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傍晚在太阳落山前，一家人要把淘洗好的麦子装袋搬回家。收麦子之前奶奶会在席子上捡起一颗麦子放进嘴里咬一下，要是咯嘣脆响就是晒干晒透了，这就可以装袋等着拉去磨面坊那里磨成面粉。要是天气不好，就得晒二次，可麻烦得很，所以淘麦子非得挑个太阳好的日子。
杨爷爷经验丰富，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下午的时候麦子晒干了，全家上阵收麦子。收好的麦子装袋绑紧，堆放在上房的开间处，那里通风良好，不会捂坏了麦子。
为了犒劳大家，这天的晚饭杨奶奶做了手擀面吃。杨奶奶说起以前的事总喜欢以“我给全家人做饭的时候比案板高不了多少，擀面都要踩在板凳上”开头，几十年做饭经验积累，杨奶奶手擀面的功夫是相当到位的，小杨村可排第一。她和面讲究“三光”——面光、盆光、手光，面团揉到表面光滑的一团，面盆内壁一点面粉不沾，和面的手上干干净净。
面团在盆里醒一醒，在案板上撒上干面粉，用长长的擀面杖擀开，不用丈量塑形，杨奶奶擀好的面就是规矩的圆形，薄厚一致，边缘整齐。
手擀面吃寸宽的biangbiang面最过瘾，不用尺子，菜刀从右向左划开，一条寸宽的面条就出来了，从头到尾宽度差不离。切好的面条几条一起抓起来抖一抖，等开水下锅，添过两道凉水之后，面条就可以捞出来了，出锅前丢一把洗好的菠菜，稍等一等一起出锅。
菜地里种下的菜还没到吃的时候，这也难不倒杨奶奶。她去菜市场买一块卤水豆腐回来，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块，再把大葱切得相当大小，锅里热上油把它们一起炒了，盐稍微加的多一点。面条调味的时候加一勺，再配了酱油和果子醋就可以吃了。当然，在小杨村，少不得要加上一勺油泼辣子，把面条染得红艳艳的，看着就口水分泌。
杨梅梅小小年纪也十分向往吃辣，她见大家碗里都是红红的，就要求自己的面条也要加辣椒。在他们这里吃辣椒太普遍了，但是小孩子吃辣椒多了总会觉得屁股疼，那是上火了，这就是好些人说的“辣了嘴巴辣屁股”。杨奶奶就挑一根面条给她在辣椒碗里沾上辣椒油，然后拌匀了面条，这样看起来也是红红的，但是吃起来没有那么辣。
等到背集（非集市的日子）的时候，杨爸爸就抽空拉着一架子车淘干净的麦子去磨面坊去磨面。他们村子里是没有磨面坊的，不过隔了几个村子的地方有一户人家做磨面的营生，家里装了磨面机，附近几十个村子的人都去他家磨面。
杨梅梅每天新鲜事很多，磨面的事她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天气转暖，到了挖野菜的时候了，她整日跟在杨奶奶身后提着小篮子挖野菜。别看她才三岁的小不点，吃了一顿荠菜饺子之后，杨梅梅就深深地记住了荠菜的样子，并且沉迷挖野菜不可自拔。
吃货的力量简直不可想象的强大！
杨梅梅自己挖的慢，要好几天才能攒一些，她还能想办法发动村里的小孩子帮忙一起挖。杨梅梅为了这口吃的也是用了心思了。村子里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视的，有的家里有电视机，家长嫌费电也不会敞开了让孩子看，杨梅梅就带领一群没上学的小孩子在自己家看电视。电视节目也不是全天都有，这群孩子为了电视，就沦为了杨梅梅的免费劳工，还都挺乐意。
村里的小孩子大都放养，大人们只管吃睡，别的时候就放出去让自己玩，三四岁这一批能跑能跳又没到上学年龄的小孩子就这么聚到了杨梅梅家。在家吃了饭他们就跟家里说找杨梅梅玩，杨梅梅聚起了小伙伴就去麦田野地里撒欢，每次提着她的小竹篮和小铲子，回回都能带回满满一篮子野菜。
你问家长有没有意见？他们才不管哩，三四岁的小孩子半懂不懂的，还要人看着，还不能帮忙干活带弟弟妹妹，大人巴不得他们有个安全玩耍的去处。杨爷爷在村子里威望不低，大家都信得过他家的家教，也放心孩子去他家玩。孩子去的多了，有时候杨奶奶就会拿一点不怎么值钱的零食招呼他们，比如放得有点久的苞谷花。
没有动画片看的时候，杨梅梅还学会跟系统换动画片看，她每天睡觉的时候看一点，第二天就讲给小伙伴们听，就这样她的野菜大军就越来越大了，几乎囊括了村子里三四岁这一批小孩子。
等到了三月的时候，杨爷爷见外面有大孩子放风筝，就找别人要了报纸，折了家里的扫帚棍给孙女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小风筝：竹棍绑成十字，中心和四个角跟剪好的报纸固定，再用剩余的报纸裁了长条，粘成一条长长的尾巴。
