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七章 分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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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林里，幽暗的小屋亮起烛光。
浓墨般的夜色下，身姿袅娜的红衣女子一步步地，极其缓慢地走向那个小屋。
想起这数月来的遭遇，她猛地裹紧身上的衣裳，推开摇摇晃晃的木门，屋内俊雅的男子脸色沉郁，眼里的暴戾令人心惊，沉声问道：“今天见到林云了吗？”
风舞忐忑道：“见到了，可还是没有机会……”
颈间蓦地一紧，那位俊雅的白衣男子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道：“为什么没有下手？”
他的目光凌厉，手一点点收紧，风舞痛苦地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我换了她手中的茶盏！”明媚妖艳的女子飘进屋内，乌黑的长发垂地生花，她咬着食指咯咯笑道：“想不到衣鬓门也有这样的人，真是难得啊！”
他当然认得眼前的女子，正是当日夜闯慕容山庄的姬霓桑，而对方也认得他——衣鬓门的流霜。
这数月来，流霜擅自留在青莲镇，一直暗中寻找机会对付林云，风舞是数月前他在其他地方买回来的青楼女子，他最初就是靠她得知林云的一切事情，可惜绝色坊关门后，风舞再也没有机会靠近林云，他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逼迫她想方法陷害林云，眼看绝色坊重新开业，他命她毒害林云，没想到行动落败，还被姬霓桑知晓……
他冷眼打量着对方，袖下双手紧紧捏飞针，姬霓桑轻声笑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杀了我，你只会后悔！”
屋内沉寂了些，流霜紧紧盯着姬霓桑，却见她抬头盯着悬挂在上空的画像，那里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林云，又侧首看向他身上的白衣，“你想取代林云？”
他冷冷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姬霓桑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脸皮，将它轻轻覆在脸上，朝镜前一照，赫然是林云易容的那张脸，她咯咯笑道：“那你为何要易容成她的样子？”
“因为她以前迷恋云墨逸，称赞他是世间最美的男子，可惜现在不是了！”
想起韩筝之前对云墨逸的迷恋，他的神色更加阴冷，又想起那夜同门使对他的轻蔑，韩筝对他的批评，他的眼神越来越阴郁，带着刻骨的杀意，恨不能立刻杀了林云。
“你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林云，她仗着一张完美无双的面孔，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只要我们联手，你很快就会如愿！”姬霓桑在他耳边轻声道，跪在地上的风舞吃惊地看着那红衣女子的长发落地生花，一朵朵桃花慢慢浮上她的额头，最后变成一点光芒散开。
“为什么要帮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不相信姬霓桑只是好心想帮他！
“因为我们的目的一样，所以我才要帮你。”姬霓桑冷声笑道：“林云帮平淮王擒住我，害我受尽折磨，我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流霜半信半疑，道：“你准备如何下手？”
姬霓桑咯咯笑道：“真是爽快，衣鬓门再也找不到一个流霜使这样痛快的人了！拿着这个药方去配毒药，那是谁都没法解的天下至毒，死的时候五脏六腑会腐烂，容貌也会变得不堪，她最害怕变丑了，到时候一定会很痛苦！”那么痛苦的事情在她眼里仿佛是世上最令人鼓舞欢欣的事情了，风舞听得胆战心惊，却见她笑靥如花，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的一幕。
阴暗的小屋里响起一阵阵森冷的笑声……
这日，慕容山庄里格外热闹，庄里的下人都在写着那本《风月》琴谱，起因是昧圣山庄在镇上公开与慕容山庄抢店铺，还四处传言那本《风月》琴谱里藏着惊天的秘密，林云利用这点，让慕容震宇吩咐下人抄写琴谱，只是一个早上，那本琴谱从五六文钱买到三两银子，慕容震宇还特意命人印制，以最快的速度在镇上大卖，一时间来庄里谈买卖的人络绎不绝。
林云看着四处奔波的下人们，脸上笑意欢欣，望人群里一瞥，看到慕容风澈正在为琴谱作画，连忙走到他身边，高兴道：“有了澈的画，琴谱又可以提价了！”他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便埋头作画，林云在他身边站了半天，他一脸淡漠，沉默寡言。
一旁的素雪瞧见了，连忙道：“林云，风澈昨晚喝醉了……”
林云惊道：“澈，你最近的酒量不是不错吗，怎么会喝醉？”
慕容风澈笔下一顿，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会关心这些吗？似乎平淮王和兆王才是你关心的人？”那般冷淡的话语是她从未听过的，她焦急地抓住他的衣袖道：“澈，相信我，他们在我心中远远不及你！”他面色清冷，毅然挥开她的手，“好了，大哥还等着我的画，这些待空闲时再谈！”
