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式傲慢》胭脂相留醉

7、家族教育

　　德拉科五岁的时候，莱帕丝七岁，开始依照传统进行家族训练。
　　其实在对女儿的培养上，卢修斯，或者说整个马尔福家，都是缺少经验的，因为马尔福几百年来世代单传，哪怕女孩儿们都是以未来家主的标准来进行训练，结果便是这一代奇迹般的两个孩子让卢修斯犯了难。
　　未来的继承人是德拉科，毫无疑问，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莱帕丝接受家族传统的训练就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了，没有继承权却又足够优秀的孩子往往容易心生怨恨，虽然心知马尔福对家人的爱不容置疑，莱帕丝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德拉科的事，可卢修斯不能冒任何风险。
　　既然怎样都坐不到那个位置，还不如就不要有任何希望。
　　再者，莱帕丝终究是要嫁离家族的，那个时候马尔福只能作为她的中间名而存在了。一个马尔福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家族为一切，而莱帕丝会先后拥有两个姓氏，先后属于两个家族，怎样处理这两个家族的关系哪怕是睿智如卢修斯都难以决断。
　　最终莱帕丝的大部分教育被交给了纳西莎，毕竟她就是作为一个终将出嫁的女儿而被培养长大的，而她对于马尔福家的女主人和布莱克家的女儿这两个身份的处置，虽然不算是完美，但已然可圈可点，相较于其他多数贵妇人实在是优秀太多。

　　只是，莱帕丝虽然接受了，但仿佛并不能完全理解。
　　因为有一个弟弟的缘故，她比许多同龄人都要显得成熟，早早就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因此，在一个下午，她敲响了卢修斯书房那扇厚实的橡木门。
　　她对着那扇暗红色的门犹豫了一小会儿，才轻轻用指关节叩了三下，几乎是立刻，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莱帕丝咽了一口口水，放轻脚步走进去，厚厚的白色长绒地毯吸收掉最后一点足音。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小圆桌与三把看上去就很舒适的椅子，桌上放着一个天鹅造型的水晶瓶，里面插着一束蓝紫色的薰衣草，此外桌子上随意摆着两本休闲读物——对卢修斯而言的休闲读物在莱帕丝眼里依然是晦涩难懂的，与桌子左边书架里摆放的那些属于同一类别。桌后是一扇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的落地窗，白色带银纹的窗帘此时拉开，灿烂的金色阳光大面积地洒进来，让整间屋子显得温暖极了。而屋子里其他譬如留声机、挂画之类的摆设看上去同样也是慵懒而闲适。
　　卢修斯当然不在这里，这儿只是他工作间隙放松自己用的，要进入真正的书房还需要通过房间右侧那扇黑色的门，门上绘着一道复杂的魔纹，只有当卢修斯在里面并且来访者是以马尔福为姓氏时，它才会打开。
　　门开了，莱帕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门内的黑色地毯与外间的白色泾渭分明，她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拳头，迟迟没有迈步，直到卢修斯的声音响起：“进来吧，小兔，我希望你到这里来是有足够重要的原因。”
　　莱帕丝抬头，看见父亲正放下一支羽毛笔，于是她有些后悔自己打扰了父亲的工作。然而父亲虽然严肃却并不是对待外人那般冰冷的眼神给了她勇气，她抬起腿，踏过那条分割黑白的线。
　　“父亲。”莱帕丝轻声道。
　　——卢修斯终究还是偏心的，或者说世上没有哪一对父母能对自己复数个的孩子一视同仁。德拉科如今依然能叫他“爸爸（dad）”，甚至偶尔的“爹地（daddy）”，但是莱帕丝从很久以前就被要求称呼卢修斯为“父亲（father）”了。
　　并不是卢修斯对莱帕丝太严苛，而是他对德拉科过于溺爱，一来德拉科会是未来的继承者，二来，如果莱帕丝当初的梦境真的是预言，在德拉科日后的苦难无法被更改的前提下，卢修斯希望德拉科至少在现在能得到最好的。

