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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星光 ...

  •   水边的夜景很美。

      繁华的灯火粼粼浮于流动的暗色,好像这个吃尽了喧嚣却也把凌云之志挥洒淋漓的都市,说不出的动人。

      安言赶去的时候,林墨正独自坐着方兴未艾的暗里,背后人来人往,有小姑娘在兜售新鲜玫瑰,他只是怡然望水,晃动的水光将他的神色映得几丝迷离。

      安言远远瞥见了,过去开口就不乐意,“你就这么做好事不留名?连我都一起蒙了。”

      林墨轩眉,看到她,方才的冷清感觉就消失了,眉眼里都是温软:“你来啦!”

      安言吸气吐气,恨不得上去掐他脖子。

      他在电话里说,张若盈上周找上他想卖“联进”资料,他将计就计给了她点教训和警告,张若盈应该不敢再去捅“新世纪”税务方面的事了。今天他约了张见面,六点,在XX茶吧,带着那个不懂事的人去一趟吧。

      他把这事说的轻飘飘的,好像手到擒来,现在又有意回避细节,她却不能去吼陈家父子领这份情,只好干为他觉得吃亏噎气。

      林墨伸手拉她坐下来,点了她的鼻尖,“真生气了?”

      安言揪住他的脸拉拉扯扯,把他好看的俊脸揉变了形:“你就是个傻子!”

      他就任她盘弄着,就是说话受阻碍:“不是……什……么大事,今……请……吃饭。”

      安言“扑哧”乐了,旁边一声讨好的“姐姐”,是那个卖花的小姑娘跑过来了,“大哥哥买朵玫瑰花送给姐姐吧,花和人一样美,以后日子一定又香又甜的。”

      安言尴尬的放下施虐的手,拽拽林墨的衣袖,林墨却镇定自若的笑:“小妹妹,你说怎么个又香又甜?”

      小丫头嘴也真甜,一顺着一大串:“哥哥姐姐郎才女貌,当然是天天都甜甜蜜蜜,形影不离开开心心,还生一群宝宝,个个都和哥哥姐姐一样漂亮,生个儿子还能给聂家做上门女婿!”

      林墨和安言都愣了一下,安言的脸腾的红了,“方瑜聂振宇,快给我滚出来!”

      林墨已经笑着问,“一半的花多少钱?”

      小姑娘半惊讶地说了个数目,收了林墨递来的现金,满脸开心的数了艳红的玫瑰给安言:“哥哥真是好人!”

      林墨望了望从角落出来憋着坏笑的那对夫妻,淡淡道:“小妹妹,你今天要是没提把我的儿子送去聂家,这花我就都买下了。”

      小姑娘倒机灵:“那就不送!”

      聂振宇登时跌足跳脚,转手给了方瑜一张百元票子,长叹:“我就不该多句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安言怒了,居然拿林墨买花来打赌?可可,为你默哀,你家爹妈很无聊。

      方瑜收了钱当然欢快,“你们两个,是预备继续打情骂俏,逃避请我们两个的谢媒酒了?”

      安言再次吃瘪,灰头土脸抱了一身玫瑰拉林墨的胳膊:“咱们去吃好的,馋死他们!”

      后来四人爬去大排档,热闹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吃的,边吃边笑谈像小时候的感觉。安言趁空悄悄跟方瑜打听了一句江灏的近况,方瑜拧了下她连皮的肉:“你这个迟钝女人,怎么就让这两男人为了你朝思暮想矢志不渝的?你总得给他一段时间吧,让他窝在W市一阵子,寂寞了自个儿就回来了。放心,就算疼死了,他也舍不得跟你当路人的,啧!”

      安言敛颜“哦”了一声,琢磨着今晚有空给江灏发个短信。后来“钱柜”那边的同事们接二连三的电话催促,她也推不开了,想想叫上了林墨:“陪我去唱K吧,我也好早脱身。”

      去了包厢315,原来陈少蒙已经到了,陶陶正心心念念的扒着付阳要求情侣对唱,正被平时就酷酷的付阳冷着脸往一边赶。其他众人一看到林墨,集体默了,一秒之后大爆发,恨不得扒上去摸摸这个优雅到死的无敌帅哥是不是真人,另一部分就开始脑中八卦美好爱情故事,然后抒情咏叹。安言忍到几乎快破功,林墨只是微风和煦的应对,这堆人里他只认识陶陶和陈少蒙。后者的态度比较别扭,似乎在观察度量,他悠闲的自动无视了。

      后来安言用一打啤酒安抚了民怨,大家又开始吼歌乱闹,起哄非要林墨和安言对唱一曲不可。安言苦着脸说自己只会唱“两只老虎”,这样的儿歌居然好死不死的也有,某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于是被赶鸭子上架,荒唐无比的和林墨和了一曲:“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林墨的嗓音很有磁性,唱起儿歌虽然不伦不类,但还是悦耳的。安言颜面尽失的败下阵来,看到林墨握着麦克风忍笑,就扔了麦说去洗手,匆匆逃离了包厢。

      外头走廊一色深红的地毯,可惜不吸音,四面鬼哭狼嚎的都是练歌声。安言被迫揉揉耳朵,才恍神就被一人挡住了去路,对方有双挺精致的米色皮鞋。安言抬头,脸色有些红彤彤的:“陈副总,今天还顺利么?”

