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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二章 ...


  •   第九十二章
      乾元九年的冬天,天寒地冻,边地烽烟滚滚。
      冷风猎猎,撕得被破城头的旗帜如枯萎的蝴蝶,衰败欲落。
      边地异族发生叛乱,宣国的宗室将大将军林修,率领三路大军北上,攻破叛军自立国度的京都,琐叶城。破城当日,林修下令屠戮琐叶城三日。
      北风呼啸,黄土埋了一层又一层的骨和血,雪花和血花,在琐叶城中无穷无尽地绽放着的绚丽。三日里,红与白,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地绽放着。
      琐叶城旁的琉璃城,城池外数十里外的树林中,此时一辆马车在士兵拥护下,向更北的地方而去,那是一支从琐叶城逃出来的阿斯纳皇族队伍,那士兵守护的马车上载着发动这次对宣国叛乱的首席人员莫拂——他唯一的儿子和子孙夫妇——莫拂在琐叶城被攻破之前,就将他正出的血脉一支送出了城。琐叶城被攻破的消息传到了琉璃城,当夜,主管琉璃城的官员又将这支皇室血脉连夜送出了城。
      淡淡的月光照落在阴森的林路上,时不时照出一两具居于底层的死尸和饿殍,马车之中的几人僵硬沉默,在一路颠簸中听着路边的狼嗥枭啼,只觉得现下在流亡中,心似浮萍,恐惧异常。
      暗夜里,隐隐约约听得后方蹄声奔腾,一个半大的男孩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黑暗深处,烟尘滚滚,一队骑兵飞快地出现在视线之中,烟尘里,骑兵仿佛水面的洪流,以迅猛的速度驰骋逼近。
      男孩害怕地大喊了一声“妈”,马车内的成年人不由跟着看了一眼,众人顿时惊慌失措,掩耳盗铃般猛得拉下帘子,互相抱紧而瑟瑟发抖。
      骑兵很快拦在了这支逃离出城的阿斯纳皇族队伍前,将之团团围住,圈中被围着的士兵也举起兵刃做出了防备姿势,似要准备浴血一搏,风中隐隐约约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这支追赶而来的骑兵,层层叠叠,竟有数千人。
      每个高头大马上的骑兵,皆是黑甲、黑器,坐下战马的甲胄也是纯黑之色。而层层叠叠的骑兵列阵,每个骑兵个体又是如同机械般排列得井然有序,显然,这支为数不少的骑兵军队是极其得纪律严明。
      骑兵军队如同峻岭般,威严雄武、铁血冷肃,军队中有一排骑兵背负长弓,此刻拉弓搭弦,箭头对着包围圈中的人,严阵以待,叫人远远望之,就感觉到深重的压迫之感,心生畏惧而难敢动作。
      马匹进行了置换位置,有一队骑兵让步,中间出来一个男人。不同于骑兵队伍中常用马匹的枣红色,那男人坐下的马,是一匹纯黑色的战马,相对于一般的战马,那马匹的身形也肉眼可见得还要高壮一些。
      骑在马匹身上的成年男子,身形修长,身姿挺拔,他背上负着弓箭,腰间挂着一把匕首、一条长鞭和一柄玄色鞘子的长剑,龙鳞盔甲沉重寒冷,却未曾将男人优美的身体包裹得臃肿,反而更衬得他高挑英武。
      月光轻移,露出盔甲下男人数日操持下略有霜色、却依旧丰神俊朗的脸——男人长眉入鬓,乌发浓密,一张脸生得是俊美绝伦,容光焕发,他在夜色下居高而视,冷睿沉静,那一身黑色的战甲在淡淡的夜月下,泛着嗜血的银光,宛如魔神降临。
      那是宣国现在的骠骑将军、扶风侯,君玉人。
      君钰勒马,他一双清寂的眸子里闪着幽光,扫了一眼那些欲要负隅顽抗的士兵,他遥遥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那辆马车,唇角微翘,流利地用这些异族人的语言说道:“叛贼之首莫拂,蛊惑人心,谋逆自立,酿成滔天大祸,而致使此地民不聊生。我等忠于王命,讨伐叛贼,只是为了诛灭参与谋反的首领人物罢了。你们这些奉命行事的普通士兵,都不过是被莫拂威胁,听命于莫拂,又被莫拂耽误,而进入歧途,如今你们身陷重围,山穷水尽,如若持械与我军相斗,定是必死之举,可如果你们现在愿意放下武器投诚于我,我将都给与你们宽恕——”
      君钰的声音铿锵有力,顿了顿,他扫了一眼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继续流利地用异族语言说道:“莫拂残酷无道,其阿斯纳氏党羽虐待你们、奴役你们,你们因为那一纸奴书被困在阿斯纳氏身边,当猪做狗,难道你们不想归家和亲朋团聚吗?现在莫拂已经成为阶下之囚,只要你们在此刻弃暗投明,等莫拂的党羽被清理干净,你们还愁来日?”
