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朱砂

56、第54章

　　月亮斜斜地挂在树梢上，前方那小小的月牙湖水轻轻漾动，水波映着月光一闪一闪。吉祥躲在树林里，对自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压不住好奇心又来了！不过，迷神似乎不在呢，已经回恶鬼域去了么？
　　“在找我么？”柔软动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耳垂一热，被人吹了一口气在耳朵里。
　　吉祥半边脸顿时变得滚烫，噌地跳开一步：“你，你怎么—”
　　迷神笑得人畜无害：“我怎么？大闹神殿的妖龙怎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吉祥莫明其妙：“什么妖龙？”
　　迷神倒微有些诧异：“你—”随即闪过一个了然的眼神，嘴角一弯，往前凑了一步。
　　他往前，吉祥立刻往后跳开：“你，你别过来！”
　　迷神眼波流转：“怎么了，不是来找我的么？”
　　吉祥干咳一声，定了定神：“你，你别再对我用迷心之术了，要不然我要走了。”
　　迷神眼光微微一闪，向后退了一步倚在树上，笑吟吟地斜睨他，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修长的颈项：“走？你舍得？”
　　吉祥眼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衣领里溜了一眼，连忙收回来：“我，我只是来看看。”
　　迷神眼梢弯弯的漾着笑意：“看什么？看我洗澡？”
　　吉祥脸红得几乎能烧起来，道：“我只是来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迷神笑得好不开心：“是吗？要不要来好好看看？”垂在腰间的右手一抽，衣带哗地散开，脸前衣襟随之敞了开来，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前两点嫣红。
　　吉祥吓了一跳，根本不敢去看月光下那晶莹光洁的胸膛，连忙转过了头，道：“你，你做什么！快把衣裳系上！”
　　迷神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笑容越发艳冶：“怎么了，你不是要看我吗？”
　　吉祥有些气恼：“你，你一定要把什么事都往歪处想吗？算我多管闲事，你随便好了！”说完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忽又站住，背着身子恼道：“你的伤究竟怎么样？碧湖之水虽然温和，夜间却终是阳短阴长之时，于你的身体收益太慢，不如午时前来的好。若是午时不便，清晨黄昏也是好的。”
　　他说完了，却半晌没听到动静，心下疑惑迷神已经走了，回头一瞧，迷神却仍倚树而立，眼眸中神情复杂，微有些失神般看着他。吉祥跺了跺脚，道：“你还不把衣裳系上！”
　　迷神倒好似被他催眠一般，顺从地掩上了衣裳。吉祥这才敢转回身来，见他神情茫然，忍不住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迷神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吉祥奇道：“你不信？我可没骗你。”
　　迷神嘴角浮起一个略带倦意的微笑：“你不是和林瞳、凤无忌是一起的么？”
　　吉祥点头道：“是啊，那又怎样？”
　　迷神倏地轻笑：“你难道不知我是什么人？”
　　吉祥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地狱四君中的迷神啊。”仔细看他一眼，又道，“不过你的气息倒很奇怪，似乎与瘟神煞神不同。”
　　迷神笑容中多了几分冷意：“你自觉修炼得不错，不惧我的迷心之术是不是？”
　　吉祥莫明其妙道：“你怎么又生气了？你的迷心之术很厉害，那些药粉迷雾比瘟神的毒雾还让人防不胜防，谁敢说不怕？”
　　迷神笑得有些苦涩：“别人怕，你为什么不怕？”
　　吉祥摸了摸头：“谁说我不怕，我也有点怕的。不过你这人真奇怪，难道定要让人都怕你不成？”
　　迷神冷笑：“不错，我就是要人怕我！”
　　吉祥皱眉道：“那有什么好？”