      陈少蒙稍微沉了脸:“他都计算好了,他没算好的你也给算好了,会不顺利么?”

      实际上,他真郁闷死了。

      今天坐在张若盈对面,他把这段时间“新世纪”的相对举措一一阐明,摆明了她手中的资料再无价值。当然,他也先为自己的无知和傲慢道了歉,说已经和父亲深谈过,这件事不会再作追究,希望张若盈也就到此为止。

      张若盈从开始就一直冷冰冰的,后来看他态度大变,似乎也惊讶了。末了收拾自己的银色小包起身,却对他说:“陈少蒙,要是你早肯这样,也许我们就不至于走到今天。不过最近有个人跟我说过,由感情衍生出的仇恨最容易变态畸形。最后不仅自己耗得面目全非,曾经用过的真心也连带变得丑陋了,只是重复破坏,没有任何价值。我仔细想过,他是对的。当然,我也是被迫想开,你抓不到我的证据,不过那个人可以告我商业犯罪。我技不如人就只能放手,可他安排你今天来见我,我倒有点感谢他了。好,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我不会再缠着你指望天上掉馅饼,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后天要回G市,走我该走的路。”

      他龇牙咧嘴,追问那个帮他的人是谁,张若盈就故意笑笑:““联进”的林总,你们应该认识吧,我还从没见过比他更定的男人。

      小盈离去的步伐的确十分轻快,他却愣坐当场呆若木鸡。

      有一种人,叫你又气又嫌,但是不得不佩服;还有一种人,叫你又爱又怕,但是又不可得到。他很悲惨,自在活了二十五年,这两种人却在差不多一个时间蹦出来,配成对使劲折磨他,他今天只是坐在那里看他们出双入对,心肝就疼得不行了,感觉人生无望痛苦无边。

      安言哪知道他一下午自个儿肠子转了那么多弯,耸肩,“事情解决了不就好了。”

      陈少蒙看到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忍不住,“怎么解决了?根本没解决。张若盈是决定离开罢手了,你呢?你就看着我难受扑腾,一点要搭救的意思都没有?”安言今天公然把林墨都带了来,那个寓意太明显,他的自尊心也大受创伤,如果还扭着不提,只怕一丝机会都没有了,于是低着头,话虽然诚恳,不过毫无没把握:“安言,你嫁给我好不好?”

      安言吃了一惊,灯光骤然刺目,笑脸也扯不出来了,“陈少蒙你别犯浑。你现在只是昏了头,我们不适合!这主意陈总肯定也不会认同的。”

      “胡说,老头就是中意你,恨不得叫我明天就把你娶回家,才拿刀架着我去公司上班的。现在我是乐意了,和你在一起虽然常常气得要死,不过我就是越来越喜欢,死活喜欢。我知道你不稀罕陈家的家底,但如果你肯嫁,我,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安言听着这套爱情宣言直犯晕,等等,略一琢磨,大恨陈老狐狸:死老头,平日里员工利用率在他那儿是百分之一百五十,和着居然还存了心眼要她收服了他家混世魔王的儿子,为日后镇守江山做准备。太阴险了!

      清了清嗓子,才预备找话委婉的回绝,突然觉得陈少蒙面部表情绷住了,耳朵后头传来一声“陈副总”,安言在黯然销魂中被拉到某人身后,听他清清朗朗道:“不好意思,她要嫁的人是我。”

      如此嚣张的情敌当前,陈少蒙眼珠子立刻喷了火,“为什么嫁你?她说了么?她答应了么?你们不过就是认识时间长一点,你凭什么阻止她接受别的男人?”

      “就凭你现在的行为连个成熟男人都算不上,她为什么要选择你?回去琢磨琢磨,再努力工作两年改掉一身的纨绔劲儿,看看到时候她会不会对你另眼相待吧。”

      陈少蒙被骂得越发悻悻然:“我不成熟你就配她了?何况你蒙谁呢,等到那一天,你早就把她拐回家当老婆了。”

      “那倒是。”林墨赞同的点点头,从容的拉了安言就走,“所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旁边的包厢似乎唱得High了,爆破一样炸来一声声嘶力竭的狂吼,到最后跑了调:
      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
      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
      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
      你是我最期待的那一个……

      撕裂的歌喉倒仿佛把陈少蒙满心的感觉都释放出来,他使了大力拽住安言的手腕,几乎有热泪涌出眼眶,“安言我爱你!”