林云还想辩解，素雪拉着她回到云心阁。
“你一夜未归，风澈正在气头上，待他气消了再说也不迟啊！”素雪劝道。
“也好，他一向温柔体贴，明白事理，会想明白的。”林云心头稍安，问起那件新郎红衣的事情，素雪连忙道：“这两天庄里事情很多，我一直想帮震宇大哥，结果把这事情忘记了，你放心，等晚一点，我一定将这件衣服交给风澈，到时候他一定会相信你，你们一定会和好如初！”
“好，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林云喜滋滋道，素雪连连颔首。
夜里，根据下人的禀报，慕容风澈觉得昧圣山庄并不简单，决定决定暗探昧圣山庄，林云执意跟随。
仲夏之夜，夏风沉闷，星辰黯淡。
守在山庄的侍从无精打采，瞌睡连连，庄内光线黯淡，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居住。
慕容风澈和林云飞身飘进庄内，躲在暗处观察周围的动静。
放眼望去，整个山庄的房子排成一个“回”型，走廊上的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紧闭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通往大厅的地方伫立数座灯塔，灯火通明，那大厅的大门敞开，里面好像空无一人。
庄内居然连一个走动的下人都没有。
两人缓缓地靠近大厅，地上的青石地面忽地空出一块，被石桌托起的棋盘赫然醒目。
“小心，这里有陷阱。”林云叮嘱慕容风澈原地不动，一人独自走向棋盘。
那是一盘残局，黑白棋子相争，其力相当，却因此而成僵局。
林云手执白子，小心翼翼地落下。
“轰”地一声，青石板推动，四周的灯塔吐出迷雾，慕容风澈瞬间不见踪影。
“慕容风澈！”林云连唤数声，着急地四处张望，四周静寂如常，一名青衣公子迈出大厅，相貌清俊，却被林云一眼看穿那是易容后的容貌，他手持玉扇笑道：“欢迎风月公子光临敝庄，请入大厅一叙。”
“好个请君入瓮！”林云冷哼，跟着他进了大厅。
厅内摆设简洁，三张桌子，三张椅子，桌子上放着泡好的清茶，上面还飘着袅袅香气，赫然是她爱喝的君山银针。
对方竟然对她了若指掌，看来今夜之行已在对方意料当中，昏暗的一切不过是布局。
在她思虑间，清俊男子端倪着她，一双桃花眼微眯，风雅的同时带着女人的媚气，他笑着自我介绍：“在下姓杨，单名一个慕字。”
此名一听就是假名，分明是“仰慕”。
林云端着茶杯故作镇定，“请杨公子不要为难我的朋友，有话好说。”
杨慕笑道：“庄主早就料到你会前来，但没有准备迎接你的朋友，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慕容公子一定会安然无恙。”
这分明是要挟，可担忧慕容风澈的安全，她只能答应。
“听闻公子子虚山上一曲《风月》震慑武林，在下仰慕已久，想请公子弹上一曲。”
话音刚落，一名婢女双手奉上瑶琴，欠身行礼便离去。
林云一愣，本以为要大打一场，结果却是弹琴，这一切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公子不信吗？”杨慕提醒道，“地道里都是机关陷阱，我不能保证慕容公子呆得太久是否安然无恙……”他故意延长了尾音，笑意莫测。
“好，我弹。”
她双手抚过琴弦，一曲《风月》。
起初，琴声哀绝，犹如冷风过境，霜寒冻心，让人莫名地心酸。
杨慕静静地听着，神色复杂多变，却没有一滴眼泪。
后来，琴声欢快，犹如暖风吹来，春意融雪，让人莫名地温暖。
蓦地，杨慕取出玉箫，与林云的琴声相和，两人节奏相当，竟成绝配。
一曲终了，杨慕感慨道：“听说当年的晏无玄和莫韶华也是这样相和的，你我比之他们，如何？”
林云眼里略有讽意，笑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杨慕闻言大笑，亲自送她离开，作揖道：“若公子有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请通知在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公子！”他说得情真意切，林云觉得莫名奇妙，两人只是一面之缘，他的态度却熟络得像是多年好友。
山庄的门口，慕容风澈冷冷看着那一幕。
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姬霓桑说的话，看向林云的目光有些冷淡。
当时，他猝不及防掉入暗道，四周的暗器疾射而来，一个柔软的身躯及时挡在他身前，“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牺牲自己。”姬霓裳紧紧抱着他道。
他不知道姬霓裳什么时候跟着自己掉入暗道，只知道自己差点被暗器射到心口，是她及时挡在他身前，身后的令一枚暗器划过了他的左臂。
“如果我为你死了，你会不会感动到爱上我？”虚弱的她笑着问。
正想推开她的慕容风澈有些迟疑，虽然对她并无好感，可她救了自己。
“伤到哪里，严重吗？”他关切道，姬霓桑搂紧他的脖子，酥麻的吻落在上面，慕容风澈身形一僵，耳边依然是她魅惑的气息，“不要逃避，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的目光忽地一怔，“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即使是他所爱的云心也只会说两人白头偕老，相伴到老，谁若先死，一定不要忘记对方的容颜。
姬霓桑咯咯直笑，“不知道就说明有可能哦，真是老实的傻瓜！”她猛地亲了他一口，慕容风澈一把将她推开，怒道：“姬殿主，请自重。”
这一推牵动了她肩头的伤口，疼得她冷汗直流，却依然黏了过去。
