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3、003

　　一年中最后一个月，忙碌是常态，李立涵更是在百忙之中快要炸掉之前差点暴走。

　　原因无他，老板上了热搜，还是跟一个他都没见出现在蒋东宁身边的美女，一个正在往上爬的准一线流量女明星，最要命的是，李立涵戳进去的热搜照片里，那个女明星风姿绰约地戴着拍卖会上那对耳环。

　　李立涵当然不会记错，毕竟那是他一手经办的。

　　只是送给曾豫的东西，怎么成了这个女人的所有物？

　　先让自家公关公司不着痕迹地清一遍热搜，将与蒋东宁、寰宇老板等有联系的捕风捉影信息彻底删除。

　　李立涵刚给公关公司负责人咆哮完，就看到蒋东宁推开两扇沉沉的办公室大门走出来，“对下属子公司的老板这么凶的话，下次开总结大会有人打你小报告，我会很难办的。”他出来带着一阵风，气势凌人又让人感觉压迫感，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

　　不过，此刻蒋东宁一副你说的我都听到了的神情让李立涵更感觉绝望。

　　不等李立涵找到能搪塞的古怪理由，蒋东宁率先说道：“我有个约，下午一点前回公司，任何事你代办。”

　　“好的。”李立涵对老板没有追究刚才的事表示一万分的感恩，看着老板大踏步的出去他才意识到，不对啊这都月底了大家不是说好了月底不许请假要一起加班加点的吗啊？！俊秀的李总脸上露出了深受伤害的难过表情。

　　*

　　Cicilia是个急性子，蒋东宁刚把那辆许久没开的雷克萨斯点着火，催命电话又来了。

　　不过不是催他快点抵达见面的，“Don，你慢慢来，我可能没这么快闪人。”Cicilia快人快语，一串英文说得又漂亮又干脆。

　　她是蒋东宁的前相亲对象，英国时尚名媛，致力于摄影事业，这次来受邀前往文城拍摄品牌大片，一早就约了蒋东宁去吃中国菜——火锅。

　　接电话的时候蒋东宁还在家里往额前的头发上抹发胶，他斩钉截铁地说，吃什么他来定，否则不去。
　　火锅——开什么玩笑！

　　蒋东宁开着老爷车似的雷克萨斯果真是慢悠悠地晃到了Cicilia拍摄的时尚摄影创意园，一个80年代国营毛纺厂改建的园区，处处透露出文艺小清新。

　　晴朗的蓝天下，高大的杉树光秃着枝丫，阵阵寒风。

　　停好车找到了Cicilia说的摄影棚，蒋东宁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正在上蹿下跳的Cicilia本人——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只有一百的大型瘦猴本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不意外的话脸上还挂着硕大黑眼圈。
　　“OK！”Cicilia停顿了下，叫来翻译嘀嘀咕咕几句，翻译再传递给摄影棚中央的模特。

　　蒋东宁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已经有人注意到出现了一个身姿不凡的中外混血男士，在这个地方虽然男模频繁出入，但眼神如此冷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模很少见，于是大家都不自觉地以他为核心跟蚂蚁似的分流了。

　　颇有自知之明的蒋东宁，索性走到工作人员区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端坐着，就差等人给他奉茶了。有心人一看他这名表名装的知他这尊大佛不一般，但没人敢真的上去搭茬，甚至都没人去问一句——先生，您是不是进错棚了？

　　看样子沟通并不顺畅，翻译来来回回几趟，是个小女孩，一脸便秘的为难。

　　女模特直接提着长裙向Cicilia走去，拉着长裙裙摆又指指自己的脸，对着翻译强调：“你跟她说，我走的是清纯路线，太性感了不行，真的不行！”

　　蒋东宁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女星会这么坚持自己在外界的形象，还挺敬业，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条裙子是繁复的纱裙，可开叉露腿也可形成圆弧裙摆。

　　不知道露出来是什么效果，蒋东宁无聊地想。

　　Cicilia一手提着相机一手叉腰，“NONONO！”

　　僵持不下，最后蒋东宁才听Cicilia在暴走前被一个工作人员劝住了——换个女模特，这身衣服换人穿。

　　两相皆宜，Cicilia总算在回头见看到了蒋东宁，她一惊一乍又一喜，凑过来跟蒋东宁打趣：“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我这么自由自在？”

　　作为欧洲一个知名时尚公司的继承人之一，Cicilia本应该和哥哥姐姐一起打理业务，却叛逆地满世界飞。

　　“我也很自在。”蒋东宁无可无不可地看着她，眼神却定格在了光着脚走向摄影棚中央的女人。

　　白，是真的白。

　　找不到词汇，蒋东宁想，以前中文教师教他汉语，里面许许多多成语，各个妙语连珠，但他却一个都想不起来夸一下眼前这个妙人和这幅美景。

　　Cicilia见他眼神一滞，跟着回头，也夸张地哇哦了一声。

　　也许有一个，金屋藏娇。蒋东宁不合时宜地想。

　　一段时间不见，曾豫换了造型，波浪卷黑长发，浓密的发量让她成熟冶艳，衬托着白皙到无瑕的肌肤，真正藏在金屋中的古典美人。

　　她会英文，直接越过翻译与Cicilia沟通，了解到Cicilia的拍摄想法，她表示没有异议。但一眼扫到蒋东宁，仿若未见，直接无视过去。

　　蒋东宁与她眼神交汇，见她仿佛失忆，一瞬间哑然——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情淡漠的人？

