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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半日新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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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嫁衣摆在众人眼前,好似一把随时悬在颈间的砍头刀。
没人靠近箱子,众人静默不语。
队伍里两名女性低垂着头,小雅紧紧握住妹妹的手。
“我去,” “我去吧!”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小雅侧身看向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她声音训斥中又有些无奈,随即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娴毛躁躁的头发。
“我去吧。”小雅声音坚定,“队伍里只有两名女性,我又是小娴的姐姐,理应我先去。”
“不行!”小娴猛的站起来,椅子拖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她重重的喘了口气,未语先红了眼眶:“让我去,姐姐不是一直让着我吗!再让我一回吧。”
“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小雅按住她:“别让我操心了。”
“谁说一定要女的。”琅夏咬了口桌上的苹果,慢悠悠道:“抓阄吧。”
明灭烛火跳跃,几个早已经被撕好的纸条被丢在桌上。
“这样最公平了。”他托腮浅笑,倒令姐妹俩愣了一瞬。
“这……”周浩眼中心虚一闪而逝,“哪有让男人当新娘的,破坏了规矩咱们都得死。”
傅明紧接着跟上:“大叔,是你怕自己抽中吧。”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周浩身上,惹得男人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只有程骁,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低着头闭目沉思。
队伍里一个巫师一个指路人,都是关键时候能派上重要用场的卡牌身份,没人敢轻易小觑二人的能力,程骁不发话,大家只是暗地里较劲。
“程哥。”琅夏抿嘴笑了笑,露出藏在嘴巴里的尖锐小虎牙;“你觉得呢?”
程骁思想跑偏,俨然没关注刚才发生了什么,闻言他疑惑的问了声,琅夏又耐心给他讲了一遍。
月上眉梢,杯中茶水挂了霜,已经凉透了。
程骁忽然出声:“从进入副本到现在,我们还没见过骆夫人和即将娶亲的大少爷。”
“不觉得蹊跷吗?”
周浩讷讷:“会不会因为二人都在为着手婚宴的事情忙的马不停蹄,才没有时间来见我们一面?”
程骁摇摇头,显然这个结论不具备说服力。
既然开头提出来了,作为少爷的同学,专程自西洋赶回来的贵客,夫人和大少爷即便是不去亲自接待,也必然会露面寒暄几句,不至于如此冷淡。
这里面处处透着古怪和蹊跷。
但总像是盖着一层幕布,半遮半掩,令人捉摸不透。
程骁有些烦躁,他请了辞出去透透气。
夜晚的景比白天更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神秘朦胧,小丫鬟们送完菜便在门外值守,程骁摸出烟来。
烟头红光明灭,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他长长吐出口气,开始捋顺整件事情的顺序。
……
热气腾腾的松鼠鳜鱼摆在面前,清透的鱼丸汤飘着零星绿意,哑不停用勺子搅弄着手里的莲子粥,时不时喂他一口。
骆春敷忽然就觉得,当个残废也未尝不可。
骆夫人还在伺候他那硬邦邦的大儿子洗漱更衣,没空理会他。
屋外还能听见摩肩接踵的脚步声,即便故意压低了走路的频率,也不耽误骆春敷联想境况。
他叹了口气,拒绝了哑喂到嘴边的莲子粥。
“吃饱了。”他抬眸看着哑。
“三口?”