杨梅梅得了新玩具，聚起了小伙伴就去放风筝了，连热衷了好些天的挖野菜都放下了。
“放风筝喽！放风筝喽！！”一群小孩子欢呼着跑出院子。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杨奶奶就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哼起了歌：“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
杨梅梅一批小屁孩就在空旷的野地里撒欢，村子里靠近街道，荒着的地方并不多，小孩子们跑着跑着就跑到了麦田里去，成片的麦田足够他们跑着玩，万一摔了有麦苗垫在底下，一点也不疼。不过，万一有路过的大人看到他们在麦田里打滚玩，就远远地喊一嗓子，制止他们祸祸粮食。
小孩子本就跑得不够快，那风筝半天也飞不高。幸好今天风势足够好，风筝能够飘在半空中，虽然没一会儿就要掉下来重新飞一次，但也够他们稀奇的了。
十几个小孩子尖叫笑闹着，声音在空旷的麦田里传播到远方。
在家困了一个冬天，天气转暖后，换了轻便的春装，小孩子们就在家待不住，村子里到处都是玩闹的小孩子。杨梅梅他们很快碰到了另一批玩耍的小孩子。这一群小孩子人数比他们少，但是年龄稍大一些，是村子里五六岁那一批孩子中的。五六岁的小孩子就开始有了比较明确的性别意识，他们男孩子找男孩子玩，女孩子找女孩子玩，要是有男孩和女孩一起玩，那要被人笑话的，所以，这几个一起玩的孩子都是小男孩。
冲突很快就出现了。
村子里电视都没有做到每家都有，报纸更不会家家户户订阅，这些小孩子会撕了哥哥姐姐不用的书本作业本做折纸，却没有足够大的纸张做风筝。杨梅梅手中这个风筝就惹人眼了。
小男孩没什么策略，他看上了杨梅梅手中的风筝，又见他们人虽然多，但都是小不点，衡量双方实力之后，小男孩选择了简单粗暴的直接上手抢。
他从旁边跑上去截住正在跑动的杨梅梅，伸手推到她，就要拿了她手里的风筝跑走。杨梅梅是懵了一下子的，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之前她年纪小，家里人都是把她放在眼前，在大人面前，这些小孩子总还是收敛些的。
杨梅梅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风筝线。杨爷爷嫌缝衣的线太细，怕勒着孩子，专门给她用了纳鞋底的粗线。知道孩子还小，也不指望她能把风筝飞高，所以绳子不算长，放开飞风筝的线，剩下的就在她手掌上缠了几圈。小男孩上手抢，杨梅梅的手攥着，都被线勒出印子了，她就是不松手。
“松开，松开。”小男孩一边喊，一边掰她手指，要解了绳子。
杨梅梅被压在麦苗上动弹不得，其他的小孩子早被吓住了，还被那些大一点的孩子挡着，根本站在原地不敢动，有的吓得直接大哭起来。杨梅梅突然想到那个什么时候说话都在的“人”，虽然她总看不见它，但它总是在的。
“我要换个大力水手那么厉害。”杨梅梅咬牙对抗小男孩，说话的声音含混在嘴巴里，别人只以为她在乱喊。
【兑换成功，扣除夸奖值****点。】
突然间，一直挣脱不了小男孩压制的杨梅梅就翻身了，她骑在小男孩身上，小手握成拳头砸过去，正好砸在了小男孩的手臂上，那小男孩惨叫着，眼泪鼻涕流成一团。
杨梅梅：？？？
杨梅梅觉得自己的愤怒还没发泄呢，但小男孩的状况看起来很惨，她就站起来，捡起自己的风筝，招呼小伙伴离开。
杨梅梅觉得自己已经报仇了，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换了地方，跟小朋友继续放风筝玩，等她跑上一会儿，就把绳子换给其他人，大家轮流玩。
她不知道，疼得受不了的男孩子哭着回了家，他托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疼得不行。
孩子哭着回来，家长肯定要问一问，结果一查看，发现自家孩子骨折了，再问他怎么骨折的，男孩子不敢说自己抢人风筝——他也知道这不是好事情，只说四太爷家的杨梅梅打的。孩子妈气得不行也不敢耽误，先去借了自行车带孩子去卫生院，正骨包扎打石膏，等小男孩被妈妈牵着去杨梅梅家讨公道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吊在脖子上了。
念着孩子受了大罪，他出了卫生院要吃零食，家长一时心疼还给他买了几个果丹皮和橘子糖。小男孩嘴里吃着糖，这会胳膊也没那么疼了，他就忘了先前的疼，坐在自行车上晃荡脚丫子。
“别乱动，看把你摔了。”小男孩的妈妈骑自行车不熟练，也怕孩子抓不好，就推着车子带他走。
