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生活从死开始》符*

16、16．叛徒

　　“下午好啊，雷炎。”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面无表情的暗贤。大约是受了太多惊讶，虽然依然是一张没有起伏的冷脸，虽然背对阳光，让他的脸看得不够清楚，洪聆闻突然还是有了种安心到要抹眼泪的冲动。

　　“哼，你是来处理后事的？”雷炎指的正是地上那被砍成两半的烂肉。

　　“谁抓到，谁负责。这后事，不应该你来负责吗？”暗贤双手一摊，推得一干二净。

　　洪聆闻看到他狐狸般狡猾的推脱，眼泪立马被逗了回去，傻瓜一样觉得哦哟哟，不愧是暗贤啊，连雷炎都拿他没办法。

　　雷炎大哼一声：“那就让这些放着继续腐烂好了！”说罢就想离开，不过门口站着暗贤，要出门必定要和他近距离擦肩而过，这让雷炎倒足了胃口。而他的解决方案是，走到远离暗贤的墙边，一拳头打穿墙壁，在石灰的飞散中，昂首挺胸地出去了。

　　暗贤当然不会叫住他，反而镇定地拿出手机，啪啦啪啦敲打起来：“无故破坏人类公共设施，跳过程序擅自处理疑犯，恐吓无辜路人，逃避善后工作给他人带来麻烦。看来这个月魔界会收到不少投诉。”

　　“投诉他有用吗？”洪聆闻飞到暗贤身边，而且无意识地贴得很近。

　　“基上来说……沒用。”

　　“喂！喂！那不是毫无意义？”

　　“能让他被他上司骂个一上午就很够意思了。”

　　洪聆闻稍稍想象了下，雷炎被比他高级的妖怪痛骂，一边烦躁一边又无可奈何，忍耐着继续被骂下去的样子，确实又好笑又解气。

　　两人这边聊得融洽，那边却还有一个始终被无视着的整起事件的中心人物兼受害者，唐明琦。

　　“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向了门口，走向暗贤。

　　洪聆闻这才发现，暗贤此刻用的居然是实体，不知道他是用灵力实体化了，还是锦那边有制作和他长得一样的偶人。

　　暗贤看向头发凌乱，衣服也弄皱的唐明琦，用一贯公式化的声音，平板地回答：“抱歉，虽然是你受害者，不过灵界没有义务告诉你实情，如果你感到困扰，我们倒是可以帮你消去有关的记忆。就我个人来说，建议你这么做，否则不仅平时会想太多，晚上说不定还会做噩梦。至于如何消除记忆，你只需要填写一份申请表，10个工作日里，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处理你的申请，如果批准了，就会有专人人士□□。请不要担心，消除记忆的全过程都会很轻松，无痛无痒，安全……”

　　在暗贤的滔滔不绝中，洪聆闻深深觉得制定灵界条文规定的人一定是白痴！一定是满脑肥肠的资深官僚主义簇拥者！一定是吃皇粮的社会蝗虫！哦，不，说不定是灵界不提供厕纸，所以他只能自发要求大家多填表格，以便如厕时有不时之需？哦，洪聆闻决定诅咒灵界上层这辈子吃方便面都没面饼！

　　“我不想消除记忆。”唐明琦打断了暗贤有口无心的推销，坚定地看着他。“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我的老师、我的朋友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想知道……我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因为我而……被杀死的！”

　　洪聆闻以为唐明琦要哭了，但是他的眼神虽然带着悲愤，却是干涩的，像是个倔强的孩子绝不愿意向别人示弱。

　　暗贤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只有四个字可以送给你了，无可奉告。现在我必须请你离开了，我还要处理这个烂摊子。”视线扫过地上的烂肉和被打穿的墙壁，暗贤不愿多废话的意思很明显。

　　“在得到解释前，我不会走的。”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暗贤的抬起手，抓着唐明琦的领子轻轻松松拎起，轻轻松松扔到仓库外。然后一个响指，门口和打穿的墙壁，全都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离开，不论唐明琦爬回来怎么敲打也没有用。

