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土豆鹌鹑

2、chapter 2

　　何漠滑板上手的的速度很快，扶着赵安恕的胳膊滑了一小段就可以自己慢慢滑着来回转圈圈了。
　　他一只脚踩着滑板，另一只脚蹬地，滑了一定距离就压住重心慢慢转换方向。
　　何漠的动作比较生疏，但是并不难看，白色的衬衣被风吹的微敞，漏出白暂的皮肤和清晰分明的锁骨，头上的碎发向后扬起，眉目如画。
　　等何漠滑至赵安恕面前，赵安恕笑了笑：“怎么样，滑起来感觉很好吧。”
　　“确实很好。”何漠说。
　　“那当然，滑板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能让人情绪变好。”赵安恕笑着对何漠道：“我看你每天在台阶上坐那么久，你学累了可以找我滑板，还有很多进阶动作，我可以教你。”
　　何漠淡淡的笑了笑，一双凤眼微微弯了弯，虽是笑，却的莫名透露出一股疏离感：“你水平很高，之前看你滑，大概了解了一些，但是这样太耽误你时间了，还是不麻烦你了，多谢了。”
　　“不麻烦。”一听他不打算滑了，赵安恕忙说：“这有什么麻烦的，每天教一会儿你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还是不用了，不麻烦你了，谢谢。”说罢，何漠把滑板还给赵安恕，随后又道：“你很厉害，我相信你假以时日，滑板一定能更强。”
　　赵安恕接过滑板，呆了呆，看着转身走向台阶的何漠，继续邀请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今晚的夜格外的深，偶有微风吹过街边的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划破夜的静寂。
　　赵安恕重新开始滑板以后，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今晚滑板的心情不如以往，脚感一般，动作出错率变高了。
　　不知第几次动作失误后，他又一次摔到地上，他坐在地上，看了眼时间，手机界面上挂着行数字“凌晨 12.15”。
　　“今天先这样吧。”赵安恕心想，同时他将手机揣回兜里，然后看向不远处台阶上的身影。
　　何漠仍靠坐在台阶上，正在低头看书，时不时翻两页。
　　赵安恕站起身，简单打扫了一下板店，锁上店门，然后滑向何漠。
　　“这么晚了，走吧，一起吃点夜宵吧。”赵安恕邀请道。
　　何漠犹豫了一下，但这次没有拒绝，也没问这么晚了哪家店还开，他轻点了下头：“好。”
　　他起身将书合成一摞，连同校服褂子一同塞进包里，将书包单挎在肩膀上，然后问道：“去哪里吃？”
　　“就巷子口。”赵安恕指了个方向：“那里半夜总有几家小吃摊。”
　　赵安恕领着路，他踩在滑板上，慢慢的的滑着，但是两条腿总快不过四个轮的，所以赵安恕总比何漠快一点点，就这样何漠跟在赵安恕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巷口。
　　巷口处有辆小吃车，车周围挂着五颜六色的闪光灯牌，正一闪一闪的亮着，灯牌上亮着凉面，炒面，土豆条，手抓饼，烤串几个大字。小吃车前零散的摆着几张桌椅，桌椅上放着几双筷子和一两包抽纸。
　　一个有一头标准地中海发型的中年大叔，他正坐在小吃车旁刷着手机。
　　感觉有人来了，大叔抬头一看，发现是赵安恕，立刻放下手机笑着站起身，疲态的脸上堆起满脸褶子：“小安来啦，今天打算吃点什么？”
　　地中海大叔刚说完，又看见赵安恕身后还有个俊俏的小伙子，随即又笑道：“哟，今天还领了个朋友过来。”
　　“李叔，我还是那几样。”赵安恕找了个位置坐下，紧接着他问刚放下书包，在他身旁坐下的何漠：“你打算吃什么？”
　　问完话赵安恕也没等何漠回应，直接指着灯牌介绍道：“李叔的炒面特别好吃，土豆条也不错，炸串更是一绝，像我一般就炒面和几根炸串。”
　　听完他的介绍，何漠想了一下：“来个和你一样的尝尝吧。”
　　“好嘞！”一旁的李叔冲着何漠笑着说：“小安一直夸我的手艺，小伙子，你也尝尝，看看这小子是不哄我老头子开心呢。”
　　“好啊。”何漠微笑着回应道。
　　李叔回到小吃车上，很快，独属于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飘荡的空气中，刺激着人们的味蕾。
　　赵安恕闻着这股香气，对何漠说：“李叔今年快六十了，他妻子很多年前过世了，无儿无女，半年前天他又查出来头部有个肿瘤，形状不好。”