      “啪嗒”——有人丢下了武器,一个、两个、三个……好似传染一般,很快将整个阿斯纳皇族的侍卫人群渗透了。
      君钰见此,微微一笑,气韵如春、面如神祇,他唇中吐出的命令,对敌人却是冷漠无情:“将放下武器的都带走,若有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者,杀无赦。车里贼首,莫拂一脉的人员,一个不留。”
      无月之夜,天空如墨,深邃广阔,满天散布着晶莹的星星。
      琉璃城中的花街,临水而建,日夜不歇,花街道上满是金粉华灯,酒醉芬芳,纵使是如今日这般城池易主的情况下,青楼也依旧不会闭门——对这般蝼蚁一样被压榨而活着的风尘中人来说,换个城主、城主是谁,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占领此地的人,并不大行屠戮,不祸及下层,只要祸端不殃及他们,他们依旧该怎么活,还是得怎么活着。
      繁华落尽的街头,一盏破灯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昏暗的灯火下,小巷墙角的一丛灌木旁边,几个身着下人衣物的粗人,按照一个腹部高隆的“娼妇”还在肆意快活,这群人中,时不时还发出了一两声夹杂着咒骂的话语。
      “肚子那么大了还出来卖,真是□□……快听她叫声,啧啧!”
      “大冷天的碰到个孕妇,真是晦气,大爷我今天碰到什么倒霉事,那都是怨你这贱妇。”
      ……
      人间世道,向来分为三六九等,而娼妓,也总是分为了三六九等,琉璃城中的花街,自然也不例外。
      居于书寓或者水上画舫的名妓,自是不用说是什么待遇,寻常百姓、低层商客对于这些名妓们,也总是望尘莫及的。一般街巷里的娼馆里,娼妇纵然低贱,娼妇们也多少有自用的房间。就是巷口群居的乞丐妇人,十几个娼妇租聚在一间破落屋子里,也好歹,还有张用来接客的板床。而若是没有个谋生职业的妇人,流落为不入流的娼妓,以卖身谋生,如这般连接客的地方都没有,她们拉到客人时,便往往是让嫖客带回自己的住处,或者就在角落让嫖客匆匆上一回,以获得一些廉价的报酬。
      君钰带着几个下属路过这条小巷,身侧的王鸢远远就瞥到了堵着小巷子路口的这群人,王鸢一张有几分俊俏的面容不由皱起来,露出了极其嫌弃的表情:“本想找个僻静不被人打扰的路去办事,没想到刚好在这种路上有‘野战’可看,啧……这‘野鸡’还是个孕妇,看这身形,七八个月了吧,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接客……”
      身后的柳子君看了一眼,未置一词,一张面容笑意未改,眼底却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色。
      “那就等等吧。”君钰的手心倚着腰间长剑的剑柄顶端,长身而立,他看了看夜空,一双眸子又看向不远处的食摊,“琉璃城已稳,我们今晚办的事,也不急着这一时。我有些饿了,想你们也是如此,我们先去那边歇歇。”
      王鸢见君钰走向食摊,率先跟上君钰脚步,面上露起一个放松的笑:“那由玉人你请客。”
      “为何你要说得你好像缺那么一点银两似的。”
      “哈哈,有吗?”王鸢边走边说,“我就是想占你这点便宜。我跟着你奔走劳累了一天,你就说你请不请我吧?”
