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12、暗夜第十二

　　周霁想到这，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了生辰祝福：“生辰快乐。”

　　余恕似乎是愣了一下，好半晌后才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多谢周大人了。”

　　“我……没有准备生辰礼物。”周霁想到过生辰的习俗，轻轻地皱了皱眉，心底暗道了一声麻烦。

　　“不用不用。”余恕急忙摆摆手，说道，“以前在家中的时候，我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准备生辰礼的。”

　　舒华盛在一旁听着，心中忍不住嘀咕以前在丞相府时，丞相大人和夫人哪次没有准备礼物。不过周霁并不知道这件事，听到余恕这么说，也就点了点头，打消了现在出门给余恕补个礼物的想法。

　　“小公子，周大人，快用饭吧，再过一会儿这饭菜也该要凉了。”舒华盛适时的在一旁提醒道。

　　余恕略一点头，然后朝周霁说道：“周大人请吧。”

　　周霁也没有推辞，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

　　伸手的动作带动了衣袖，让周霁那原本藏匿在袖中的手腕也露了出来，一道不算太深的伤口就那么暴露在了空中。看那伤口的状态，似乎是刚伤到没多久，结的痂还是暗红色。

　　明明是受伤了，可是周霁却像是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既没有处理伤口，也没有包扎，就那么任由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还是冬天，恐怕这个伤口早已感染了。

　　“周大人，您的……”舒华盛一眼就瞥到了周霁腕上的伤，忍不住出声道。

　　余恕赶忙回头给舒华盛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话。舒华盛会意后，虽然还是想要提醒周霁上药，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周霁对于舒华盛叫自己，但是之后就突然没声这件事并没有多问，只是依旧沉默着吃饭，仿佛刚刚舒华盛叫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一个不愿意多说话，另一个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于是整顿饭下来，余恕和周霁并没有说其他的话。直到周霁吃过饭起身离去，舒华盛才说出了自己憋了一餐饭的疑问。

　　“小公子为什么不让我提醒周大人？他那伤口虽然并不严重，但是一直不上药总归是难以痊愈的。”舒华盛说道。

　　余恕眼中忧愁，“这样贸然和他提起，他估计也不会听的。而且他那伤明显就是新弄上的，稍不留神可能就触到他的秘密。他那么警惕的人，到时候肯定会更加防备我们。”

　　舒华盛听着余恕的分析，心中不禁暗叹余恕心思的缜密，“是我欠考虑了。”

　　余恕想了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周霁，吩咐道：“这样吧，你去准备治伤的药来，我找机会给他送过去。”

　　“好，我这就去准备。”舒华盛应着，随后就出了堂屋。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个药还没有送出去的时候，它就提前派出用场。

　　*

　　当晚，因为正是冬至夜，所以天黑得格外早，余恕也早早就歇下了。

　　窗外的冷风呼呼的吹着，包裹着的雪花都仿佛都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谁也不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只有周霁在这片寂静的夜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往日的异常。

　　他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可是他看到的只有黯淡无星的夜色，其余便什么也没有了。

　　是错觉吗？周霁这般想着，终究还是关了窗子，躺到了床上。

　　渐入深夜，万物都沉入深眠的时候，已经慢慢进入睡梦的周霁突然惊醒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屋内多了一个陌生的气息。

　　他惊坐起身，手也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摸向了放在枕头下的匕首，“是谁？”

　　那人听到周霁的声音后恍若未闻一样，旁若无人的关上了周霁的屋门，随后又走到桌边，点燃了那支搁在桌边已经凉透的蜡烛。

　　幽幽的烛光亮起，周霁终于看清了那个半夜闯进自己屋内的人。思考了几秒，他松开了手中的匕首，起身下了床。

　　“公子。”周霁拱手行礼，唤道。

　　邱钰宸听到周霁的话后，这才勾起唇笑了笑，气闲神定的应道：“周大人。”

　　周霁看着邱钰宸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心中差不多也猜到了邱钰宸的目的，不过他还是问道：“不知公子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邱钰宸看着周霁的神情，对他这表面的谦恭也并没有多做置喙。径自在桌边坐下，这才缓缓开口：“前段时间我遭人暗算，所以失忆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这才在余府门前没有认出周大人来。不想因此耽误了周大人的计划，真是抱歉了。”