　　看着何漠微微皱起的眉头，赵安恕淡淡的笑了笑：“李叔以前和我是一个小区的，我姥姥和他关系不错，所以我从小老找他玩儿，后来他妻子重病，把那套房子也卖了，但是还是没救回来。”
　　“幸亏他在别处还有住处，但之后李叔一直没什么正式工作，打打零工，查出病后就更加颓废了。”
　　赵安恕指了指小吃车，又说：“后来我就劝他开个小吃摊，因为现在地摊经济比较火嘛，他开了摊以后精神确实比以前好了，所以我常来他这儿吃东西，顺带夸夸他，这人一高兴，病或许也能好些。”
　　“所以麻烦你一会儿也尽量夸夸他，让他高兴高兴。”赵安恕摸摸头：“算我拜托你了。”
　　“好。”何漠好看到极点的脸上除了微微皱起的眉头外，看不出太多情绪。
　　“做好喽，”称两人说话的功夫，李叔已经做好了小吃，他一手端一份从小吃车里出来，放到两人面前：“尝尝。”
　　赵安恕拿起炸串，吃了一口，评价道：“老味道，棒极了。”
　　“你小子现在的话，十句有七句是虚的，多是在哄我开心，没有参考意义。”李叔说罢，笑着冲何漠问道：“小伙子，你觉得怎么样呀？”
　　何漠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炒面，又吃了几口炸串，不难吃，但也没有赵安恕口中那么夸张，只能说还不错，听到李叔问他，他顿了顿，咧嘴笑一笑：“色香味俱全，棒极了。”他说完，还举起手，一本正经的竖了个大拇指。
　　赵安恕没料到何漠是这个反应，噗嗤一下笑了。
　　李叔看了看他俩，笑着摇了摇头，倒了两杯水，放在两人面前，然后抽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说道：“你们年轻人现在的口味和我们那时不同啦，我们那会儿吃到一个面点，就能开心一天，哪有你们现在这么多种类的小吃。”
　　“诶，李叔，你现在吃也不晚嘛，现在你自己卖了，岂不是可以无限吃。”赵安恕笑打趣道。
　　“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吃不惯，现在年轻人吃的玩的都和我们当年不一样啦。”李叔看了看赵安恕的滑板，“你看你小子，每天踩着块板子玩儿的开心，真是不一样啦。”
　　李叔说完又问何漠：“小伙子，今年上高中？”
　　“嗯。”
　　“看上去就像个好学生，应该学习很好吧。”李叔笑呵呵的问。
　　“还可以吧。”何漠回应道。
　　“真是个好孩子啊，”李叔看着何漠，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好看，性格又比较安静，很是喜欢，不由得想多说几句：“你平时也和小安一起玩儿那个滑板吗？”
　　何漠顿了一下，说道：“没有，我不怎么会滑。”
　　“哦，这样啊。”李叔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又说：“要是想学可以让小安教你，他技术很好的，能从很高的台阶上飞下来，你平时学习压力大了，玩儿点运动也能缓解。”
　　“谢谢李叔，有时间会找他学学的。”何漠修长的睫毛垂下来，浅浅的笑了笑。
　　“哎，没事儿。”李叔说完，又回忆了回忆过去，然后和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感慨，又给了两人很多嘱托，他斜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眯着眼睛仿佛重新走过了一遍人生。
　　当李叔终于讲完，夜已经非常深了，赵安恕和何漠离开时，李叔又塞给他俩一些干果，说是有营养。
　　何漠拿着手里的干果，走远后回头看了一眼李叔的身影，随后把干果装进兜里。
　　赵安恕走在何漠身侧，转头看着何漠，月光打在何漠脸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像个瓷娃娃。
　　赵安恕一时间有些发愣。
　　“我回家了，今天多谢你。”何漠停下脚步说。
　　这句话惊醒了发愣的赵安恕，他也忙停下脚步，鬼使神差的他问：“李叔怕你学习太累了，让我教你滑板，你答应了，那你明天找我滑吗？”
　　此话一出，轮到何漠愣了一下，他眉眼低垂，似是考虑了什么，随后抬眼看向赵安恕：“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真的一点都不麻烦。”赵安恕听了这个回答，眼睛亮了亮，咧嘴一笑，又漏出他那两颗小虎牙：“那就这么定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何漠一双丹凤眼眼睛微弯，也笑着回应道。
