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七 ...
-
心中忽然觉得寂寥起来，仿佛一点淡蓝色的烟雾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明明刚才热闹的笑声还在耳畔，这时候却是自己孤身一人了。
头还是晕晕的，不晓得是酒效还未过去还是淋了雨的缘故。刚才说笑时不觉得，这会儿一个人了疼痛感就明显起来，额角上渗出一点汗水了，也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了，浑身又冷又热的。迷迷糊糊找来遥控把空调关了，也没有心思再去干什么别的事情了，回房间一头倒在凉席上去了。
恍惚间似乎是在学校的林荫道上遇见谁了。
阳光无比的明媚，从树叶的间隙间撒下来，落了一地大小不一的斑驳树影，带着午后理所应当该有的慵懒与安静。
她远远地看见他走过来，仿佛时光都被他撇在身后，整个世界只余二人一般，感觉竟是无比的熟悉。终于，擦肩的时候，他带着浅淡的笑开口，说：“叶小姐么，好巧。”
她迎上前道：“我原来真的曾经在哪见过你？”
面前的人还是温和地笑。
“竟然有种宿命感。”怔怔地留下眼泪来。
他站在她身前直视她的眼睛：“你相信宿命？”
她忽然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周则豫。
泪于是乎怎么样也止不住了，叶从瑢只得猛烈地点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信，当然信……怎么能不信呢……”
周则豫凄苍地笑：“我也信。”
叶从瑢说不出话来，只流着泪静静地看他。忽见一向外表无可挑剔的他双唇干涩得发白，她于是连想也不想起就扬起头来贴上他的唇。是的，贴上，只是贴上而已。
周则豫立在原地，任由两人就这么站着许久，然后，他退后一步，望向她的眼眸，说：“可是我不相信感觉。不相信呢，你说，要怎么办？”
她上前轻轻地搂住他，很快地回答：“没关系。”可是，却又不晓得为何没关系，没关系在哪里。说出来的言语只好苍白得毫无说服力。
他又露出凄苍的笑来，双唇微启，然而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然后，他微微地推开了她：“我还有课，莫要迟到了。”
叶从瑢鼻子发酸，点头道：“那你走吧。”自己转身靠到一边的树干上去，看树影落在自己的鞋尖上，愣了许久，蹲下去，要将那金黄的一片阳光拾起来，却怎么也抓不住……背后有人推她，正要转身，就忽然站立不稳一个趔趄绊倒在地。
猛地惊醒，原来是老妈在拍她肩膀：“从瑢，起来……”
忽觉眼中湿湿一片，做贼心虚，怕老妈看出些什么来，慌乱中只得拿手背去抹。
“做恶梦了？”关切地将她扶起来，“怎么搞的，这么大人还把自己弄发烧了？”
“梦见从前期中考试，一人坐一张桌子，一个教室只几人，我坐在最中间，心里无比紧张，待到试卷发下来，忽然发现，竟然一个字也识不得……”为了解释，特意忽略掉老妈的第二个问题，拿出几年前常的做的梦，添油加醋一番。
老妈爱怜地摸她额头，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先起来吃药吧。”
生病中的人内心脆弱，再加上那一梦又让她惆怅不已，老妈这一温柔，一关怀，叶从瑢不觉又湿了眼眶。
“一感冒就英武尽失？哪里像你叶从瑢。”忍不住调侃她。
正要张口辩解，老妈倒是笑起来：“想要吃些什么吗？”
哪里还有食欲，躺下身去，无力地摇头。
“那就再睡会儿？”拿夏被替她将腹部盖好，“晚上爸爸回来，我们煮好吃的。”
“好。”点头微笑，直至老妈掩门而去。
睁眼看天花板，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外面的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同梦境完全相反，看来也许是要连着下个好多天了。
挣扎着想要逃离开这样毫无理由的难过，不就是个梦而已么？可是又想要再睡一会儿，也许梦境可以接连下去：自己似乎是有些沉迷与这样委婉的惆怅了，好像服毒一样，明知有害，也还是难以抽离开去。
梦里周则豫嘴唇的触感似乎就在唇边，柔软而干燥。如今想起那个情景亦全然不觉得有情欲之感，仿佛只是经历许多之后的那么一吻，从此沧海桑田，天涯陌路。
想到这里又觉得凄苍，侧过身去透过并未拉严实的窗帘看外面，瞧不见天空，只看到一幢幢的高楼大厦拦在眼前。人还是乏力得紧，半响才微微地呼出一口气，把脸埋向枕头中。忽然间惊觉，枕头竟然湿了大块。叹出一口气，把头往后挪了挪，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终于还是睡着了。没有做梦，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发黑，外头的霓虹灯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撒了半屋子，黑白对比明显，愈发显得寂寥。所幸头微微地舒服了一些，叶从瑢晃了晃脑袋穿上拖鞋自卧室出来。
客厅里一片亮堂，叶从瑢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起来，觉得刺眼的厉害，遂拿手背遮住光。鼻尖有各式各样的菜香自飘来。她立在原地等眼睛适应这光亮，才抹了抹脸进厨房去。
爸妈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老妈笑道：“起来啦？”
老爸似乎挺激动，抽筷子夹菜给她：“从瑢，来，尝尝。”没有西式的拥抱，也不会因为一个多月不曾相见而泪流满面，那些都是太小说，太电视的剧情，老爸自有他一贯的风格，一贯表达情感的方式。然而这真真切切的生活化却更加叫人觉得感动。
老妈见叶从瑢立在一边不说话，眼神也愣愣的，便洗了手上前摸她额头：“还疼吗？烧退了没？”
“好了，舒服了。我先去洗脸刷牙。“说罢便要进卫生间。然而转头之时却见老爸悻悻地放下筷子，忽然愧疚与幸福感同时袭来，不由得由衷笑道，“等出来再尝老爸手艺。”
然后看见老爸舒心且得意地笑，一瞬间就满足起来。
管他周则豫也好，陆文俊也罢，这些人也许都只是匆匆过客，只有现在的幸福，才是真切的。并且，永远不必怀疑其真实或真诚性，爸妈的心永远都不会变。
温水拂上脸颊，真心地笑起来：幸福有时候就是厨房间的菜香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