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
冯春是从2010年开始学抽烟的，2010年的5月21，农历是四月初八。
那天正好是俞夏生日，满满当当二十岁。
吃完饭，寝室其他人都醉醺醺地回了学校，俞夏叫住冯春，让他陪自己走走。
因为是两个男生，也不好到显眼的地方走。
两人走在学校北门后面空旷的马路上，肩并着肩，挨得很近，慢悠悠地走着。
俞夏走在冯春左手边，靠近马路的一边，以保护的姿态，把冯春护在路里侧。
他个子比冯春高，光脚量186，穿上鞋有188，接近190，在学校都算拔尖的。
冯春光脚178，在同龄人中算高个子了，但当他站在俞夏身旁，还是矮了很大一截。
俞夏单手插兜，走在冯春身旁时，路灯拖长影子，两道身影晃晃荡荡交叠又分开。
他侧目看了眼，正好看见自己的影子压在冯春的影子上面，桃花眼挑起，叼着烟笑。
晕黄的路灯下，他笑得像只山妖，魅惑又缥缈。
冯春两手插兜，目视前方，耳根微微泛红。
俞夏两指夹着烟，指头翘起抖了抖烟灰，吐出一口气，白烟袅袅，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他舔了舔牙，低着头说：“我要走了，去美国，明天下午的飞机。”
冯春嗯了声，冷淡的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
他已经习惯了冷漠，再大的情绪，也不会在脸上呈现。
俞夏两指一松，丢了烟头，脚尖抬起，轻轻踩了上去。
他沙哑着嗓子说：“现在留学生吃香，国内大学读了没什么含金量。”
冯春又嗯了声，还是没说话。
俞夏一把握住他肩头，将他抵在墙上，半眯着眼看他。
冯春靠着墙，歪着头与他对视，眼里带伤。
“我……”俞夏松开他，低下头笑，嘴角斜勾，笑容发苦。
冯春不笑，也不说话，连句告别祝福的话都没有。
俞夏抬起头，笑得眼中带泪：“冯春，我真的很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冯春看着他，依旧不说话，只是眼中起了雾。
俞夏和他并排贴着墙，站在灯影下。他从裤兜里掏出深紫色包装的烟，烫金色的三个字“和天下”，一看就很名贵。
冯春看他一眼：“少抽点烟，伤肺。”
俞夏叼着烟，眉梢一挑，笑得痞痞的：“不伤肾就行。”
冯春冷冷地睨了他眼，不再说话。
俞夏吐出一圈烟雾，仰头看着黑夜，笑着说：“我总算能理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褒姒一笑’的冲动行为了。”
冯春目光沉了沉，抄在兜里的手握成了拳。
那天晚上，俞夏离开后，冯春没回寝室。
他去买了包深紫色的和天下，花了一百，对他来说，是奢侈品了。
然而他眼都没眨，买了一包。
买完烟，他回到学校，一个人坐在学校后面的草坪上，从繁星点点抽到启明星升起。
第一口烟入肺，呛得他喉咙辣痛。
其实和天下的口感绵滑，香气醇和，呼出来的烟气带着丝淡淡的檀木香味。
只不过对于初次抽烟的冯春来说，无论什么样的烟，吞下一大口进入肺中都会让他难以承受。
他抽着烟，单曲循环听着黑择明。
眼睛又涩又痛，眼眶里雾气弥漫，却没流一滴泪。
所有的痛，都化成血往心口淌。
——他不姓黑不怕黑选了光
*
冯春抽完一整包和天下后，看了眼腕表，凌晨两点。
他捻灭烟蒂，单手插兜回到客厅。
摸了摸后颈，他回卧室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开门出去。
他没给李伟回电话，也没跟他说自己开车去了夜宫。
夜宫门口，两名穿着黑西装白衬衣，带着蓝领结的门迎，看见冯春往门口走去时，露出职业笑容。
两人齐齐弯腰，微笑着说：“欢迎光临，请进。”
其中一人侧身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冯春点了下头，挺直脊背朝里面走了进去。
夜宫除了大厅外，还有包间，分了普通和VIP，以及黄金VIP。
黄金VIP总共只有三间，是为极致富豪提供的。
大厅里与包间比起来，就比较杂了，男女老少，各国人种都有。
但即便是大厅，消费也不是一般人敢来的。
人均消费，四千起步。
至于包间，完全是为官二代、军二代、富二代准备的。
冯春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跟王旭和李伟他们一起。
王旭是军二代，根正苗红，因为不愿从军，吃不了苦，又因为受盗墓小说的影响，所以高考完报考了考古专业。
他现在是在考古所上班，说是关系户也不为过。
正因为太清闲了，所以晚上出来找刺激。
李伟的父母都是A市高中老师，他算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之家，独生子，从小不缺吃不缺穿，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生活优渥。
冯春和李伟是大学同学，同一个班，同一个寝室。
王旭和他们也同班，但却是不同的寝室。
