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首绵长的岁月诗》MoriMondo

3、Chapter.3

　　有人说，梦想就如泡泡一样，

　　飞往天空寻找永远，最终却破灭了。

　　**

　　在大男人樱木花道的眼中，梦想是伟大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说的更确切些，男人是不可以没有梦想的！

　　关于樱木花道的梦想，曾经和流川枫的梦想很不凑巧是一样的，称霸全国！

　　最后他们都成功了。

　　再之后。流川枫有了新的梦想，而樱木花道丢失了追随他的资格。

　　高三毕业那年，流川去拜访安西教练时，正值瑞雪。路面上积雪很厚，把他的淑女脚踏车卡在了半路上，于是剩下的路他只好自己走着去。

　　安西是个生活作风传统的人。安西夫人在门口接应流川，看到他满身是雪便急忙拿来浴巾帮他擦拭，边擦还边咕哝着即使是小伙子也不能这么不在意健康啊什么什么的。

　　领着流川去茶室，一路上长长的外廊隔离了雪白的世界，却仍有片片雪花拌着风飘进来，卷过流川的脸颊。

　　坐在客位，早就生起的炉火让他浑身一暖。

　　上一次来这里，是两年前，正值盛夏。安西教练告诉他，先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吧，于是他留了两年。

　　现在他是全日本的MVP，公认的最强者，完成了对自己的期望，流川知道自己已经有资格向教练重提当年的事。

　　「流川，先恭喜你。」安西双手握着茶杯，浅浅的吹了口气，茶杯里蒸腾而上的热气熏白了他的老花眼镜，让流川看不清晰他的表情。

　　流川以沉默算作是回应，然后直接了当地开口。

　　「我可以去美国了吗？」

　　「噢呵呵呵呵呵呵。」安西笑了出声，双肩上下颤抖，「流川，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便好吧。」

　　经常被樱木弹来弹去的下额也跟着震荡起来。

　　「以你现在的成绩，大可以骄傲地跟我说，你就要去美国了，」安西低首，又呷了一口苦茶。「而不是来征求我的意见。」

　　镜片上的雾气慢慢褪去，流川枫确定自己从眼前这位老人的眼里看到了洞察一切的光，然而，只是一瞬。

　　「所以，流川，你在害怕什么？」

　　被送出宅邸的时候，流川枫的手里握着安西太太硬塞给自己的油纸伞。大门外依旧是一片惨白，只有一条窄得不足30公分的小道，大概是哪家的好心人扫的雪吧。

　　流川揉了揉眼，被这耀人的白刺伤了眼睛。然后半眯着的眼睛彻底闭成一条线，正擦拭着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就象时光停滞了一样，流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茶室里的炉火产生了幻觉。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那抹火红的颜色。

　　樱木转身，然后大咧咧地打招呼「臭狐狸，你也在这儿啊！」

　　流川无语，看着樱木一步步靠近自己，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的伞，撑开，把两个人高大的身影都罩在里面，然后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等我？」

　　「谁要特地在这么大的雪里等你一个小时啊！臭狐狸！」

　　不打自招。流川轻不可闻地微笑，当然前提是如果那个扯嘴角的动作可以称之为笑的话。

　　「死狐狸，笑，笑什么笑啊……」

　　「大白痴。」

　　「不许叫我白痴！臭狐狸！信不信我拿头槌砸你！」

　　紧随而来的是纸伞下传出类似扑通磅等等等的声音，似乎还隐约夹杂谁谁谁痛苦的嚎叫，但很快便被埋没在哗啦哗啦的风雪中。

　　流川伸手摸了摸额头上仍在发烫的大包，眉头因为痛楚而微微扭在一起。

　　「你已经砸了。」

　　「！！！！！」

　　火药味褪去，便是安宁。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地走着。可流川却宁可他还像上一刻那么聒噪，指着鼻子骂自己是死狐狸，叫嚣着自己只是路过的而已，甚至冲上来再给自己一个头槌。

　　一股莫名其妙的巨大尴尬横旦在了两人中间，比遮天庇地的雪更浓烈更深沉，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到对方，却万分遥远。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很久吧，樱木停下来。「我家到了。」

　　把伞柄交还到流川的手上，樱木撑开双手捂着脑袋向被埋在雪里的公寓冲过去，刚跑了几步却又停下来。

　　那一刻流川以为他会自然而然地转身然后不屑地说你个臭狐狸嚣张什么啊。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撇下几句话，然后飞快地走了。

　　流川杵在原地发愣了好久。

　　一手打着伞，眼看着那抹艳丽的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突然发现樱木向来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竟也可以那么凄冷。

