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世界》盀牧瞳

18、混沌之种

　　从司尔茶绵降生已经有些许时日，蛮荒边境的天风沙难得的变小。

　　地下世界的古老树脉上吊着一只小木屋，在半空中保持稳定的状态，连微小的晃动都没有。

　　少见的阿朝明亚和司尔茶绵安静的坐在一起，两人都蜷缩在沙发上，披散着厚重的头发，坐在燃烧的火炉旁烘干头发。

　　阿朝明亚从来没有选过这么费时间的方法，她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巡逻上，她会自行唤风将头发吹干保持清爽，这种湿哒哒的感觉她不喜欢。

　　如墨的长发披散在沙发上，阿朝明亚坐在一堆头发中捧着司尔茶绵前几日编排的历史书，她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看了许久，以至于连如此厚重的头发都干了，阿朝明亚读完最后一页，如负重释的合上书。

　　这本历史书用的是旁观者的视角，轻描淡写的就将那些残忍的过去一笔带过，平静的叙述着，初生的文字很是稚嫩，司尔茶绵的字却很漂亮，与阿朝明亚的十分相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看这本书，让阿朝明亚有一种是在看自己描写的历史的感觉，像是被冰冻在永恒的黑暗中一样，冰冷又彻骨。

　　阿朝明亚和上被某位精致订装过的书，问：“你在写什么？”

　　司尔茶绵蜷缩在暖炉旁的沙发上，沉浸在火堆噼里啪啦的声响下拿着泛黄的厚纸浆纸板书写，硬碳笔在粗糙的纸板上发出硬物摩擦的微弱的声响。

　　她偏银色光泽的虚白眼瞳被火光映的明亮金黄，笑眯眯的弯起眼睛，“给你写科普教材。”

　　“什么样的？”阿朝明亚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没骨头似的搭着脑袋问。

　　“一些我知道的事情，你出生的时候被切断了联系，世界没有办法告诉你答案，所以现在我告诉你，”司尔茶绵在沙发上滚动换了个姿势软趴趴的趴在沙发扶手上，“你之前不是问为什么其他混沌之种会知道你的存在吗？所以我就写了个小短篇。”

　　“嗯。”阿朝明亚又从第一页开始翻起手上的历史书。

　　“别看了，马上就好，你先睡会儿。”司尔茶绵劝道。

　　阿朝明亚轻轻摇了摇头，司尔茶绵又劝：“很快就会有新书的，不用再看了。”她用那双无论怎样都让人觉得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阿朝明亚，她眼中倒映着阿朝明亚的身影，好似要把眼前人装进眼中的神态很具有迷惑性。

　　阿朝明亚收回眼，轻飘飘撂下一句：“那你快写，不然我就又要看一遍了。”

　　司尔茶绵抱着手中的纸板子，反手递给了她，“你先看，我换下一个板子写。”

　　阿朝明亚对此没什么意见，面无表情的接过板子，糙硬的纸板让她摸着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看了起来，就两面，写的也不是很严谨，只是单纯的想让阿朝明亚知道一些事。

　　开头便是混沌之种四个大字。

　　混沌之种，是给予从世界秩序中诞生的近神一族的称号，祂们与世界有密切的联系。

　　绝大多数混沌之中本身是世界的“遗物”，有切不断的意识相连，祂们是世界上最特殊也是被爱的种族。

　　所有签下契约的混沌之种都是为了减免战争带来的损伤和保护同样被称之为“孩子”的其他种族，后被罗迦干叶利用“旧扯”束缚，诞生越久的混沌之种越难被控制，比如先行挣脱的安瓦娜娜亚。

　　“旧址”指的是旧的世界秩序，日月有更替，秩序也有更替，新秩序诞生，旧秩序就会陨落。

　　当旧秩序不愿意死时，两个秩序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争斗，混沌之种就是新秩序的孩子，也是新秩序的战士，罗迦干叶则是旧秩序的契约者，也是旧秩序的战士。