骆春敷摆摆手:“真的吃不下了。”
“想看看月亮,推我出去走走吧。”
哑沉默不语的低头进了里间,接着一张柔软厚实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骆春敷从未问过哑的来历,不重要了,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不论以何种身份。
他睫毛颤了颤,勾了勾手。
这是他的小毛病,哑第一次就发现了。
他紧张时眨眼睛的频次就会提高。
哑勾住他的舌尖,掠夺后又给他渡了口气。
他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如果不是还有气息,骆春敷都要怀疑他是个活死人。
哑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人高腿长底盘还稳,可以说不知比轮椅舒服多少倍了。
这个副本里的哑没有那把从不离身的古刀,身手却依旧不凡。
他三两步飞檐上了房,骆春敷被他稳稳当当的抱在怀里,只能看到男人优越的下颌线。
还是一如既往很温柔的人。
房梁上的风比下面要大,哑抱住他,将他整个人套在怀里,只露一张秾丽深刻的脸蛋。
这个角度能够清晰看到府里的大部分景色,西苑的梧桐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半掩着月亮,说不出的寂寥孤独。
程骁回到屋里时几人还在僵持不休,没个结论。
他叹了口气:“把箱子先放起来吧,大家都冷静一下,有事明天再说。”
“程哥……你!”琅夏看了他一眼,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琅夏觉得有些没意思,自个儿跑回里间睡觉去了。
“副本里的事情谁都猜不准,每一刻都是千变万化的。”程骁顿了顿,道:“大家都好好想想,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
话如此说,大家却更加惴惴不安起来,一颗提着的心从未放下。
程骁既然这么说,大家也都自觉没意思散了。
夜晚微风习习,吹来几分梧桐的香气,令人不自觉安定下来。
程骁从未睡着,他闭目思考,脑袋飞速运转。
“叩叩。”
“叩叩。”
两声敲门声打断了程骁的思考。
外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敲门。
程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外面的敲门声依旧没有中断,似乎在比一场耐力的拉锯战。
程骁的心突突的跳,他放轻呼吸声,一动不敢动。
门里被他用衣柜挡住,不是大力破坏绝对不可能轻易悄无声息破门而入。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借着微弱月光,他看向两侧的窗纸。
没有影子。
随身的冷兵器贴在手心,令他稍稍有了些底气。
嘭——
又是一阵大力拍门声。
程骁这次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
那是一个被烧焦的人形物体,五官早已被烧的面目全非,它抠破窗纸,一双深漆全黑的瞳孔直勾勾盯着里面的床榻。
冷汗顺着肌理落在枕头上,晕开一阵潮意。
不知多长时间,大概是过了很久。
拍门声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才松了口气。
就当他以为平安无事时,抬起头稍稍往外看。
“嘭——”
那东西一直在静静等待自己的猎物,只有脑袋伸了进来,四处窥探。
只是床榻上有一层猩红纱帐,那怪物没有发现他。
程骁身体保持着原样,
直到隔壁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周浩睡得正香,大声嚷嚷了一句谁啊!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开启了静音模式,程骁再未听到敲门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脸上,程骁才像刚刚活了过来,一夜未眠,浑身僵硬的快要散架。
他的手刚刚落在顶着门的柜子上,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拉开了副本第一天的帷幕。
周浩的死在程骁的意料之内,但绝不是这种死法。
淅淅沥沥的血液泼洒的满地都是,碎肉骨头还能在一滩滩血水中清晰可见,程骁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住恶心,身旁的傅明却坚持不住了。
哗啦转身吐了出来。
小娴刚刚出门打水就看到院子里的这副境况,盆都没端稳摔在地上溅了一身水渍。
她醒的最早,独自面对这种视觉冲击下意识惊惧的哀嚎一声。
闻声赶来的小雅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小娴瘦削的背。
周浩整个人,不,已经都不能算人了。
他半截身子还维持着死死拍门的姿势扒在门缝,眼珠爆开,不能瞑目。
小丫鬟们提着食盒推开院门,对于面前这一幕却仿佛视若无睹。
洁白绣鞋踩在横飞血肉上,乌血浸湿鞋袜裙摆,仍旧目不斜视走向门内布菜。
几人哪里有心情再吃下饭去,尤其傅明,反应极为激烈。
他虚弱的蹲在门口,嘴唇毫无血色。
小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下吧。”
……
壶里冉冉升腾着白雾,清亮的茶汤上漂浮着一层油脂,程骁抱臂坐在椅子上,缄默不言。
只有琅夏,仍旧不当回事的戳着笼屉里的灌汤包玩。
热腾腾的汁水从肚白皮薄的面皮里涌出,一阵食欲的烟火气窜进鼻息。
琅夏大快朵颐,小娴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吃。”眼镜少年将笼屉推到他们面前:“不吃怎么有力气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再说了……”琅夏自嘲笑笑:“就算是最后一顿饭也得不能做个饿死鬼吧。”
“小心投不了胎喔。”他笑的人畜无害,像是早已习惯眼前这一切。
大家多多少少都被他说动了,就连傅明也好歹喝了两口粥下肚。
“大家昨天晚上睡觉时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奇怪的声音?”程骁忽然发问。
众人一脸懵逼。
“昨天晚上很正常,我们堵上门就睡了。”小雅放下筷子擦擦嘴,“至于别的动静,没听见。”
小娴附和:“姐姐说的对,程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程骁摇摇头,只是叮嘱大家,晚上听到敲门声千万别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