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最后的旅程》薇蕤Vaire

4、第一章 往西（莱戈拉斯） 03

　　03

　　西尔凡的精灵的烤肉盛宴，可以称之为莱戈拉斯的童年。只是随着孩童渐渐成长为翩翩少年，直至成为战士，还有后来远征回来带着一些西尔凡精灵离开密林到刚铎建新的领地，他的童年已经一去不复再。
　　还记得小时候，在精灵们热闹的身影中，他会依偎在父亲的怀里，聆听族人们最清澈最美妙的歌声，感受幽暗密林难得的温馨与静谧时光。兴之所至，父亲会教他观星，或用最古老的辛达精灵语吟唱。歌曲有的宏图万丈，有的活泼明快；时而凌云壮志，时而哀怨动人。那都是精灵最古老的歌谣。
　　不过，他已经忘记那些音符与歌词，但却记住了夜空中那些美丽的星星。
　　位于南方那颗最明亮的星星，是父亲最爱凝望的星辰。
　　Ada为什么那么喜欢星星？
　　——那是世上最纯洁无暇的光芒。
　　难道没有更加美丽的东西了吗？
　　——当然，是的，莱戈拉斯，我确定，这世上也真的存在着那样的东西……
　　那时候，父亲含笑看着他的眼，回答着他傻气的问题。那温暖的笑容可以融化一切，与在他后来印象中那冰冷无情的父亲竟无法重合起来。只是，每次在宴会的最后，父亲都会敛起笑，若有所思地再看着那遥远的星辰，那神情充满了孤独和哀伤，却也拒人千里。
　　而今，瑟兰迪尔还是如他懂事之后每次的宴会庆典一样，在木精灵们热烈的盛宴中，独自端坐在王座上，静静地凝视着夜空。
　　对于瑟兰迪尔的子民来说，国王就如那夜空中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
　　也许对于王子来说，也如此。
　　莱戈拉斯有些苦涩地想。
　　瑟兰迪尔从来就没有过西渡的打算，但他不反对他的子民离开，包括莱戈拉斯。甚者，林地已经像洛丝罗林和埃尔隆德一样制造船只，只为愿意西渡的精灵所用。
　　在莱戈拉斯心目中，父亲是享乐主义者没错，但与昏庸沾不上边。只是，他不愿意离开，却寓意着他遗弃了远在西方的父亲与妻子，还有即将西行的儿子……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此刻的精灵王子没有白袍巫师在身边，也没有爱隆王的智慧，他千头万绪，却无能为力，只有争取用短暂的相聚填补永诀的伤痛。
　　像感应到儿子的情绪，瑟兰迪尔的眸光冷冷地扫视，在对上莱戈拉斯的眸子时，有一霎那的恍惚。
　　走近行了精灵礼，王子在国王的对面坐了下来。这对则几十年没有见面的父子，一时间竟找不到话题。
　　“你打算与那个矮人一同西行吗？”很久以后，瑟兰迪尔缓缓问道。
　　“是的。”
　　“什么时候启程？”
　　“我还想多看看这个地方。”
　　瑟兰迪尔赞同地点点头，“你的子民都安顿好了？”
　　“他们已经离开灰港。”
　　事实上，其他领地的精灵大都已经西渡。绿叶森林的精灵至少有一半已经离开了中土，留在这里的皆是有所眷顾或无比热爱这片土地舍不得离开。
　　“林地的船只很快就要驶离，你需要帮助吗？”
　　“不，我会在别的地方出发，如果最终我还不能改变什么。”他看着坐在上席的父亲，喃喃低语。
　　“时代已经一去不回，”瑟兰迪尔若有所思地倒着酒，缓缓地道，“谁也无法改变。”
　　“所以留下也不能改变什么，对吗？”
　　希冀的语气让瑟兰迪尔别过了头，像是只专注于杯中红色的琼浆玉液。“留下，也不为改变什么。留下的精灵只想回到受梵拉们召唤和打扰以前那无忧快乐的日子。”
　　“可我亲眼见过，留在罗斯洛立安的精灵们。他们在没有领主、没有信念的树林中悲哀地游荡着。”
　　“那是他们的领主已经遗弃了他们，而我没有。”
　　瑟兰迪尔的傲娇和毒舌不是他这种单纯快乐的小精灵可以招架的，莱戈拉斯感到深深的无奈。
　　“Ada，这不是我所说的意思……你留下的理由是因为割舍不下西尔凡精灵们吗？”
　　“也许，也不止如此。”
　　“可是已死的精灵都会出现在曼督斯的神殿，在战斗中丧失亲人或伴侣的木精灵都已经乘船远去。我们所有亲人都在那里，作为子女和丈夫的角色选择西渡，即使是身为国王，子民都会理解。”
　　“国王……”瑟兰迪尔啜饮着，他望向天上闪烁的繁星，“莱戈拉斯，你知道国王的含义是什么？”
　　他为父亲突然的提问错愕，这是瑟兰迪尔从来没有跟他涉足过的话题。
　　“我的父亲，欧瑞费尔，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跟我谈论这些。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用理解所谓国王的含义，活着只要随心所欲就好。直到要接受这个角色应尽的义务时，却悔之已晚。”
　　此刻瑟兰迪尔他面向深邃的苍穹，神色迷离却字字铿锵。莱戈拉斯不能确定，父亲是陷入回忆的沼泽喃喃自语，还是清醒而残忍地向他宣示为君之道。
　　“国王意味着身先士卒吗？”就像欧瑞费尔，就像索林，就像优希顿王，就像阿拉贡。
　　“对你的祖父而言，这攸关重要。哪管沧海桑田，我还记得他在黑门前浑身沐血倒下的情景……”前尘既往，六千多年的所见，人事如恒河沙数，但有些情景总会历历在目。
　　莱戈拉斯感到喉咙哽塞，很久很久，他才幡然：“欧瑞费尔王，现在也在曼督斯。”
　　“是的，我知道。”瑟兰迪尔回过头，朝不死心的抗议者露出了一丝很淡很淡的笑意，“但对我而言，国王还有其他与之不同的含义，不同的试炼。”
　　“那是什么？”
　　“保持清醒，忍受孤独。”
　　乍闻此语，莱戈拉斯内心似被掏空般难受。
　　“国王，我还记得……”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不可闻，“在我很小的时候，您曾跟我说，林地精灵只需要与自然相融，每天快乐地歌唱，沐浴于阳光，凡尘俗世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现在也是。”
　　“那为何要清醒而孤独着？这就是国王与普通精灵的区别吗？”所以，他面对的永远都是王，强大的王者，不是父亲。“为了成就王者之道，即使失去亲人和快乐也在所不惜，对吗？”
　　他的话让瑟兰迪尔陷入了片刻的怔憧。
　　“没有人能断言别人的快乐是什么。”最后，瑟兰迪尔看进莱戈拉斯的眼底，此刻他的眸光闪动着幽蓝的火焰，像夜星般明亮:
　　“在绿叶森林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这是木精灵的信仰和快乐，远远超越双树和梵拉的呼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