因为花了钱，小男孩妈妈心疼完孩子就有些气不顺，经过市场时就直接跑进去找杨妈妈告状了，说你家梅梅怎么那么厉害呢，把我家娃儿都打骨折了。杨妈妈就惊着了，看人家也不是胡说呢，但她还是不信，想着也差不多该回家吃饭了，就笑着说那我跟你回村里去看看，问问梅梅咋回事。
两人一小孩走到村子口，看到一群老太太做在一起一边做活一边闲话家常，其中就有男孩的奶奶，男孩奶奶特别疼爱大孙子，抬眼一看发现大孙子胳膊吊着呢，她立时收了笑就站起来一边查看一边问咋回事。小男孩没心没肺地吃着果丹皮，男孩妈妈自然说被杨梅梅打的，老太太就炸了，拉着孙子哭闹着就要去杨梅梅家要说法。
要说法的队伍壮大，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老太太闲汉，杨妈妈势单力薄，辩解的话无人听，还指责她不讲理，说你家孩子都把人家孩子打骨折了，你还不认。杨妈妈气得不行，还没到家先跟人吵了一架。
“杨——梅——梅——”
村子四周就那么大点，喊上几声，杨梅梅很快就跑回家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三四岁的小不点，男孩女孩都有，跑了一早上，身上草汁子干草屑沾了一身，脏兮兮的。
“妈。”杨梅梅脏兮兮的一身就伸手抱住了妈妈的腿，她还笑呢。
“跟我回家。”杨妈妈生气地一拉她后衣领就拽着走，杨妈妈把人一直拽到了讨说法的那群人面前，就站在小男孩旁边。突然地，大家就不出声了。
面前两小孩，杨梅梅才满三岁没几个月，男孩叫国庆的那个跟杨梅梅同月生的，但他今年都满六岁了，杨梅梅看着软乎乎的婴儿肥，身高比人家低一个半脑袋呢，趁得男孩又高又壮。
之前大家没看到人，一听把人孩子打骨折了，国庆看着也就是个普通的六岁小孩子，一群人都跟着看热闹来了，也没人想想两个孩子各自的情况，现在两个孩子往一起一站，你说小的这个把大的那个打骨折了？开玩笑的吧！！
杨梅梅一见杨国庆就想起自己早上挨的打，现在妈妈奶奶都在，她就指着杨国庆告状：“婆，他抢我风筝，还打我。”
杨国庆妈妈看着杨梅梅，都没脸问一句“那你打我家杨国庆没？”她觉得这就不可能，这么小点孩子，就是打上一下，才多大劲，咋也打不了骨折这么严重。肯定是自家崽子又做了什么危险动作自己摔骨折了，怕自己打他，就撒谎了。
杨妈妈气盛了一路，这会气虚了。她拉着自家孩子，一边骂着一边回家了，离开的背影略显狼狈。就是疼爱大孙子的男孩奶奶有心要闹，但没人支持，杨梅梅的爷爷那一辈六兄弟在村里威望高，按着辈分算还是她叔，她也不敢胡搅蛮缠，只得悻悻离开了。
围观的人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却都没人说什么。他们觉得杨国庆虽然抢东西还打人了，但他现在骨折了，受了教训了，也不好说他什么了。甚至杨妈妈和杨奶奶也是这样想的。村子里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其他小孩子都被赶来看热闹的家长拎回家了，大家各自散去，中午了，家里吃三餐饭的都该吃午饭了。
杨奶奶虽然不好追究，但是觉得孙女受了委屈，就抱着她回家，“婆婆今天蒸馒头，给梅梅蒸孜卷啊！”总是在厨房战斗的杨奶奶觉得吃的是最好的安慰。
“好，我要吃荠菜的。”小吃货杨梅梅接受了这个安慰，圈着奶奶的脖子十分开心。
那个玩了一早上已经破损的风筝还在杨梅梅小伙伴的手上，这时已经被她忘到脑后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大约得吃到菜卷之后吧。
杨奶奶不仅蒸了孜卷，还找出夹子给杨梅梅烤了小圆饼。这是家里一直有的一个工具，也不知道从哪一辈传下来的。像是两个特别浅口的平底锅相扣着连接在一起，手柄特别长。按着大小把擀好的面饼放进圆形容器中，那里面一面是菱形格子的花纹，一面是六种动物形状，家里有一对，动物正好配出十二生肖来。
放好面饼，两只手各把着一只手柄往一起一合一夹，往灶膛里一放，就翻着面烤上十分钟，闻到饼香味就可以离火了。拿出来后，把着把手往两边拉开，烤好的饼就掉在案板上，一面是规则的菱形格子花纹，一边是凸起的动物形状，因烤之前夹子里刷了油，饼子表皮焦黄。
杨奶奶对做饭特别有心得，也愿意花时间花心思给孙女做好吃的。她做的饼可不是简单的白饼，孙女没法吃太重的调味料，她就把去年采摘晒干的花椒叶揉碎了加在面饼里，烤熟的饼就有一股椒香，味道还没有花椒那么重，吃起来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