　　看不下去的洪聆闻飘到门口，隔着薄膜想要摸摸对面的人，却换来暗贤的白眼。“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而且既然他是受害者，就有权知道真相。”

　　“灵界不是警察局，对普通的活人有保密的义务，上课时的内容你都忘光了吗？”

　　哦，其实是从来都没记住过。“那为什么不直接消了他的记忆？”

　　“因为这些年灵界也学着人性化了，尊重本人的自己的意愿。你忘了吗？昨天还和你说过，在不久之前做灵界使都是要消除生前记忆的。”暗贤并没看着洪聆闻，一边说一边自顾修理被打穿的墙壁。散落的石块在他的牵引下又缓慢地重新拼合起来。

　　万恶的灵界哟，怎么就没人起来造反呢？

　　“那你也不记得生前？”

　　“你说呢？”

　　“哼，我看你以前一定是推销员！你刚才的表现像极了在马路上推销的！什么无痛无痒，安全可靠！你的生意肯定很不错吧？”

　　“比你好是一定的。”

　　黑线，有必要提到他嘛？“喂！”洪聆闻朝暗贤站的地方飘近些：“你为什么会来？之前电话里完全没说。”

　　“提醒你，你现在是在补考。”

　　“啥！你难道这是在监考？！”如果之前还因为这个男人的赶到而有一丝的安心，现在也全部化为了满腔悲愤，悲得洪聆闻只想找点东西撞脑袋。

　　暗贤原本在流畅动作的手臂，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正在自顾自发狂的洪聆闻：“我想起来了。”

　　被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吓到，洪聆闻也停止了朝空气撞头，紧张地问：“什么？”

　　“你过来。”

　　洪聆闻飘近了些。

　　“再过来些！”

　　洪聆闻战战兢兢又往他的方向飘了些，却还隔着大约一手臂的距离。虽然暗贤不像雷炎那样讨厌男人，但是被他要求靠近依然是件很怕人的事情。因为你永远吃不准他会提出怎样过分、苛刻、恶毒的要求。

　　暗贤瞥了眼警惕的洪聆闻，挑眉浅浅地笑了笑，抬手伸到他的跟前。洪聆闻低头看着那纤长细白的手指，那过于好看的形状居然让他看入迷了，只见手指触到他的胸口，顿了顿，然后食指和中指交错向上，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来到灵界制服的领口。

　　“你紧张什么？”暗贤闲暇地开口问道，“怕我扒了你的衣服？”

　　“是噢，好怕噢！”才怪！洪聆闻才没忘记，两人见面的第一天就已经被看光了——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了。

　　“你看那边。”暗贤的手指指向地上躺着地被砍成两边的尸体，声音比平时要低哑那么一些。

　　“怎么了？”

　　“你还没明白？”

　　“没有。”

　　“那么再看那边。” 这次手指指向修复了一半的墙壁。

　　洪聆闻更茫然了：“到底怎么了？”

　　暗贤叹了口气，手指在洪聆闻的领口轻轻敲打，这微妙的碰触居然让洪聆闻面红耳赤起来。紧接着，暗贤抓住了他的领口，狠狠拽着他直接来到墙边：“还不明白么？这些善后事宜，都是你的工作。还是你想补考也不及格？”

　　…………

　　沉默大约只有2秒，随后洪聆闻移开视线，眼泪哗哗地就流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要做这些也许他根本做不好的事情，而是因为他悲惨的灵生中，再一次被暗贤给戏耍了……

　　一系列的事实足以证明，暗贤从来都不是好人，可是一边干活的洪聆闻，又免不了要开小差回味下，刚才暗贤明显带有挑逗意味的动作。虽然那动作的本意是在耍人，却不妨碍确实具有诱惑力。洪聆闻都不知道是要骂暗贤太阴险呢，还是自己太没用。