　　第二天中午，赵安恕坐在板店里，看着墙边立着的那一摞旧板面，心里想着何漠下午既然要滑，不如自己提前给他组装一个滑板，这样到时候他能更方便。
　　正当他打算行动的时候，赵安恕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有些奇怪：何漠以后滑不滑还说不定，自己怎么就这么操心这些呢？甚至都有点过分的多管闲事了；何漠不学滑板就别学，自己怎么就这么愿意教他呢？
　　赵安恕一个人苦想了一会儿，最终找了个是因为自己对何漠特别好奇的理由，把自己搪塞了过去。
　　刚到下午六点，赵安恕就又和昨天一样，去冬暖夏凉饮品店找杨哥整了两杯饮料，早早的坐在店门口望着街巷等着何漠。
　　大概快六点半的时候，身穿校服的何漠出现在巷口，校服虽然宽松肥大，但幸而何漠的身材比例很好，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难看，反而有一种少年气。
　　看见何漠，赵安恕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
　　何漠也挥手回应了一下，随后走过来，摘下书包放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刚放下，就听见一旁的赵安恕说：“包别放这里了，容易脏，放店里面吧。”
　　“不用了，就这儿吧，方便。”何漠说完把校服褂子塞进包里面。
　　等何漠放好东西，赵安恕便把他的滑板挪到何漠脚下：“你昨天滑的不错，学的很快，今天可以试试在哪些道具上滑行，找找感觉。”
　　何漠从各个道具斜台上滑下来，越滑越熟练，越滑越快。
　　何漠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周边的景象向身后闪去，随着斜台的起伏他自由的控制身形方向，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涌上心头。
　　何漠又一次从斜台上下来，他看着前方的三角抛台，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赵安恕滑抛台的技巧，随后径直地冲上去，同时后脚用力踩了一下板尾——他在空中划出一小道抛物线，但可惜的是落地没有站稳，以一个滑稽的姿势一屁股闪倒在地上。
　　一旁的赵安恕忙走过来，见何漠看上去没事么事，便笑着说：“你可够勇的，刚滑两天敢飞抛台。”
　　“是啊，勇的屁股都快两半了。”此话一出，两人都笑了，何漠坐在地上，一双凤眼眼角弯弯，咧着嘴，笑的开心。
　　赵安恕也笑起来，并同时伸出一只手，把何漠拉起来。
　　何漠起来之后又滑了几圈，随后把滑板还给赵安恕，自己坐在滑板店门口的台阶上，掏出教材开始学习，偶尔抬头看看正在畅快练招滑板的赵安恕。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深夜，月亮高高的挂在头顶，何漠收了东西，和赵安恕一起又来到李叔的小吃摊。
　　李叔看见他俩，笑容慈祥，和昨天一样做了两份炒面，放的他俩面前。李叔确实是一个比较健谈的人，他坐在椅子上，以过来人的身份讲了许多人生感慨。
　　他得知了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叫何漠后，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小漠啊，现在你们年轻人啊，无论学习，还是遇到什么别的问题都不要退缩，要勇于面对，不要走了我的老路啊。”
　　何漠听到小漠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后应道：“明白了，李叔。”
　　紧接着李叔又讲了许多话，等两人离开时，又像昨天一样，给他们拿了一些干果：“这是我老朋友从外地带回来的，这种东西最有营养，小恕，小漠，你们多吃点这些。”
　　告别了李叔之后，两人相跟着走在路上，何漠从兜里掏出一些干果，吃着吃着，突然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笑了。
　　赵安恕觉得现在的何漠和平时不大一样，之前何漠的笑容多是客气性的礼节，一丝不苟的笑里带着几分疏离和虚假，但现在似乎脸上的笑容里多添了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