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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解难 ...

  •   林惠涵听了林三小姐这一番诉苦,心里万千滋味。古代的女子在这里,确是又可怜又可叹又可悲,一点地位也没有。正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子在这里一点自由也没有,万事出不了门,万事作不了主,一旦撞着甚么风流债,还得自杀以示清白。

      “四妹妹,我知你是个明事理的,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情分上,垦求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林语芙拉着林惠涵的手,眼圈渐红,泪语涟涟,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儿。

      “姐姐快别这样,”林惠涵递了巾子给她,看她擦了泪,道,“姐姐这会倒是与我生分了,凭咱们的情分,我会置若罔顾吗?你有甚么苦衷可与我说,有甚么要帮忙的也勿需多礼,只管开口,我尽力而为。”

      林惠涵其实也不晓得要说什好,古来婚姻大事,容不了当事人做主,更别说她这个外人了,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古人的婚事就是麻烦,哪能比得上现代自由恋爱,自由婚嫁。多少人都是糊里糊涂便嫁了,而自己嫁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唯有嫁去那天,掀了盖头,才见真章。她也不晓得能帮上林三什么,毕竟大伯母张氏才是她嫡母。

      林语芙犹豫半晌,抬起头,真真切切的看着林惠涵,道“我听说,母亲许我过去的那个人,是个姓江的商户。”

      甚么?林惠涵大惊,伯母张氏想把林三姐姐嫁给一个商户?在这里,自古来商人的社会地位可是令人不齿的,虽说近些年来,经商的风气逐渐盛行,官府对商户的管辖也放松了不少,然而官宦人家自视清高,一般不会和商户来往,更不要说结亲了,为甚么张氏要这么做?

      “我想求妹妹帮我查查此人的为人品行,我自知出身微薄,虽不求能嫁个大富大贵的达官贵人,但愿求所嫁之人能恭良守礼,不贪婪耍滑,夫妻同心。”林素香哭的凄凄惨惨的样子,梨花带雨,让林惠涵不忍,“我晓得三哥哥平日处理庶务,也常和各方人家打交道,谈生意。我一个女子,不好出面去见三哥哥,妹妹可否,帮我请求他打听下此人。若是恭良老实之人,那还倒好,我自是愿意嫁的,也不算妄了此生。”林惠涵的嫡亲二哥林智俊,在林家排行第三,故府里也称林三少爷。

      “若是嫡母要我嫁的,是个见利忘义,偷奸耍滑之小人,又或是风流留情,宠妾灭妻之辈,我宁可断了尘缘,割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绝不妥协。”林素香越道越坚决,大有悲烈之状。

      林惠涵吓了一跳,凭着她前世多年看人的经验,自然看得出林素香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作了这个打算的。林素香生来虽是个庶女,可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诗词字算之技,样样精通,不是平门小户能比得上的。如今却要委屈她嫁个商户,凭谁也是不依的。

      可幸的是,难得她也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主,只愿能找个温良正直之辈,单是在这一点上,林惠涵就对她赞赏不已。

      但同时,她对林素香刚烈的性子感到又可喜又为难。可喜的是林素香并没有为封建的三从四德所彻底襟固,还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和人生追求,这一点令人可敬可佩;为难的是她刚烈的性子,林惠涵生怕她若是不能如愿,真的会做出甚么事来。

      林惠涵沉吟半刻,道:“姐姐莫急,这一切还没成事呢,不必惊慌,待我等下写了信,带给三哥,吩咐他多留意,想必他该是能寻着此人,以后再作定夺。只是三姐姐可要答应我,凡事要思之再三,莫要轻举妄动,更切莫再言今日割发之语了。”

      稍停顿,林惠涵继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姐姐可要多想想许姨娘的处境,你做了姑子倒一身松,却只留她一人在府中,让她怎么活,最后还得为你徒添哀愁。”

      林素香被说的脸红耳赤,幡然醒悟,恨不得自掴嘴巴,擦了泪,道,“我晓得了,我以后不再说这样的话了,此番还得多谢妹妹这番话,说醒了我。”

      闻及此言,林惠涵松了口气,道,“三姐姐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妹妹从小就是个主意多的,我也说不过你。只三哥哥那,万望妹妹多多帮忙,此事就拜托你了。”

      林惠涵安抚道,“这你可放心,三哥哥向来爱与人结交,善谈生意,对于如何窥人心也略懂一二,只要多加打听,我想他应是能探探此人的底的。”

      二人又寒嘘了许久,林素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去年春节时姐妹间的趣事等暂且不提。不过值得一说的却是去年七月,林府举家女眷去永宁寺小住了三日。在期间,二姐林乐萱礼佛时巧遇了安亲王妃,不知怎的合了王妃的眼缘,得以在王妃跟前露脸,还与王妃交谈甚欢。之后,安亲王妃又下过两次帖子,请了林乐萱到府上去。

      林乐萱回来时得了赏赐到府上,这下可谓出尽了风头,羡煞了众姐妹。林惠涵但笑不语,二姐讨人欢喜的本事确是增长不少,看她在能林老太太面前,撒娇卖欢便可知了。

      二人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待林素香走后,林惠涵吩咐夏晓拿了笔墨,皓手执笔,写了书信,道了林素香一事,唤人送给林智俊。林智俊看后,自是了然,暗中查探江家不提。

      时张氏正在房中,吩咐了日常琐事后,又查了外面生意的帐,脸上一片阴霾。张氏年前和别人合做了皮毛生意,高价从外地偷偷收购了不少的皮毛,因房中银两不够,便和大爷林荣新商量,偷偷挪了公中的银子。想着,过了年定能靠这生意大赚一笔,到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银两还回去便可。