　　迷神冷冷道：“总胜过被人厌弃！”
　　吉祥笑道：“你这么漂亮，要是别这么凶，谁会厌弃？”
　　迷神冷笑：“我生带不祥，言人祸事一语成真。我若说你三更死，绝不留命到五更！”
　　吉祥笑道：“这么说你难道是阎王不成？”
　　迷神冷笑道：“那也差不许多。”
　　吉祥摇头笑道：“我不信。阎王能说得这么准是因为他手里有生死簿。若是阳寿未到，阎王也没有办法。我不信你一句话，本来没有的事情就会无中生有。”
　　迷神怔了怔，勉强道：“难道你见了阎王不怕？”
　　吉祥笑道：“有什么好怕。我告诉你，其实阎王是个好人，有时候拘到阎王殿的鬼魂向他哭诉，他也会悄悄掉眼泪的。”轻轻叹气，“只是他有太多难处，生死簿上注定的事，教他也没法子。不过世人不知，才会这么怕他。”
　　迷神一阵惘然，半晌才慢慢地说：“你倒奇怪。若我对你说，你三日之内必有大祸，你会怎样？”
　　吉祥想想道：“多半会小心一点吧。不过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我大概不会信。”
　　迷神道：“若是果然应验呢？”
　　吉祥做个鬼脸：“那我下一次可要好好听你的话了。”
　　迷神冷笑道：“下一次？若我每次所言都成事实，你难道还愿意多见我？”
　　吉祥道：“为什么不愿意？人谁无祸，若能有人事先提点，岂不胜过事发之时手足无措？”
　　迷神怔了一怔，笑容苦涩，缓缓道：“你的想法倒当真别致。”
　　吉祥却在想另一件事：“原来你竟有预言祸福之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迷神面色一寒：“我不是人！而且，我只知祸，不知福，你别弄错了！”
　　吉祥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人。奇怪，你身上的气息，怎么与无忌倒有点相似？”
　　迷神冷冷一笑：“凤无忌么？我离开桐荫里之时，他还未出壳呢。”
　　吉祥睁大眼睛：“你是羽族么？”
　　迷神冷笑道：“九凤。这名字你听说过么？”
　　吉祥失声道：“九头鸟！原来是你！”
　　迷神冷冷道：“九头鸟，又名鬼车，见者辄有不祥之事，现下你可怕了么？”
　　吉祥定定看他一会，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因你有预知祸事之能，所以才被迫离开桐荫里的是么？”
　　迷神咬紧牙关，冷笑道：“是啊，我就喜欢咒人，而且每言必中。你还不离我远点？”
　　吉祥笑道：“那你现在咒我几句试试？”
　　迷神一怔，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吉祥叹道：“看，你并不是能诅咒，只是能预言而已。人人都喜欢听好话，却不去分辨真假。忠言逆耳，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怪他们。”
　　迷神拼命压抑眼中的酸楚，哑声道：“我怪他们什么！只怪我自己多事罢了。”
　　吉祥柔声道：“若我是你，看身边朋友有难而不自知，也是忍不住要提醒的。纵然说了无益，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迷神看他一会，突然大笑起来道：“原来你也是个呆子—”他好像看到极好笑的事，直笑得弯下了腰，笑到流出泪水。
　　吉祥走过去，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拍抚他肩背。过了一会，迷神忽然一把推开了他，恨恨道：“不要你管！我现在就走，再也不来见你了！”说着果然转身就走。
　　吉祥叫道：“小迷—”一语未了，迷神猛然转身，满脸黑线：“你叫我什么！”
　　吉祥摊手笑道：“不然叫你什么，难道叫小九或小凤不成？你的身体可要小心，鬼域那里阴气太重，你不可久居。”
　　迷神恨道：“我的年纪，只怕做你爹爹也足够了。”
　　吉祥笑道：“我可没有爹爹。”
　　迷神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便走。直到走得快看不见了，才悠悠飘过来一声：“我叫米元深。”
　　吉祥把这名字念了一遍，笑道：“那我叫你小米—”
　　远远的，似乎传来迷神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