大学毕业后，冯春和李伟考了研究生。
王旭直接回A市进了考古所，家里后台硬，想进个单位，轻而易举。
冯春和李伟读研，都是在A大。于是读研究生期间，两个人又住到了一起。
研究生毕业后，李伟没再读博，托关系去了博物馆上班，目标是做A市博物馆的看门人。
冯春继续深造读了博，博士毕业后，留校做了A大的老师，教考古专业。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参与考古研究。
但大部分时间，他是在学校教书。
他的工资虽然过得去，但还达不到能够经常来夜宫消费的地步。
毕竟他只是个老师，又不是富商。
然而王旭和李伟，他们俩都是A市本地人，加上家庭本身就好，所以不需要节约，挣一个花一个。
王旭不是同，但他玩得野，A市有名的夜店酒吧，他都玩遍了。
什么网红主播，小嫩模，他都有所涉猎。
李伟和冯春一样，爱上了一个男人。
不同的是，冯春爱得隐忍，他不说，没人知道他心里有人。
而李伟不一样，他爱得轰轰烈烈，为此还跟家里人闹过，割腕、跳楼、服用安眠药。
最后逼得家里没办法，只能妥协。
讽刺的是，他家人终于同意了，而那个男人却把李伟渣了。
可想而知，那件事对李伟的打击有多大。
为了那个男人，李伟和家里都闹翻了。
结果呢，那男人却把他绿了。
失恋后，李伟丧得不行，不去上班，也不见人，独自躲在家里喝闷酒。
最后王旭把他带到了夜宫，叫上冯春一起。
走入大厅后，冯春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要了两瓶酒。
他看着台上，干冰升起的烟雾里，有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少年在唱摇滚。
少年唱得很燃，甩头顶胯，舞蹈热辣。
底下的人看得热血澎湃，起哄声、口哨声、言辞露骨的调笑声等等，充斥在耳边。
直到少年唱完歌下去后，冯春才低头抿了口酒。
他没敢多喝，只淡淡抿了下，怕自己醉。
因为他需要保持清醒，能证明所看到的一切不是眼花，不是梦境。
少年下去后，舞台颜色变了，紫光环绕。
人还没上来，歌声已经响了起来。
他不姓黑不怕黑选了光
叫最暗黑的戏院发出光
临行前仍不肯撒手
拍出一片彩色给仰望
……
冯春一直死死地盯着台上，直到看见那人出现，他才眨了下酸疼的眼。
胸腔像受了巨大的挤压，疼得发闷。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烈酒入喉，香烟入肺。
蓝绿交织的光影下，他深邃的眼像黑沉沉的漩涡，里面仿佛关押着猛兽，随时会跳出笼。
俞夏没看见冯春，他眼神是飘的，不知在看哪里。
今夜他穿着一件铆钉的黑色皮夹衣，里面是黑色体恤，胸前挂着六芒星，下.身是条修身牛仔裤，脚上是双英伦风的皮靴。
他依旧是板寸头，左耳上戴着亮闪闪的耳钉，唯一不同的是，少年气不再，外型上看着虽然仍旧是放荡不羁的样子，但眼中却没了张扬的风采。
他左手插兜，右手拿着话筒，边唱边走上台。
他没有伴舞，自己也不跳，就只是一个人唱。
当他唱到一半时，底下有人起哄，让他脱掉外衣，还让他解开皮带，拉开拉链跳热舞。
俞夏只是笑，一双桃花眼挑起，笑得像午夜妖精。
“脱！脱脱脱！脱掉，脱掉裤子唱！”
有个大花臂胖男人伸出一根指头：“脱一件，老子给你一千，全.裸，老子甩出一万砸你脸上。”
俞夏唱完，从台上走了下来，有新的歌手继续上去唱。
他笑着走到大花臂男人面前，笑着说：“这样吧，我陪老板喝酒行吗？”
“行啊！”大花臂男人手一招，叫来了服务生，“再上一箱黑啤。”
服务生把酒搬了过来，大花臂手一指：“把这些都喝完，老子给你一万。”
完整的一箱酒，加上桌子上的，一共有五十多瓶。
“好。”俞夏笑着拿起一瓶，嘎嘣咬开盖子，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台上跳的跳，唱的唱。
台下有玩骰子的，有热吻的，还有现场直播的。
俞夏一瓶接一瓶的灌酒，并没引起多少骚动。
这种场所，有钱人为难一个酒吧驻唱歌手，太寻常了，没什么稀奇的。
因此，并无多少人观战。
冯春一直看着俞夏喝酒，看着他一瓶接一瓶的喝，看着他喝得额间青筋突起，脖子通红。
他捏着手里的玻璃酒杯，捏得指关节发白。
俞夏把所有的酒都喝完了，笑着问：“老板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大花臂踹了俞夏一脚，掏出一叠现金，砸在了他脸上。
俞夏笑着接过钱，装入兜里转身往洗手间走。
冯春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站起身跟了过去。
他在门外，没进去。
听见里面哇哇的呕吐声，以及水龙头放水的哗哗声，他绷着脸，舌尖抵着后槽牙点了根烟。
水声停了，呕吐声也停了。
他背抵着墙，歪着头抽烟。
袅袅烟雾下，他半眯着眼，看向卫生间的门口。
俞夏摸着后颈从卫生间出来，一眼看见靠着墙抽烟的冯春，当场愣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