　　流川感觉无数雪花撞在自己的颈项间，沿着毛衣的领口滑进去，还没来得及经过颈项就化成一片湿润，冰冰的。

　　「喂，死狐狸，去美国吧。」

　　流川，你在害怕什么？

　　「抱歉阿，这次本天才好像追不上你了……」

　　「拿点成绩出来，连着本天才的一起，听见没有！」

　　雪下的好大，哗啦哗啦的风声像是把樱木的话吹得好远，吹到流川听不见的地方。

　　又或者只是流川不原意听见，而已？

　　你知道的，樱木，全世界只有你知道了。

　　我在害怕什么。

　　**

　　「Kaede，Wake up！」

　　「Kaede，Wake up！」

　　「Kaede，Wake up！」

　　「Kaede，Wake up！Wake up！Wake up！Wake up！」

　　哪家的闹钟摊上这样的主人，都会哀叹自己命运凄苦吧？被闹钟坚持不懈尽职尽责地闹醒的那一刻，流川枫正处于大脑当机状态，二话没说抄起床边的闹钟就往地板上砸。

　　「咣啷当！」流川懒得管它，或者根本没想到这是自己砸坏的第16个。

　　翻了个面继续睡。

　　重新阖上的眼皮里面，黑色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圈。

　　好像不太对……？

　　流川猛地从床上翻身爬起来，转头看看百叶窗缝隙间渗透进来的柔和的光一条一条地覆在床单上，又转头看看被自己摔在地上的闹钟。

　　愣。

　　嘀嗒，嘀嗒，嘀嗒。

　　在现实和梦境中间徘徊飘荡了整整三秒，流川才终于敢确定现在在他眼前晃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而不是神奈川的大雪地。

　　流川揉了揉眼，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地翻身下床，刷牙、洗脸、吃早饭，一边进行一边睡觉，前后大半个钟头终于彻底清醒，可见当年神奈川「三年寝太郎」还是雄风不减。

　　看着镜子里朦朦胧胧的自己，流川有些恍惚。

　　他做梦了。梦见的是三年前的大雪纷飞。梦见的是那抹艳丽的红色决绝地站在雪堆里，用骄傲的背影面对他。

　　然后他说「流川，去美国吧。」

　　一觉醒来，恍若隔世，沧海一瞬。

　　1994年春假的那天，流川枫19岁。

　　做出了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和自己的梦想来到美国。用一年的时间考进加州大、两年的时间挑战NCAA，1998年终于年满22周岁加入NBA选秀。那时的他已经背负了「卫冕MVP」，「传奇般的东方篮球天才」，「冷酷的进攻之鬼」等在大学篮坛中耀眼的盛名。

　　三年只为了这一刻，每次流川的脑中闪过无数梦想和荣耀时，总是无比坚决，却又在晃过那个红色的影子的一瞬莫名柔软。

　　「拿点成绩出来，连我的份！」

　　其实，他早就和樱木失去了联系——或者更正确些说，是粗心的两人分别前忘记了要互留联系方式。

　　流川是在搭上飞机后才想起来的，然而觉得这样也挺好。

　　来了美国后，和流川唯一保持联络的湘北成员就只有前篮球队经理蓝田彩子了，但往往是彩子一大串球队近况详细解说发过来，流川一个这样啊，噢，我知道了等等等的回过去。然后彩子又会极其胸闷地附赠一句，流川你真无趣。

　　流川不以为然。其实不是自己刻意冷漠，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罢了。唯一一次的主动联络彩子是在进入NBA选秀集训营前，流川不惜什么国际长途巨额话费什么加拨0加拨1，亲自打电话询问了樱木的移动电话号码，还被学姐揶揄了半天是不是终于打算表白了阿隔了三年想的慌阿什么什么的。彩子是个聪明的人。或许当年整个神奈川都以为流川和樱木是一辈子的死对头时，只有彩子
　　一人能看出其中的蹊跷。而这些，樱木看不出。或许连流川自己也看不出。

　　流川在电话这头冷汗冒个不停，直觉得有个恶魔样的小人在背后拿针戳他，又麻又痒，胸口一阵狂跳。

　　在那之前他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心虚」这个词。

　　流川把抄着一串数字的小纸条念了一遍，然后折好塞进上衣口袋，带着有点搞笑的表情出门和队友回合。

　　大白痴会不会看直播呢？如果看到的话他一定会对着电视大骂一通的吧……

　　说不定还会嚎叫哪个没品味的球队挑了这只没体力的烂狐狸阿阿阿！

　　唉……流川叹一口粗气。

　　不过其实心里也会很欣慰的吧？

　　大白痴……

　　结果一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随身带着你的号码真是太好了。

　　流川强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他的队友们满头黑线地看着流川在短短几秒内更换各种千奇百怪的模样，被他今天格外丰富的面部表情给吓得不轻，躲到角落里猜测着是不是因为选秀大会而紧张过度导致面部抽搐，或者偷吃了兴奋剂。

　　「What happened to him？」

　　What happened to him？

　　God knows.天知道阿。

　　三年有多长，三年有多短。

　　三年一晃而逝。

　　他的音容，他的笑貌，一举一动，原来自己从未忘记。

　　**

　　7：00AM。

　　流川枫随着几百号选秀新人一起跨入纽约NBA总部的麦迪逊广场花园剧场，等待命运中最大的机遇。

　　而那一刻的日本神奈川，樱木花道正稳坐在安西家中，因为被问到他的名字而把米饭喷了个精光。

　　时差真是奇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