　　周霁见邱钰宸突然和自己装模作样的行为，虽然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却也干脆将计就计，和邱钰宸一同装作无知的模样：“原来如此，公子没事就好。”

　　邱钰宸的目光落在周霁的身上，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不过我很好奇，周大人为何一直没有来寻我，或者在见到我后，和我证实失忆的事情？莫非周大人知道些什么，或是你根本就不想让我记起来？”

　　“绝无此意。”周霁当即就道，“只是您的身份特殊，不能大肆宣扬，其实我是有私下派人寻您的。”

　　邱钰宸听周霁逻辑分明的解释，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破绽，随后便将话题放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上：“想必你也知道我今晚为何要找你吧？”

　　“因为那个罪人之女。”周霁几乎没有犹豫的说了出来。

　　“为何伤她？”邱钰宸目光冷厉，没了刚刚叙旧时的散漫。

　　周霁也没有被邱钰宸这幅模样吓到，只是定定的看着邱钰宸，“公子莫不是也忘了，您来这建安郡是为了什么吧？”

　　“即便如此，那何时轮到你私自行动了？”

　　“公子迟迟不肯动手，又失去了从前的记忆，那我等自然不能空等下去。”周霁不卑不亢的答道。

　　他问道：“公子难道是还没有想起来，自己是何身份？”

　　邱钰宸沉默了一秒，随后才冷笑了一声，“我自然都想起来了。”

　　“那您这些日子又在做些什么？”周霁冷眼看向邱钰宸，“您是一人之下的皇子，但那人可是我们昌乐国的罪人……”

　　“闭嘴！”邱钰宸听到周霁的话只觉刺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打断了他。

　　周霁直视着邱钰宸的眼睛，面上也没有露出半点怯懦来。

　　邱钰宸看着周霁这一副模样，竟也不知道该如何问罪。或者说，他根本不能拿周霁怎么样，“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若是你再敢伤她，我也定不会放过你。”

　　“她没死？”周霁的面上这时才稍稍露出了些诧异。

　　“你该庆幸她还活着。”

　　周霁听着邱钰宸的话后，蓦地一笑，讥讽之意尽显，“那您还是先杀了我吧，否则——我迟早会杀了她。”

　　“你以为我不敢？”

　　周霁这次没有回话，而是转身走到床边，拿出自己之前放回去的匕首，拔出刀刃后回身双手呈到了邱钰宸的面前。

　　邱钰宸看着这把闪着寒光的暗金匕首，也不知道是想着什么，竟真的拿起了那把匕首，然后直直地向周霁的胸膛刺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所以这一击几乎是避无可避——周霁也没有想着躲，因为他知道即便是邱钰宸，他也是不敢毫无理由的杀了自己。而就算自己真的死了，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就是可惜了这座府邸，平白沾染了一个生人的鲜血。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发生了两人都意想不到的意外。

　　原本紧闭的屋门被人一把推开，然后在邱钰宸晃神的一秒，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冲了进来，让原本直奔心脏而去的刀刃偏了几分，刺进了周霁的肩上。

　　见到这一幕的余恕心中一惊，心脏也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余恕直接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拦在了邱钰宸面前，阻止了他试图再补一刀的动作。

　　“邱公子，够了吧？”说这话时，余恕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时也分辨不清是紧张还是后怕。

　　邱钰宸借着跳动的烛光看向了余恕的脸，很快就猜到了余恕的身份，“余小公子？你这又是何意？”

　　余恕听着邱钰宸的问话，其实他也知道邱钰宸的身份尊贵，看江时的态度也能猜到他是皇亲贵胄，不过眼下的情形也顾不得以后要付出的代价了。

　　自己刚刚被内心挣扎良久的傅北叫醒，说是有人大半夜来寻周霁，看样子像是寻仇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白日里周霁受的伤。

　　想到周霁可能有生命安全，余恕登时就被惊得一身冷汗。他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就出了门，这一路跑过来，那冷汗早已被冷风吹得贴在了后背上，一阵冰凉。

　　“还请邱公子放过周大人吧。”余恕定了定神，重又看向邱钰宸。

　　邱钰宸看向被余恕挡在身后的周霁，气极反笑：“看来周大人这是……找到了新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