　　“哇，曾豫今天太抢风头了吧？”蒋东宁背后突然飘出一句悄悄话。

　　“谁让史彦没她这身材这气质呢？啧啧，我是女人我都喜欢。”

　　裙子还是那条裙子，只不过换了个平肩、胸大、腰细、腿长的人，就仿佛焕然一新。

　　蒋东宁遥遥地望着曾豫坐进黑色的真皮沙发，黑发铺满扶手，她上半身支着侧对镜头，一条纤细白嫩的长腿极尽诱惑之能地慢慢从层层纱裙中探出来，轻巧地搭在扶手上。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默片时代，只有黑与白的对比，强烈的冲突几乎让所有人都盯着这个玉体横陈的女人。

　　Cicilia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开启了新一段上蹿下跳的旅程。

　　美丽的女人分很多种，但是曾豫这种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瑕疵的，很少。

　　蒋东宁此刻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吸引人注目的资本，更有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魅力。

　　Cicilia的拍摄进度很快，曾豫这一组过去，已经到中午饭点，她扔下团队大大咧咧地就要扯着蒋东宁去吃饭，却见蒋东宁进了化妆室，言称找曾小姐请她稍等一等。

　　曾豫刚卸下时装，穿着白色纯棉浴袍，如墨云的长发落在一侧，看到不容阻挡的蒋东宁走进来时，竟露出一丝紧张还回身看了眼房间里的其他人。

　　化妆室只剩下一个在收拾东西的小女生，戴着鸭舌帽，背影消瘦，似乎没注意到这一幕。

　　“怎么？见到我这么害怕？”蒋东宁打趣地站在她身前，非常不绅士地向她的黑发探去。

　　曾豫轻轻一拧细腰，避开他这无理的举动，神色已经恢复往日的冰冷。

　　手指落了空，有几分落寞。

　　化妆室的灯光不亮，蒋东宁就这么虚虚实实地垂眸望着她，她也垂眸望着自己的头发，好像要从上面找出一丝异样。

　　“我上次送的那对耳环，你不喜欢？”蒋东宁望着她挺翘的鼻尖，用轻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

　　“什么耳环？我不记得。”似乎感觉到高大的男人周身散发出的浑厚温热气息，曾豫皱眉往后挪了一步，再去看身后的那个小女生，似乎很介意蒋东宁这幅亲近的模样。

　　蒋东宁将这当做是女孩子特有的娇羞，薄唇一抿，“哦，我忘了曾小姐总是记性不好。”

　　“你——有事吗？”曾豫总算抬起头，与他对视，描眉画眼的五官异常尖锐和抗拒。

　　小猫似乎被惹怒了，蒋东宁见好就收，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若是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但是私自将别人的礼物送人，不是好习惯。”他旁若无人地整了整西装外套，转身前再看她一眼，“那么，下次有缘再见了。”

　　见蒋东宁真的走远，曾豫才呼了一口气，不只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谁说，“最近得去城隍庙烧烧香了。”

　　*

　　Cicilia携蒋东宁一同出去，旁人都将他们当作了一对，只有明眼人说这是寰宇的老总，有人急急忙忙去搜信息发现果真是本尊，几个人围坐一团叽叽喳喳讨论寰宇老总真人比照片帅一万倍，而且人又高又挺拔，简直人中龙凤啊。

　　耳根子有点热的蒋东宁降下车窗，完全不想理会一直在给自己洗脑要去吃火锅的Cicilia，听到她说自己在中国天天吃火锅，他已经崩溃了，“我现在如果发一个定位给Lucas，你猜他会不会光速加入你的火锅大餐？”

　　听到Lucas大名，Cicilia含恨地闭了嘴，来中国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逃避家里含辛茹苦的长兄嘛。“Don，你真的是对我毫不怜惜。你看看你刚才遇见那个什么豫什么的女演员，不公平待遇。”Cicilia接到这个项目也只了解大概是品牌方在中国找了几个演员、明星而已，当然公关已经特别提醒她们不是专业模特，不要用太专业的眼光去挑刺。

　　“曾豫。”蒋东宁强调一句。

　　“OK！”将自己坐正，Cicilia气鼓鼓地表示蒋东宁这是见色忘义的渣渣，随即对曾豫发表一番点评，“这位小姐和你以往的品味大相径庭，胸脯丰满如十九世纪贵妇，你怎么到了中国就入乡随俗了？”

　　蒋东宁交过一两个模特女友，是以全世界都以为他只看得中高级脸的瘦高个。

　　蒋东宁很想指正她，男性跟女性的胸脯没有仇恨，这世上就没有人因为胸脯爱上一个女人，也不会因为胸脯去拒绝一个女人。

　　他一边行云流水地将车子别到另一条道上，一边板着脸指出：“人是会变化的。”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这辆旧款雷克萨斯依旧开得风驰电掣。

　　对此不置可否的Cicilia说起自己的观察：“不过我觉得这位什么豫小姐不错，她身边那位助理女孩子，一看就是毁容的残疾人，但她还对她不错。”她伸了伸胳膊，“善良的女士，总比大胸脯的女士可爱，如果两者皆有，那更是可爱中的迷人了。”

　　毁容？残疾人？

　　蒋东宁不知道她在说谁，但是想到化妆室那个小女生的背影，跟她确认道：“带着一个鸭舌帽的小女孩子吗？”

　　“是。”Cicilia一边回应他一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边火锅店招牌，内心在哀嚎，我要吃火锅啊混蛋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