      皮毛生意一般都是京城里的几个大商户在操纵着,收购了各地的毛褐,再转出去卖给最北边。谁都知这皮毛生意,往年是大赚的,少则几万,多则上百万。但这也不是有钱,便能撑得起的,人脉,权势,门路,钱财,缺一不可。故皮毛生意虽然好赚,却经营者不多。而张氏不知从哪找来了门路,和别人合了股,打算挤进这圈子,大干一场。这如意算盘是打得不错,不过祸福相依,并非人人都能从中得利的。

      运货物的船在海上出了事,货物都给淹了,冬天太阳不大,晾不干,还开始脱毛,最后成批的货差不多都给废了。张氏大惊,她基本把这几年的收益都投了出去,不只如此,还挪了公中的一大笔钱。这下子可坏了,别妄谈甚么获利,单是这公中的银子如何补回去,就是个大问题。

      为了这事,张氏奔忙了好几天,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身体还上了火。张氏身边的冯嬷嬷看到张氏如此,便道,“太太,其实此事并不难,说到底,不过是银子的问题罢了。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

      这是甚么法子?冯嬷嬷缓缓道来。原来在冯嬷嬷老家,常有些欠了债,又还不起的穷苦人家,只好把自己的女儿,忍痛送给债主,或是做童养媳,或是做奴婢,当作抵债。

      说到这,张氏明悟了,这倒是不错的法子,可作效仿。大房有二个庶出的女儿,一是许姨娘所出的林素香,年十七,二是芳姨娘所出的林春珠,年十一。张氏想了想,单论年龄,就非林素香不可了。

      只不过林家尚在孝期内,不宜谈婚论嫁。冯嬷嬷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只要在私下达成了联亲,交换庚帖便是。这明门的事,自然是等到孝期过去,才摆来开说。林府可是高门,只怕求娶的人都把门槛都踏破呢。”

      张氏沉吟半晌,暗暗点头,当下吩咐身边的钟管事,如此这般,把此事细说,最后叮嘱他万事当小心,莫让人看出端倪。

      过了十余日,钟管事兢兢业业,吩咐身边得力的下人忙上忙下,又使人到处打听,几番周折下,终于把事情办妥了。最终钟管事找到了一个商户。为甚么呢?在京中,官职低的官员,无人奉承,家里收支也不多,唯有商户,虽则地位不高,却是家财万贯,比起一般的官宦人家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这钟管家找的商户是哪一家呢?缘来便是那姓江的人家。家主本是柳州人口,年轻时凭着血气方刚,携了家中余财,独身上京闯荡,不料想是得了上天惠顾,这生意做的是一帆风顺,日进斗金。才几年便在京中立了脚,又娶了贤妻,生了二子,可谓成家立业万事足,一时羡煞旁人。

      遗憾的是,他一生只是个商户,祖上也不是官荫子弟,如今得了钱财,便寻思着,教儿子娶了个官宦人家的女儿,面上光彩,也好光宗耀祖,得个好名声。

      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是双方各有意,很快就搭上了线,张氏和姓江的商户就私下密谋起来,很快便达成了协议。只可惜了林素香,“可怜宦室娇香女,权作闺中使令人。”

      再说林惠涵这边,自那天林素香来了后,也没甚么人打扰,刚回林府,也没什么事可做。除了隔几天去林老太太处请安,和姐妹们客套几句,旁的也就是独自窝在房中,或是练字绣红,或是品茶看书,和在老家的日子无异,有时也会去李氏的房中听她叨唠家中琐事,如此便悠闲地过了大半个月。

      期间,又或是帮二哥林智俊算算帐,不过都是暗下的事,并无他人知道。要是让世人知道,堂堂的林府四小姐,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却在干着帐房先生的事,只恐怕惹来的事非会不少。自古便是如此,未嫁的闺阁女子不准干预家事,否则便被认为是不守妇道,不尊三从四德。

      相反,若是出嫁的妇人,却是不同,不但不会被论是不守妇道。管的好,还会被人称赞一声是个贤内助呢。这个时代的规则便是如此,对闺中女子总是诸多牵拌,林惠涵心底也怨极了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却又对此无可奈可。

      这天中午,林惠涵正吃了饭,正准备小酣一会,却收到了二哥的来信。拆书一看,信上原来是半月前林惠涵托他打听的事。林智俊费了几番转折,多方周旋下,终于打听到了事情始末。

      原来张氏确实是在私底下找了一个姓江的商户,正在私谋着庶女的婚嫁之事。此江商户,有二子,大儿名子然,二十出头,十六岁便跟父亲出门做生意,眼光独到,为人圆滑而不世俗,机灵而又待人周到,在后生之辈中小有名气。平日和人做甚么生意,也诸多关照对方,故而在人前名声尚好。林惠涵暗暗想道,此人倒是不错。

      不过人的本事大不大还是其次,唯有人品才是关键,她继续看下去,江致远未曾娶妻,房里只一个通房丫头,平日和人谈生意,并不如其他子弟一样,迷恋清楼女色,也甚少在那风月之地过夜。

      林惠涵暗暗赞道,不亏是二哥,最是懂自己的心思,打探的如此仔细,方可辨清人品。虽然这风月韵事不是她这样的女子能关注的,但林智俊知妹妹是个懂事明理,主意又极大的,有些事,但说无妨。这也是为甚林惠涵在家中对大哥林智慕只是敬佩,对林智俊却是多了几分亲切的缘故。

      二哥并不像世人那样,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不认为女子就应该守在闺房,不能过问外事。故而他对林惠涵甚是宠溺,即使是她干预外事,不但不反对,只要是有理的,不会有损她闺誉的,一向支持。林惠涵感叹,得兄如此,夫复可求?能在古代遇到懂一个自己心思的亲人,此生也应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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