　　莱帕丝向前走，在离卢修斯的书桌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鞠了一个躬，说：“父亲，我有一些困惑，希望您能为我解答。”
　　卢修斯微微颔首，露出一个非常浅淡的笑容：“当然没有问题，小兔。但我需要提前说明的是，我并非全知全能，我会尽力用我所有的智慧给出答案，可那并不代表我给出的答案就是正确，我会为你指出一个方向，然而最终的选择权在于你。”
　　“不，父亲，您的智慧永远是我前行之处的启明灯。”莱帕丝已经能够较为熟练地使用贵族语言了，虽然似乎有些虚伪与客套，然而事实上，这才是贵族家庭成员正常的相处方式，而且她几乎比所有同龄人都做得更好。
　　卢修斯对此非常骄傲，但贵族的行事方式让他不能将之太明显地表露出来，他只是再次将唇角的弧度加大了十度。
　　父亲温柔的笑容让莱帕丝的眼睛稍微亮了亮，很快又熄灭了，她对于接下来的问题有些忧虑。稍微犹豫了一下，她说：“父亲，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是由母亲教导我吗？我同样是马尔福家族的一员，哪怕以后姓氏改变，我也依然能够……”
　　剩下的话莱帕丝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不过卢修斯已经明白了，他欣慰于她的懂事，同时又对莱帕丝这样的懂事而有了些许的内疚。
　　他与纳西莎并不算是合格的父母，无论是对于德拉科还是莱帕丝。
　　莱帕丝的问题很难回答，它涉及到了许多相互矛盾的东西，卢修斯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莱帕丝。”这个称呼让她下意识挺直身体，“事实上这个问题我与你的母亲也曾经思考过，但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并没有得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因此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一些我们的想法。”他将每一个单词的发音都拉长了一些，显出是深思熟虑后的样子。

　　“小兔，我希望你记住，我与母亲永远爱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对你的爱绝不会改变。”莱帕丝的心为之提了起来，“所以我们所期望所追求的，永远是你与德拉科的快乐与幸福。”
　　见莱帕丝紧张地看着自己，卢修斯叫了声“莉亚”，一把小软椅出现在莱帕丝身边，空中则漂浮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莱帕丝在父亲的示意下接住牛奶坐下来，她小心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背部，才把牛奶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卢修斯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莱帕丝的精神慢慢放松下来，才继续说：“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在我们能够给予的最大范围内，做出尽可能自由的选择，而不是过早地被家族束缚。”
　　“不，父亲，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束缚。”莱帕丝小声说，“我愿意为家族奉献，一切为了铂金荣耀的延续。”她念出家规的第一条。
　　“小兔。”卢修斯的表情似乎有些欣慰，却又有些哀伤，“我想我与母亲的确亏欠于你，我们对小龙，”莱帕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不”，但被卢修斯抬手制止了，“倾注了过多的注意力而导致你成熟得太快，说实话，哪怕是当年的我也不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我不知道这值得开心或难过，但是，我的女儿……既然你今天来到了这里，那么我会说，你可以放开家族，去做任何你想做而且被允许的事情。”
　　莱帕丝抿着唇，她不太能理解卢修斯的意思，在她心中为了弟弟与父母付出所有才是应该的。
　　卢修斯也看出来了，然而他没有再继续解释，而是换了一个方面：“同时，作为马尔福家族的家主，作为你的父亲，作为一个男人，我可以告诉你，甚至能代表德拉科告诉你，马尔福家族的荣耀，并不需要一个女儿殚精竭虑，那是家主的责任，如今是我的，日后是德拉科的责任，你理应处于我们全部的保护之下而非牺牲一切去保护我们，否则就只能说明我与德拉科的无用。”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他的责任与义务，你并不需要去承担不属于你的那部分。德拉科是继承人，他没有任何选择，以后只能坐进这个房间，可我与茜茜会为你指出一些其他的道路。除此之外，如果你认为你如今从母亲那儿学习到的东西对马尔福没有作用，这种观念非常错误，你所学到的东西决定了你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而你代表着马尔福。”
　　叹了一口气，卢修斯从书桌后走出来，伸手按住莱帕丝的头顶，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抱歉小兔，我没能解答你的问题，或许还给你增加了更多的疑惑……”
　　“不，父亲。”莱帕丝突然不顾礼仪地打断他，“非常感谢您的时间，我已经明白了。”她明白的并不是卢修斯给出的答案，而是明白了她的亲人们多么爱她，从而也确定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站起来，对卢修斯行礼：“我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马尔福。”
　　于是卢修斯知道她根本没有改变观念，只是打算换一种途径，然而他只是俯下身，给了莱帕丝一个久违的拥抱。
　　“我永远为你骄傲，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卢修斯爸爸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写了三个多小时，换了很多种说法，但似乎都不太满意，哪怕这个终稿同样不满意。
我希望能表达出卢修斯同时身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一个贵族、一个马尔福的那种复杂的思维，然而很遗憾我似乎做不到，请各位谅解。每一句话摆放的位置和表达的方式我都觉得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案，但它不属于我，并不存在于我的脑海中。
很多大角虫都说，写作是一种痛苦的过程，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