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记》徐书晚

35、第【35】章

　　【35】
　　京中传来新帝登基的消息时，苏弥烟正忙着给小家伙过生日。

　　小家伙满三岁了，冬去春来，又一年草长莺飞，但府上门前却比从前冷清了。

　　苏家的生意不比从前，底下各处的掌柜都暗度陈仓，祖父走了之后，这些人愈发没了顾忌，尽管坑蒙拐骗瞒着主家捞油水，那些账面也大有玄机，亏空盈利都模棱两可……

　　苏弥烟如今想着，苏家一定要培养出一个人支撑起苏家的未来，这个人要么是爹爹的老来子，要么就是她的孩子。

　　这两个小家伙年龄上只差一岁，虽是舅甥，但模样是一样机灵的，爹爹有自己私心，苏弥烟也有。

　　后来她跟爹爹提出，不如一起培养，都是苏家的接班人，爹爹一听，也觉得甚好，便也开怀了许多。

　　年月渐长，府上一切照旧，只有一件，她妹妹苏青婉嫁去了王家，不过不是嫁给傻子王兰之，而是嫁给了王兰之的哥哥王颐之，如今是将军夫人了，爹爹每日愈发神气。

　　因这层关系，分管各处的掌柜也都开始有所收敛，生怕被爹爹告一状，也算是一桩心事了了。

　　一日，苏弥烟听得消息，说新帝登基，不日便会立后，还要大选。

　　不知是知县昏了头了还是怎么，那举荐的帖子竟投到苏府门上了。

　　许敬德颇为犯难，因苏青婉已嫁了人了，苏弥烟又已生了孩子，断然是没法儿进宫选秀女的，可消息传到那新到任的知县耳朵里，却当场给苏家定了一个谋逆犯上的罪名，许敬德下了狱。

　　苏弥烟只好想了一招，打点好了知县放了爹爹出来，先暂且答应入宫去选妃。

　　她已生了孩子，早非处子身，就算入了宫也会马上被筛下来，因此，只好走这一遭了。

　　小家伙一听娘亲要进京不肯带他，闹了三天三夜才罢休。

　　路途遥远，苏弥烟也不放心，便让许敬德将小家伙假充也是老来子，一并带上娇娇那个孩子，让许敬德陪她进京。

　　晓行夜住，许敬德带了人马跟着护送秀女的官兵进了京。

　　那选秀一事，苏弥烟不甚在意，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没有被筛下来，那嬷嬷见她不是处子身了，却并未勾去她的名姓，只装不知情打点好了，依旧命她同那些秀女同住。

　　光阴流转，她并不曾被今上召见，幸好，她本无此意。

　　新帝是谁她不关心，她只想寻个时机离宫去。

　　旁的秀女也并未受封。

　　一日，几个秀女躲在屋子里嚼起魏贵妃的舌根来。

　　“魏贵妃真是跋扈善妒，昨个儿莲儿不过同陛下身边的太监说了句话，今日就被魏贵妃寻了个由头送出宫去了，连腿都打折了。”

　　“你们说魏贵妃如此跋扈，陛下就能容忍得了吗？”

　　“若是容不了怎会封她做贵妃呢。”

　　“可我听说这魏氏本来是要做太子妃的，怎么陛下登基后，反倒没册封魏氏做皇后呢？”

　　几个秀女说到这儿煞有介事地望了一眼格格不入的苏弥烟，一个指使她：“你去把门关了。”

　　苏弥烟去把门关了，一面听几个秀女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是听从前在东宫当差的一个姑姑说的，陛下登基前做太子那会儿，宠幸过一个宫女，还让这宫女有了孩子。”

　　“那后来呢？”

　　“后来被魏氏除掉了，母子俱损。”

　　“魏氏真是狠心哪。”

　　苏弥烟在角落里，身子冰凉一片，过了会儿又热汗淋漓。

　　一个秀女问她：“你做什么脸色这样难看？别是病了吧？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苏弥烟只摇摇头。

　　.

