后怕感油然而生。
他后知后觉,“我他奶奶的都干了些什么啊?带了个人回来?还是个快死的人?”
这可真是绝他爷的绝到家了,陈桉啊陈桉,你什么时候做事都不会思考后果了啊,这人关你鸟事啊,他死了跟你有关系吗?
你把人带回来,是要干什么?
还有,他死了没?
陈桉颤抖着把手伸过去。
人还没死,还有一点微弱的鼻息。
他松了一口气。
在柜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套崭新的,还未开封过的救援药。
里面有一支抗菌用的凝胶,一副止血的药贴,还有一颗治愈药丸的,一支退烧针。
他看了日期,还没过期。
他拿起他的水壶,在水龙头上接了半壶水。
在烧水的过程中,陈桉用一条清洗干净的毛巾给那人清理脸上的脏污。
清洗掉被糊一脸的泥泞后,陈桉意外的发现,这人生的还不错。
挺直的鼻梁,嘴唇很薄,眉毛浓黑,下巴尖削,视觉冲击就是一个硬朗明阔的帅哥。年纪也不大,约莫是三十岁左右。
骨骼子很壮硕,身体素质应该不差,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躺在隧道里?
他想了想,手在那人的身上摸索了下,从他的怀里摸出来一张印有索那多军印的莲花徽章的纸张。
纸被水浸泡过,陈桉看的很费劲。
“生态人入侵,第五环卫……序列号0……集合……抵抗……”
这是一张前线战争的下达通知书。
陈桉手有些抖。
战后的战场,胜者一方会进行战场清理。
索那多的战争,多为索那多人和生态人的战争。生态人是世界大战后,存活下来的被化学污染过的变异特种人或者其他生物。
生态人一旦进入索那多,破坏便开始了。
世界大战之后,索那多围起高墙,禁止除索那多人以外的出入索那多。外墙有四个区,东区、西区、南区、北区。
索那多人分为公民和自由人。
公民分五个等级,其等级一最高,多为执法者或前线战略部署的将军,等级五是普通人。
自由人地位最低,严格来说,他连素那多人都算不上,只是在索那多暂住的人,不受索那多法律保护,不享受索那多各类资源。
倘若一个索那多公民和自由人发生冲突,如果无法获得那位公民的谅解,那么最终结果将会是自由人被驱逐出境。
陈桉是一个自由人,平常工作就是负责在索那多战后清扫残骸。
公民等级是可以通过拾取特应物资提升的。
但资源有限,索那多的阶级划分很严格,享有资源共享权利、能进行等级提升的人也少之又少。
陈桉是个孤儿,他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长大的了,在一次战后,他彻底的跟那个曾经抚养过他的人分开了。
印象中那个人已经很老了,他在索那多流浪了五年,才勉强安定下来。
那个人应该也早就已经死去了吧。
他已知的最近一场战争,战场正是在第五环卫的内围。
这人既然是前线战士的话,他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那个隧道内。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人是逃兵。
而逃兵或者包庇逃兵者,皆要被枪毙。
水壶叮的一声响。
水烧好了。
他勉强稳定自己的思绪,站起身来,去接一杯热水。
接水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这人的嘴闭的很严,且即使是在昏迷中,拳头都在无意识的攥紧。陈桉喂他吃下治愈药丸,废了一番功夫。
这颗治愈药丸或许能帮助他修复一些内在经络,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只有他自己听天由命了。
而他如今要怎么办,陈桉也不清楚了。
把他交出去吗?说这人是个逃兵,或许他还能逃过一责,顶多被驱逐出索那多,没有再坏的了。
他跟一个敛尸工人还算熟悉,一通电话交代一句,第二天他就能带人上门。
如果再求他为自己说几句话,也能把他的责任撇清。
可万一他不是呢?
索那多的残酷陈桉不是没见识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一旦被交出去,他不是逃兵也得是逃兵,执法者会将他的人头挂在城池的高墙上,并且以广播重复不停的向人们昭示:这就是逃兵的下场。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包租婆尖锐的声音钻入他的耳,“陈桉,臭小子,刚才老狗跟我说你带人回来了,你带了什么人回来?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不能随随便便带人回来,听不懂人话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他住在一楼,地势低平。
老狗是包租婆的一个狗杂子眼线,狗精狗精的,时不时就在租房的这片区域里巡逻,检查有没有人乱用水电,或者一些不规范的行为。
陈桉可算是跟老狗八字不合,老狗看不惯他,他也鄙夷甚至厌弃老狗。
所以老狗总爱给他使绊子,查到公共区域的水电表比前一天多了一毛钱,因为陈桉的房间离公共设施最近,因此总是第一个就怀疑到他头上。
但事实他也确实没有怀疑错,陈桉每次从外面回来,身心疲惫,这时候泡上一个冷水澡,就是一件舒服的不能再舒服的事情了。
每回他都要趁着老狗不在的时候,再跑进去冲澡,不然被老狗发现了,指定要断水断电,一毛钱都不给用。
这下真的是船到绝处,不逢生。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只留了一条缝隙,被包租婆暴力推开。还好被撞懵了头的陈桉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门的把手,死死抵住。
“报歉,丽姐,这是我住在外环的好朋友,考上了索那多学院,过来投奔我的。能不能宽限我两日,我把他的房租给补上。”
丽姐尖锐的眼睛在他的身后扫了一眼,陈桉朝门内侧了身子,把门里的情况挡了个严实。
“就两日,不能再多了。”
她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陈桉松了口气。
还好,差点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