      君钰挑眉:“你就这点出息吗,玄仁(王鸢的字)?”
      “哈~对——你就说你请不请吧?”
      君钰摸出一包金叶子给他:“那这顿算你请的吧。”
      “啊?”王鸢一愣,眼看君钰坐在了食摊前,转而笑意灿烂,“好啊~”
      街边的摊子,再如何老道,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是一些烤鸭、烤鸡和寻常酒水之流的吃食,君钰吃了一会儿,待有了些饱腹感,就捏着杯酒水自斟自饮起来。
      琉璃城地域奇特,当地对葡萄这种果子种植普遍,葡萄采摘后,晾存不易,为防大量葡萄霉烂,此地的人都会自酿葡萄酒,而纵使是街边的一个小摊贩,他家所酿制的葡萄酒,也是叫人意外的醇香可口。
      君钰恍惚想起了林琅,林琅倒是很爱喝这种芳香馥郁的酒水,可宣都的葡萄,都是从外地运过去的,路上保存不当,葡萄就会损坏,纵然保存完好运到宣都的葡萄,也总是会有些失了本来的美味,其所酿造的酒水又哪得这般的醇厚美味,故而每年,就有属国里的胡人会上供一些葡萄酒水。
      于宣都贵若金子的葡萄酒,在盛产葡萄的此地,想来也不过是寻常酒水。
      想到这里,君钰抿唇一笑。
      “玉人,你在想什么?”身侧的王鸢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在嘴里过了一遍,却是“呸”的一声给吐了——他用酒水给自己漱了漱口。
      君钰瞥他一眼,嗤笑一声:“你不喜欢喝这个葡萄酒吗?”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刚刚喝下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陛下灌我喝这种酒的样子,一想到陛下那张脸,我心中甚是‘敬仰’、我对他的敬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身体里灌水太多,一不小心就给酒水吐了。”
      “哈?”知道王鸢在说胡话,君钰也不跟他计较,转头看向夜空道,“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去……这里的河星,倒是很美……”
      星子闪烁,夜空仿佛是黑色天鹅绒上布满了细碎的钻石,璀璨华美,如此天然的风光,炫丽得让人望一眼就仿佛能忘记所有的忧愁和烦恼。
      王鸢看了一眼,却觉得和草原上低垂夜空中、触手仿佛可摸的星空比起来,不过尔尔。
      转头看着君钰俊美的笑脸,王鸢心头悸动,叹道:“是啊,确实美丽绝伦。”王鸢顿了顿,又道,“这仗打完了,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能回去了吧……我阿娘说过,夜晚星星多的第二天白日,想来是惠风和畅的一天——明日天气该是极好,玉人,我听说这边的山上有种山狼极俊,明日去瞧瞧如何……”
      “明日有闲的话,就依你。”
      “好啊!你说得哦~”王鸢欢悦一笑,道,“玉人,你回去以后想做什么?”
      “回家吃点好的,再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君钰看着王鸢的眼睛,歪了歪脑袋,说,“还想去洛阳的金悦山庄品茗听琴,逍遥几日,不过大约……算了,不提了,你呢?你回去想干什么?”大约,若是没有林琅的允许,君钰也是不得擅自去洛阳的——君钰想,林琅若是知道自己想要去那放松,他只会派人把金悦山庄的厨子、侍从们调去宣都吧。
      “我也差不多吧。”王鸢想了想,又道,“玉人,其实我并不想回朝廷。”
      “嗯?”