慕容风澈没有理会她的娇嗔，靠着微弱的光线走出暗道，眼前赫然是昧圣山庄的围墙外。
蓦地，庄内响起那曲《风月》，竟是琴箫合奏。
“你掉进陷阱差点丢了性命，她却在庄里弹琴，分明是她和庄里的那些人早就算计好了，特意撇开你，谈论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姬霓桑在一旁煽风点火。
慕容风澈的目光清冷，径自道：“姬殿主，有心了。”
姬霓桑咯咯笑道：“别忘了昧圣山庄可是兆王名下的，他为何不见你，偏偏要见林云呢？”
他本来不相信姬霓桑说的一切，可是当他看到那名下人亲自送林云出门，那殷勤的姿态并不单纯，想起那夜看过的那些资料，皇甫奕的那幅画像，他的神色越来越冷，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淡。
“澈，你的手在流血！”林云惊呼，心疼地看着那个伤口，拉着他要去清洗伤口，他反握住她的手，“告诉我，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你从来不提及在夏侯家的事情？为什么皇甫奕会认识你？究竟你们有什么过往，为何你从来不说？”
“慕容风澈，你怀疑我，为什么？”
“因为……”他想起空荡荡的床上并没有落红，眼神一黯，望向别处道：“先是平淮王，后是皇甫奕，你的心究竟在谁身上？”
她想解释却猛然想起夏侯祈说过的那些话，一旦让他知道她曾是杀手，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吗？他们的爱情会始终如一吗？
“那时候，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世上最无价的东西，那是对生命的尊重，是世上最美的信仰。”她记得他说话时的模样，深湛的蓝眸里带着憧憬的光芒，将所有美好的赞美都赋予了她，可那样的赞美只有三年前的凌云心才有资格承受，三年后的她千人一面，拥有多重的身份，双手也曾沾满血腥，这样的她会被接受吗？当年一时兴起在夏侯祈的生辰宴上起舞，这样的理由他会相信吗？
沉默半晌，她郑重道：“澈，相信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心意。”
“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多次了！”他冷声一笑，挥袖离开。
她想唤住他，脚步一缓，眼前一片模糊，昏倒在地……
深夜时分，皇甫奕携侍从小鹤前往昧圣山庄，途中发现林云，抱起昏迷的她前往绝色坊，大夫看望后只是诧异，查不出林云的病症，皇甫奕静静守在床边，侍从小鹤搔搔脑袋，疑惑道：“王爷，要不要通知平淮王或慕容山庄的人？”皇甫奕轻轻摇了摇头，吩咐小鹤退下，独自望着林云发怔，她的脸色苍白，双眉紧蹙，呓语不断。
“澈……我没有三心二意……澈……”
那个虚弱的声音在他听来有些异样，目光忽地落在她颈间，眸子忽地一颤，伸着发颤的手抚着她的脸颊，目光柔和，喜不自胜，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手！
“王爷，萧侍郎来消息了！”门外有人敲门道，他起身开门，接过来信，信上说昧圣山庄和慕容山庄的商战中，平淮王并没有插手，只有圣教暗中帮助慕容山庄，由此可见，平淮王和圣教并无关联，看完信后，他顿觉释然，的确是他父王多疑了！
“命萧侍郎立即关闭昧圣山庄，明日带着本王看中的那些书生先回帝都！”
“是！”那名侍从悄然离开。
风逸轩内，慕容风澈独自一人在饮酒，周不二忐忑进屋，禀道：“二公子，听说林云去了绝色坊！”
“啪”地一声，桌上的酒壶落地，他面无表情地吩咐周不二退下，周不二担忧地望了他一眼，叹息几声才离去。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拿起酒又灌了几口，第一次发觉壶里的酒是苦的……
周不二送来的那些关于林云的资料，虽极尽详细，夸张地写出平淮王和林云的关系，可有些也是事实，比如平淮王为林云在丰神山上造了云月水榭，两人同吃同住，出入成双，当地传言平淮王有断袖之癖……生辰宴上，林云化名云姬，为平淮王献舞……
他在慕容山庄等待三年，而她却在夏侯家与平淮王成双入对……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皇甫奕也会喜欢她……
这些年来，她隐瞒了多少事情？她还是当初那个喜欢他的云心吗？两人的爱情真的始终如一吗？
他的目光迷茫，内心没有答案……
云心阁里，素雪怔怔望着那件红衣，试了数次想走出云心阁，最后还是将它放在衣柜里。
她盯着飘忽的烛光发怔，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梦里，狞笑的面孔一步步逼近她，被撕裂的衣服洒落一地，她拼命挣扎，可最终敌不过那些人，耳边是那些粗鲁男人的喘息声，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她从梦中惊醒，捂住心口惊喘不定，梦中的情景是如此地熟悉，熟悉到仿佛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第一次怀疑林云的说法！
她忐忑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往日的片段一幕幕掠过脑海……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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