　　正纠结着，手机响了，是星儿。他这才想起都忘了通知她事情其实不是史霄杰搞的鬼，而且几分钟前唐明琦貌似接到母亲从医院打来的电话，他的父亲已经醒了，于是飞奔着跑开了。

　　也就是说，除了他现在手头上的善后工作，这事就算完了。呃……听起来真没有实感。

　　“喂？”

　　“你现在在哪？”

　　“学校啊，我找到唐明琦了，他已经没事了，幕后黑手也不是史霄杰。”

　　“什么？”

　　“具体你来了再说吧，我在学校放体育用品的仓库。”噢呵呵，等星儿来了，就把这善后的活推给她吧！洪聆闻为自己的聪明而暗自窃笑。

　　“结束了？”

　　史霄杰站在库房的房顶之上，看着黎星儿和夜萝的离开。天知道，他虽然喜欢演戏，但表演逃跑可不是什么好戏目。史霄杰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他很强，强到就算是正面与夜萝交锋也不会落于下风。甚至，他相信真打起来那个金刚样的男人也不过是手下败将。但如果让他消失的话也太便宜某位了。

　　有人站在史霄杰的身后，他感觉得到，却没有转身去看，脸上依然是平静自得的表情。视线从远去的那两人，移向正在下落的夕阳，金色的阳光在河面上反射出的光芒随着河水起伏，美丽异常。

　　“你不意外？我放了他们两个。”

　　“完全不。”

　　“唐明琦呢？那个白痴老师的也完全感觉不到存在了。”

　　“被另一个白痴妖怪干掉了，这点确实是在意料之外。”

　　“呵，到头来，除了洪聆闻谁都没死嘛。你的本意不是假借那个老师把和你上辈子有关的人都杀了吗？让我帮助他提升灵力可以继续留在腐烂的尸体里，教给他报复唐明琦的方法，甚至催眠妖怪杀掉洪聆闻，袭击黎星儿……如果成功了，所有的罪都能推到老师身上，再不济也能推到我身上，反正你都还是正义的。但现在这出精心设计的局，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就凭你那一天24小时，每天心情要变个72次都不止的个性，我还真能指望你按计划行事？更何况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果。”他身后的那人似乎毫不在意。

　　“哼，直说嘛，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洪聆闻。”史霄杰双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了一步，于是一半的脚掌站在了屋顶之外。当然这种看似危险的动作对一个恶灵来说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后果。但这样依然能让他体会到临危却能全然掌控一切的愉悦感。

　　“这需要我说嘛？我还以为你很清楚呢？毕竟我们曾如连体婴儿般完全缠绕在一起，相互依偎长达百年。”当暧昧的言语用冷淡的话说出来时，就只是冰冷的过去式。

　　史霄杰笑了，他看着下方，夕阳下的河水将他蓝黑色的眼睛映成金色：“是啊，曾经我们是两个在世间游荡的恶灵，除了憎恨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差别是，你还记得你憎恨什么，我却连憎恨的起因都全部忘记。当然这点差别很快也就不存在了。而且不论恨的起因是什么，到了极致就会产生同样的频率，两个满怀恨意的恶灵很容易就融合成了一个。直到遇见那个白衣的除灵师。”

　　灵魂和灵魂其实是可以相互吞噬的，尤其是没有自我意识，完全被某种感情支配的灵魂。对于恶灵来说存在的意义就是报复和破坏，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要变得更强，于是无止境的吞噬弱小的灵魂，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累计千年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只是越是强大，越是会迷失自己，再也记不起曾经的过往。

　　“你恨他。”

　　“当然！他分裂了我们两个，想把我们净化成一般的灵魂，结果我逃掉了，你却接受了他的意见，忘记了一切去了灵界，没事般成为了灵界的使者。莱欧，你是叛徒……哦，不，我又忘了，你现在叫暗贤。”

　　史霄杰回过了头，眼前的男人有着黑色的长发，穿着黑色的袍子，与他一样的是，深蓝色的眼睛被染成了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