      “我从小就失去母亲,我爹公务繁忙对我管教严厉却从不关心我,家中的主母、姨娘们各自有各自的盘算,我的妻子自从儿子在前年夭折之后,就日益沮丧,难有笑颜,我每回见到她都深感愁苦,那冷冰冰的家……我并没有你那般的‘归心似箭’……”
      君钰给王鸢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奶酥,温和道:“丧子之痛,人之常情。喝些甜的,也许能让你好些。”
      “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王鸢拿过杯子,呡了一口,突然皱眉叙述道,“朝廷里那群人勾心斗角,党派划分,我若不顺从大流,便要谨慎自己的言行,遵守陈规戒律,本是压抑拘谨。回到家,我的妻子还总是对着我哭泣,她又不让我去丫鬟那里休息,难道我就不痛苦吗……我有时候想,我也算得上年轻有为,又不是将养不起,我为何不学我爹一般纳娶几房妾室,生他十个八个孩子,自己图个肆意爽快,可是,我一想到我故去的母亲,我就无法这么做而去面对我的妻子……可她总是对着我哭……我喜欢在外面办事时的爽快自由,不用面对朝廷里的算计,不用面对家里人的逼迫。我最喜欢呆在你的身边,玉人,你从来不要求我非要做到什么,我只想和你呆在一处……”
      君钰捕捉到王鸢眼里的无助,对着他失态的模样,微微一笑,君钰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我听说琉璃城内有个天然温泉,有天上瑶池的美名,泡一泡,可解千愁。一会办完事,一道去瞧瞧如何?”
      “真的么?”王鸢看着那张脸,只觉得心中舒服、摇曳,刚要回应君钰,却是一旁的小巷子里传出了一声女人痛苦的尖叫,打断了这厢小摊的安宁气氛。
      “还要给钱,贱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下贱的样子!”
      昏暗的巷子里,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粗人对着自己刚刚玩过的那怀孕妓女骂道。
      那妓女抱着肚子,脸色煞白:“奴家的肚子,大爷,大爷不要踢了,奴家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这个小杂种生下来也不过是个贱货!”说着,一个大汉又在她高挺的肚子上补了一脚,“大爷们玩过你就算给你脸了,我们走——”
      一行人欺凌完那个妓女,嘻嘻哈哈地走开了,徒留那个妓女在巷子角落里流泪满面。
      “啪嗒——”一锭金子落在了那个衣衫凌乱的妓女眼前,那妓女抬首,就见到一个异族军人模样的青年,站在自己的眼前。那青年清瘦修长,有着一张好看到秀气的面孔,可这张脸,此刻却冷得像现在的霜寒天气一般。那军人身后,还有几个同样军人装束的俊美男子。
      那妓女想到最近坊间传闻,琉璃城主一族被更换了的事,畏缩地对着几个异族模样的人问道:“大爷,你这是……”
      “给你。”柳子君道。他对此地的语言也很熟稔,理解和交流十分顺畅。
      那女子闻言,又一行泪落下来:“大爷,这,这是奴家的卖身钱吗?”她本是一个小有富裕的家庭出身,因为去年年底阿斯纳氏谋叛中朝的事件,而被牵连,乃至于家破流亡,刚开始,她还能靠着变卖一些衣饰换些钱财勉强度日,可她的丈夫借酒消愁、嗜好赌博,后来因为欠债,她丈夫被人掉了一只手,到处躲人,而致于她只能在穷僻之地,靠着拉客出卖身体勉强换口饭吃,落得如今的这境地……
      “不是,我并不想上你。”
      她原本是读过书的,做‘野鸡’的时间也不长,自是无法分辨不同男人的意图,只道:“大爷若是嫌奴家脏的话,奴家也可以用嘴伺候大爷……”
      “一锭金子,足以去画舫找个头牌。我为什么要找你?”
