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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柒(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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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前来通传的人走过长长的回廊,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穆十七便看到昔日总是有如高山般让人仰望的大祭司大人脱了面具,整个人躺在床上,面容被半掩的布帘遮住,倒是难得的虚弱模样。
大祭司的寝殿很大,虽说各处都可见与流月城内风格相符的装饰,但却仍显得空旷。带路的祭司微微躬身便退了出去,穆十七无法,只能轻咳一声,便向床边走去。
“青岩,你来了。”大祭司听到了脚步声,便从床上坐起,等到穆十七走到床边时,便看到大祭司已经半坐在床边。
平日里,因为大祭司都带着极高的面具,所以很少有人看过他的真实面容。如今脱掉面具,才让穆十七看清楚了大祭司的长相。如同穆十七想的,沈夜的分叉眉果然是遗传自他的父亲,但那有些怪异的眉毛安在大祭司那张清俊的脸色完全看不出怪异,反而显得他霸气侧……啊不,是外漏。只不过,如今的大祭司可是脸色苍白,声音虚弱,长发散落在背后,有几缕还垂在深浅,显得有些凌乱。一看便知道这人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大祭司大人。”穆十七行了礼后,便坐在床边的石凳上,轻声问道:“不知大祭司找青岩来,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大祭司苦笑着,将被子掀开,映入穆十七眼帘的便是那裹了纱布的手臂和腰腹,洁白的纱布上点缀着点点的鲜红血迹,显得触目惊心:“青岩,你看。”
“大祭司大人,这……”穆十七‘腾’地一下从椅上站起,望向大祭司手臂的目光也带着些许凝重,他沉声问道:“怎会如此?”
他本以为大祭司就算是病了,也不会病得如此严重。这人平日太过强大,总是穿着厚重的外袍,握紧了手中的权杖站在那高高的石阶上,被万人敬畏敬仰着,却有谁能够想到这人居然病得如此严重?手臂、腿侧、腰腹、肩颈处,有的地方是被腐蚀后的黑斑,有的就干脆被绷带裹住,上面残留着点点血渍。
大祭司闻言倒是苦笑摇头道:“怎会不能?自从发现了这病症,我便四处寻觅继承人。如今瞳也已经是七杀祭司,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啊……”
有的时候,并不是遮掩就能解决问题。曾经他因为生病,生怕命不久矣,便去寻灵力高强的孩子作为弟子,以免后继无人,他找到了瞳,却没想到瞳最后也生了病。如今幸亏阿夜从神血中生还,大祭司的位置终于有人继承,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但这病症,却是再也无法瞒住了。
“青岩,虽然对不起穆家人,但本座也请求你帮本座一个忙。”
大祭司的声音不若往日那般冰冷沉稳,却让穆十七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他也不知道,为何大祭司会找他来帮忙。他能帮上什么忙?又怎么去帮?
“大祭司请说。”
“我自知命不久矣,待到阿夜上位的时候,流月城高层怕是要来一次权力更迭。”大祭司长叹一声说道:“阿夜太年轻,想法也太简单,恐怕就算有瞳照拂着,也会吃不少亏。我知你穆家人超然物外,但这次,本座就只能拜托你了……”
“待到真出了事的时候,请穆先生对阿夜相助几分便好。”说这话时,大祭司居然不顾病体,愣是要挣扎着起来给穆十七行礼。
穆十七吓了一跳,忙将大祭司按住扶到床上,目光复杂地望着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涩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看着大祭司露出了疲惫的神色,穆十七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便躬身行礼道:“那请大祭司好好休养,青岩告退。”
纵使大祭司平日里行礼狠辣,看似冷漠无情,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倒也是个好父亲。而令人悲哀的是,偌大的流月城,除了瞳以外,大祭司却只能找一个游离于流月城权力圈之外的人来帮忙。瞳能照看,但他一个人却能照顾多久?而华月如今更是个少女而已,更是帮不了什么忙。
如此想着,沈夜以后的路,怕是不会平坦了。
真是高处不胜寒么?穆十七想。