　　又一日，宫里传出消息，皇太后劝谏今上大封六宫，秀女们蠢蠢欲动，有几个都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封号了。

　　苏弥烟每日都这般无所事事，几个秀女都好奇她为何生得如此貌美却不主动出击。

　　“你若是去陛下跟前转一圈，准会受封呢。”

　　苏弥烟只笑笑不说话。

　　她并非想要什么宠幸，她只是觉得有些落寞。

　　看吧，萧衍竟如此看重魏氏，明明得知当初魏氏暗害了他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小宫女，竟还让魏氏做了贵妃娘娘，如今后宫内也只魏贵妃一人，真真是独宠了。

　　.

　　“列位大臣的折子都送上来了，陛下，您今日不可再操劳……不如去后宫吧？您已许久没去看过魏贵妃了。”

　　禄全一面研墨一面劝谏，那端坐龙椅上的一抹明黄身影却只将那些规劝他立后的折子都撂到了一边。

　　禄全叹了口气。

　　“陛下，您是国君，宫中不可一日无后，不如……”

　　萧衍面色一冷：“你以为，朕该立谁做皇后？魏贵妃，还是京中朝臣的千金。”

　　禄全一愣，低下头不敢再说。

　　他当然猜得到皇帝为何迟迟不立后。

　　那苏弥烟已入了宫多时了，可是，陛下迟迟不敢见她。

　　怕是，近乡情更怯。

　　魏氏的真面目，陛下不是不知情，到如今还立了贵妃，无非是念在当日太师匡扶圣驾又是两朝重臣的份上，不得不封了贵妃位。

　　.

　　大封六宫一事提上了日程，好几个秀女都封了贵人搬进了华丽的宫室，其余没被看中的，一一都遣送了出宫。

　　一来二去，竟然只剩下苏弥烟一人还是秀女身份了。

　　她也想过其中原因，会不会，会不会是皇上早已得知她在宫中，但碍于种种原因，不肯见她？

　　他还能躲她一辈子？困她一辈子？

　　为什么躲她？因为魏氏伤了她，他却不愿惩罚魏氏，所以对她愧疚？所以不敢见她？

　　苏弥烟想到这一层，只好故技重施，她开始闯祸，闹大了，终于引来皇太后的重视。

　　一个秀女犯了错，却没人敢罚，除非，除非有谁罩着她。

　　连魏贵妃都不敢动的人，天底下只有一人能罩她了。

　　皇太后召见了苏弥烟，问她为什么故意如此胡闹，还敢跑去御膳房往皇帝的膳食里下毒。

　　虽然那些毒食都在被送上皇帝餐桌前查了出来，可此人胆大包天，还没人管，皇太后不得不亲自出面惩罚。

　　“拉下去痛打五十板子，拖入刑部再审，哀家就不信了，你能如此嘴硬，说，幕后主使是不是废太子？”

　　“……”

　　苏弥烟百口莫辩，她只是在赌，赌萧衍会来。

　　那些人拖了她要打板子的时候，那抹明黄闯入眼帘。

　　她抬了抬眼睛，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

　　“母后，不必大动干戈，废太子残部一党早已屠戮殆尽，此女不过娇纵了些，与朕闹脾气罢了。”

　　皇太后：“……”

　　过了会儿，魏贵妃赶来了，见到苏弥烟，竟像看见了鬼一般，脸色煞白。

　　“陛下，这丫头如何处置？”一旁禄全笑问。

　　皇帝负手而立，音色极冷。

　　“送去朕的寝宫。”

　　禄全：“……”

　　然后，苏弥烟被几个宫女洗干净了送去了龙床上。

　　萧衍来的时候，苏弥烟卷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他掀开被褥，里边人光溜溜的一条像泥鳅似的。

　　“不肯侍寝？”

　　“不肯。”

　　“那你如何不穿上衣裳。”

　　“你的宫里没有衣裳给我穿。我总不能穿你的龙袍吧。”

　　“……”

　　过了会儿，萧衍替她拿来一套衣裳。

　　“穿上吧。”

　　“陛下如今对我的身子不感兴趣了？从前你不是这样。”

　　话刚说完，萧衍大手一挥扯下了帷幔，连同苏弥烟刚穿上的衣裳也撕了。

　　红烛掩映，一室檀香萦鼻，她听着耳边男子低喘的声息，不禁越陷越深。

　　翌日上朝之前，萧衍掐着她的下颌，抚上那眼角的泪痕，眉心一皱。

　　“听禄全说，那孩子，极像朕。”

　　苏弥烟一怔，抬起头看他。

　　“你……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色。

　　“朕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