      “呃……大爷……”
      “别多想,我就是看你可怜在施舍你。”
      “……”
      “你自己找个医馆看看吧。”柳子君打量着那女人呆滞而方还纯良的神态,带着看透世态炎凉的冰冷说道,“我施舍你一点,只是因为我看你可怜。你也别告诉别人我们来过这里的事,更不要让人来纠缠我,我不想带上别的麻烦。”转身,柳子君跟着君钰一行人从这个小巷子穿过,离去。
      偎翠楼,琉璃城中的一座历史悠久的青楼。
      丰美犹在的老鸨领着一群军官在一间厢房前停下,君钰还没看清楚门口的装饰,身侧的王鸢就一脚踹开了那间标着上等字样的雅间。
      “军、军爷,奴家开门做生意,你可手脚轻些,给奴家一些活路啊……”老鸨子心痛而小心翼翼地叫道。
      厢房内的一男一女正在做着巫山云雨的情事,那上头的男的倏忽听到门板被踹翻的炸裂声音,转头见到老鸨领着一群身形高大、戎装未脱、腰佩凶器之人齐刷刷地站在厢房前,他顿时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连忙起身拽过衣服、半裸着向门外的人们连连叩头,用异族的话语连连求这群军爷有事好商量不要伤害自己。
      君钰对王鸢轻轻说了一句:“斯文一些,看你把人吓得——”
      “他都逛窑子了,却连这点受惊吓的胆子都没有,看起来是碰到个纨绔子弟了。”王鸢看了一眼那半裸的男子惊慌失措而沉迷酒色又虚脱苍白的模样,丢了一颗从阿纳斯氏那搜来的明珠给老鸨子,面上充满了毫不在意的不屑,“你这‘老母鸡’也别叫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那老鸨拿着明珠眉开眼笑:“哎呦,军爷,瞧您说得,这不是见外了吗~您这武艺高强、龙行云腾,谁与争锋?奴家刚刚是胆子小吓着了,可不就是奴家没见识吗,奴家该骂,奴家该骂,您可是奴家的活菩萨、活祖宗啊~您怎么开心怎么着……”常年在风尘中打滚的人,向来低贱、可怜可悲,也因为常年出于低下的地位,她们身上往往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恶劣脾性,唯利是图、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是她们日常生存的习惯。
      君钰嗔了王鸢一眼,王鸢挑了挑眉,笑着对君钰讨好地说道:“这里脂粉气太重了,我有些受不了。我下次斯文点……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哎呦,君将军,你快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君钰转头看着室内旖旎的景象,目光落在床榻上裹着被子的女子身上,用中原的语言问道:“你原来是叫陈曼文吗?”
      “你……你是?”榻上的娼妓经过摧残的美丽面孔,亦是充满了长期惊惧的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略过门前那几个虎视眈眈的高大男人,看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俊美非凡的军官,畏畏缩缩地说,“军爷……我,我刚刚已经接待了三位客人,我一个人恐怕接待不了你们那么多人……”
      “你不要慌张,我不会害你,也不是来向你索取排解忧愁的方法。”君钰温和地说道,“我姓君,取字玉人。我的大哥是君伯人,赵容德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来这里,是为了带回赵容德多年前被掳走至此地的同母妹妹,陈曼文。”
      君朗联姻所娶的夫人,名为赵容德,出身于名门真定赵氏。赵容德的母亲名为陈昭霖,也是出身于名门大族。陈昭霖年少时颇有美貌和才华之名,原是嫁给了大族真定赵氏的赵雍,两人所生一女赵容德,也算过得一段美好的时日。陈昭霖因故被前朝十五皇子江宁长期心悦,江宁后来向陈昭霖表白,遭到陈昭霖的拒绝,江宁却不甘心于此,趁着赵雍出使外地期间,将陈昭霖□□,致使其怀胎,并强迫其生下此胎,便是陈曼文。赵雍因此事受到十五皇子的补偿而加官进爵。后来,十五皇子死于皇室祸乱。赵雍却对年岁渐长的陈昭霖有过失身的事耿耿于怀,开始对温良恭谦、孝顺持家的陈昭霖日益刻薄,在赵雍另有名门新欢后,赵雍便时常拿陈昭霖失身和未曾生儿子这两件事作说辞,以此来羞辱陈昭霖,甚至过分时,赵雍有上手责打陈昭霖的时候。终是有一日,陈昭霖向赵雍讨来了休书,带着小女儿陈曼文回归了娘家。
      陈曼文长到十余岁,有几分容色,亦是被教养成了一个颇有才情的女子。可时逢朝纲混乱,四王之祸后,世道丧乱流离,中朝属国西突厥趁机叛乱而南下劫掠,陈曼文被突厥人掳走。她在被那个突厥男人掳走的多年里,伺候着那个突厥男人而生了三女两男,后来,那个突厥男人被下属所杀,她的孩子也几乎被杀尽,而她,又因为有几分姿色和才华,被玩弄后,卖进了这秦楼娼馆,直到今日。
      “阿姐……”那女子灰暗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丁点的光亮,“阿姐在哪里,她让你来救我的吗?”
      君钰微微一笑:“是啊,她现在好好地在宣国帝都。琉璃城如今归我管辖,你的卖身契在哪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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