他感慨于此,更是有些看到如今的大祭司才发出些许感慨,随即答应了大祭司的请求。却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大祭司房间后,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大祭司却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本座为你铺了路,阿夜,你别让为父失望啊……可惜,我是看不到破界那一日了……”
为了流月城,他会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棋子,他要在自己撑不住之前,为下一任的流月城大祭司准备好一切。
包括便利的条件,也包括考验。
***
沈夜就在不久后继承了大祭司的位置,象征着紫微祭司的权杖与册印终于从他父亲的手中转到了他的手中,他的父亲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模样,一身厚重的华服,被高大面具遮掩住的脸。父亲将那柄权杖交予半跪在地的沈夜手中,沉声说道:“沈夜,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流月城的大祭司,望你忠于城主,忠于流月城。莫要让……为父失望。”
“是。”
沈夜低头。
忠于城主,忠于流月城……
他好想笑,笑父亲的冠冕堂皇,也笑自己的软弱。如今小曦成了这番模样,他却只能在罪魁祸首面前跪着,将那人给予他的权力接在手中,像是在接受施舍。
被这人害成如今这个样子,他倒是宁可自己还是生着病,而不是被那神血灼烧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如今……
真是难看啊。
沧溟的父亲是如今的城主,沈夜向前去向他见礼后,便缓缓转身。黑色的衣摆在地上划过张扬肆意的弧度。那已经快长成大人的少年面无表情、眼神沉郁地望着下方那躬身行礼的祭司们,气势非凡。
穆十七站在城主的不远处,沈夜已经被他父亲与城主告知穆家家主在流月城中的特殊地位。他随后便走到穆十七身边,微微欠身,算是表达了一个流月城民对穆家家主的基本尊重和认可。
一身白衣的穆十七在这遍地都是流月城祭司的黄绿色还有沈夜的黑色外倒是显得无比显眼。穆家终究是游离于流月城高层权力外的族群。在继任仪式结束后,他便寻了一个理由,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种地方,他呆得烦闷无比,也从来都不会习惯。
城主在不久之后便传来了逝世的消息,穆十七去参加了葬礼,然后目睹了那依附在矩木上的沧溟继任了新的城主之位。然后,便是前任大祭司的死亡。
前任大祭司的死亡有些突然,自从他从大祭司之位退下之后,便一直深入简出,穆十七曾经看过他两次,病情虽然恶化,但却没到要死的地步,此刻突然便传来了死讯,却让穆十七有些惊诧。
可惜真正为大祭司的死亡悲伤的却并不多,大部分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甚至有的人会觉得快意。新任的廉贞祭司华月那番模样却像是卸掉了一个包袱一般,周身的气息轻松了不少,但却诡异地掺杂着某些类似于担忧的情绪。
想起这人是大祭司做成的活傀儡,穆十七终究是摇了摇头——大祭司死了,她当然会开心,不是么?
他并没有太过于关注沈夜继任后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如今的几位高阶祭司中,七杀祭司瞳和廉贞祭司华月是站在沈夜这边的,剩下的都是老人,自恃身份和血统的话,应该也会让沈夜多出不少麻烦。不过沈夜在这位子上呆了几年,手段却越发狠戾和老练了,代价便是那双眸子里的光亮逐渐湮没。
有的时候,穆十七会想,这沈夜不愧是那人的儿子,不但长得像,就连手段和处事方式,也越来越像了。从前看到的那个苦大仇深的孩子早就成为了过去,如今的沈夜,是流月城的紫微祭司。
真是有趣极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啊……可惜他还是没法离开,有些遗憾。
穆十七的任务列表上,又提示他接了一个任务【大祭司的嘱托】,如今他有两个没完成的任务,估计是要在破界后或者在帮了沈夜之后,这两个任务次啊算是完成吧。
可惜的是,穆十七与沈夜的关系并不是太好——或许也可以说成是点头之交。不知是不是因为穆十七曾经看起来与沈夜的父亲关系不错的原因,沈夜并不多想与穆十七说话,偶尔照面也是一板一眼,无趣至极。
前一阵子沈夜倒是请了穆十七,不出他所料,沈夜仍旧是和他父亲一样,问与破界有关的事情。穆十七并不知道穆家那威力极强的功法到底有没有用,所以也并没有将话说满,只是说有七成的可能性。
可就是这七成,便已经让沈夜那面上的冷漠面具龟裂,眸子里也泛出了些许喜色。
穆十七摇了摇头,终究是没说什么。
破界……能够成功么?他不知道。
系统到底是什么目的?带他来到这个世界,让他的武艺变成了法术,却将他困在这北疆流月城,一困便是许多年,甚至到现在,穆十七都不知道自己度过了多少个年头。
总算现在还活着……想那么多干嘛?穆十七耸了耸肩,便拾起了桌案上的书册,晃晃悠悠哼着歌离开了七杀祭司的地盘。
瞳摇了摇头,想着穆先生已经从他这顺走不少的书册了,哪天找这人敲诈点好东西去?就不知道……阿夜会不会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