　　混沌之种与新秩序之间拥有的联系，使祂们之间双向供养或者单方面供养，罗迦干叶与旧秩序则是通过契约建立的供养与奉献。

　　混沌之种与新秩序之间由新秩序为混沌之种提供生命和力量的供养，混沌之种可以单方面从新秩序那里汲取力量，新秩序也可以单方面给予混沌这种力量。

　　而罗迦干叶和旧秩序的奉献与供养指的是罗迦干叶帮助旧秩序约束并控制新秩序的力量。也就是混沌之种。旧秩序获得供奉后会帮助罗迦干叶实现她的愿望并给予她更为强大的新力量，旧秩序也能趁机在世界秩序的争夺上慢慢磨灭新秩序。

　　当旧秩序掌握的多了，祂给予罗迦干叶的就更多，而罗迦干叶供养给祂的也就更多，就此源源不断的增长。

　　再说新秩序与混沌之种之间拥有的密切联系。

　　混沌之种会从出生那一刻就能接受新秩序的信息，继承世界的力量，新秩序也无时无刻知道自己孕育的混沌之种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混沌之种之间也有一定的联系，祂们能够感受到其祂混沌之种的诞生和死亡，以至于相互传递激烈的情绪。

　　就此结尾。

　　一个粗纸面板两面上密密麻麻又整齐的写着司尔茶绵所知的基础内容，并不多，却是阿朝明亚这千年来见过的，最让她感兴趣也是最想继续知道的内容。

　　有关于她本身和她所源。
　　她所了解的太少了，更简单的概括来说，基本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阿朝明亚说：“司尔茶绵，倘若世界的秩序可以单方面知道我所有的信息，那么这三千年来…”

　　“祂知道你的一切，祂为你流泪为你感到痛苦，”司尔茶绵停下手中的笔，银白的眼眸盛着金色的火光，她沉思着轻声说：“我们与新秩序有着与生俱来的联系，你被单方面切断了，但是…也不能说是被切断，当初罗迦干叶从你身上汲取无穷无尽的魔力的时候，新秩序也在源源不停的供养你。”

　　司尔茶绵眯起眼睛望向外面绽白的“天”，说：“外面风沙总是不停，但是以前这里很美丽，你的魔力被汲取了，被救的世界汲取去对抗孕育我们的新秩序，很讨厌吧？我也讨厌。”
　　“我是世界的负面情绪，我为了混沌之种而生，更为了你而生，也许你并不清楚，你是新秩序最牵挂的孩子，你并不是孤身，你只是不知道有许许多多在背后默默的爱你牵挂你。”

　　木屋里静默，阿朝明亚依旧是面无表情，却顺着司尔茶绵的目光望向了外面，司尔茶绵知道她在思考。

　　三千年早就让阿朝明亚对于脱离不抱有希望，阿朝明亚需要一些执念与牵挂引领她走出去，可以是仇恨，可以是委屈，也可以是愧疚，但如果非得选，司尔茶绵希望她是为了奔向自由而去。

　　被束缚久了自然也就不想挣扎了，司尔茶绵偏要阿朝明亚挣扎，她要将阿朝明亚所有的情绪都牵引出来，阿朝明亚潜意识也需要这些。

　　亦如同的漫长的黑暗中，司尔茶绵拥有意识的时候，感受到的就是阿朝明亚无尽的执念，她想自由，她想结束，不被束缚，不被命令，仅仅是以自已的想法活着。

　　从自由的想法到想死想结束再到放弃与漠然，以至于到了再也不在乎。

　　挣扎久了会留伤口会痛，磨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接受所处苦难的困境。

　　司尔茶绵觉得现如今的阿朝明亚，不似当初那样神采奕奕高高在上，这副颓废被困的模样不适合阿朝明亚，她就应该站在无人之巅瞭望世界与云海，在极海之上享受着风的喧嚣。她是仲夏夜的荒原，是古老密林的深山泉水，是这罪恶世界的静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