      安言咬了下唇,感觉到林墨的手指微微僵了。只能先挣开他的紧握,轻轻拂开了陈少蒙的手:“陈少蒙,对不起。”

      三个人窘了一分钟。

      陈少蒙使劲横抹了眼,突然上来就熊抱住安言:“我不管,我就是爱你。我肯定能强过这个家伙的,你等着,那时候你会甩了他和我一起的。”

      终于如愿以偿狂吃了一口豆腐,陈少蒙撒腿跑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着。林墨难得的黑了脸,安言支支吾吾:“我,我很急,要去洗手间。”

      回去的车里,空气果然有丝火药味,安言为了避难,老实作兔子状看了一路明明暗暗的风光。偏生电话来了,是陈总的,老头开口就叹气:“小安哪,我们家少蒙没这个福分么?”

      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穿那么快,今晚的事被发现了?安言只好干笑:“您不会真想让自家儿子往火坑里跳吧。”

      “你那里水深火热,有助于他煅炼成人!”

      安言也叹气:“没有感情基础,后半辈子只有更水深火热,成人了也不会痛快的。陈总,您要是逼我辞职少拿三个月薪水,您就明说!”

      陈汝豪在那头静了会儿,长长的惋惜:“小安,你的脾气还这么倔。不过,我是真欣赏你那个坚强劲儿,想让你姓了我陈家的姓,以后开枝散叶出来的绝对个个都是好孩子,太可惜了。”

      车里十分安静,安言不确定这电话内容林墨是否能听到几分,偷眼斜睨,他还维持着刚才那张扑克脸。她心里没底,对陈总的错爱有点感动,也有点哭笑不得,想了想才慢慢道:“世事无绝对。不过我和陈副总实在不来电,陈总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这事儿打住吧。”

      那头陈老头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歇了心就爽快了:“行。那你周一来总部报道。我说过的话,都会兑现的。”

      那就是……升职了?

      安言倒踌躇了下:“唔。好的,我会准时报道!”

      挂了电话,车里恢复了方才的静。安言暂时也不确定是否该和林墨提起刚才的消息,随手打开车窗。从遥远处袭来的夜风灌进一程清新的凉爽,吹得人心朗静。似乎进了郊区,眼前倒开阔起来。这周的几场雨是一片明朗的功臣,略低的天幕上,繁星点点清晰,多得好像可以垂落下来,簌簌的一场光辉。

      安言凝视了一阵外头的夜,软软的靠着轻嘘了口气,“星星真好!”

      林墨睨了眼副驾驶座,瞧出安言的昏昏欲睡,就放慢了车速,升起了一半的窗。

      宁夜,一辆车,两个人,还有彼此交错的呼吸。

      好像这样能在时空中的无休止的旅行,把人世繁冗抛在上一个世纪里。

      林墨渐渐放柔了嘴角,认真的考虑,要不要现在就讲呢?

      他买好了今晚去W市的机票,预备自动送上门给她的父母验货。

      江灏说如果他们回W市,麻烦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怕忍不住老拳相向。

      他这周与陈少蒙其实见过面,后者拿了一份度假村的企划案。恰恰好有一处特别的景,那是一个占地不大的火焰型人工喷泉。图上看外层是三层花状霓虹喷泉,中心有一个古朴戒指的雕塑,标明从戒身一圈会喷出心型的喷泉,界面用绿色多莹的有机玻璃,好像翡翠一样的光泽。别出心裁不过是附加的一段小故事,讲一对恋人曾经如何相恋,最后异地分开了,女人悲伤的自杀,那个男人就戴着成了单的戒指一直到老,娶妻生子也抹不去那个女人在心底的影子。附注,那个故事绝对真实。

      那个池子取名叫“遗忘的祈祷”,火一般的感情,铭记难忘的伤痛。不过再来到的人,则可以轻松抛一枚硬币,或者在那里坐一坐,就把不快乐的记忆也扔在里头,让那枚心戒去承载。

      无论如何,这个设计十分煽情,从商业角度上讲也的确可行。他鬼使神差的居然就同意了,问陈少蒙这次为什么不经过安特助直接来交企划。陈少蒙倒是很骨气,说他自己也能干点事,不用事事让助理亲力亲为。

      老家的母亲则大爱他寄回的丝巾,前天电话里犹豫了许久,突然对他说了一句“妈这些年对不起你”,说要他早些把心爱的女孩娶进门,这些年他寄回去的钱她都攒着,给他结婚用。到时候还要给儿子买一架大钢琴摆在屋里,他可以天天弹琴给自己老婆听,女孩子肯定都爱。他一直沉默着,只是微红了眼眶……

      似乎许多事呢,都还来不及一一对她说明。或者是,许多时候许多事,他其实不太善于表达。等下到了机场,不知道她又会出什么新花样开溜逃窜,典型的结婚恐惧症的深度症状。

      他呢,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捞她上飞机再说。

      眼前高速上的莹光指示连成一线,蜿蜿蜒蜒的好似能通至天边的发光道路。

      玄色的风缭乱起他的额发,那双墨黑的眸子露出来,在夜里仿佛沉远的长空,揉进星芒一波波温柔的影动。

      身边的清秀女子几乎睡着了,嘴角弯弯,眼角弯弯,还是甜笑着的模样。

      朦胧里感觉曾经的那个少年好像站在彼岸月下,叠复无穷的花荫里,清淡的声音里也染了秘密的香气。

      “是啊,星星真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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