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祷告书》西桥

8、Chapter 7

　　一边吃着凯文巧手做的食物，我一边声音含糊不清的赞扬他。
　　“太好吃了！凯文、唔唔，谁要娶了你真是有福了。”
　　他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看着我吃，被他大大的蓝眼睛盯得实在是看的受不了了，我把手里的食物冲他递过去，很不甘心的说：“你要来点吗？”
　　大概是看出我表情里的不情愿，他很干脆的摇摇头，继续看着我狼吞虎咽。
　　“对了，凯文。”我好容易在吞咽的闲暇之外发出声来。
　　“嗯。”他十指交叉支住下巴静静地看着我。
　　“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
　　我吞下口植物纤维，看看在桌子上堆得乱作一团的剧本。
　　“客串下罗密欧。”

　　“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姓不姓蒙太古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啊！换一个姓名吧！姓名本来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
　　“停，少了一句。”凯文神色平常的打断我，语调平板的说：“啊！换一个姓名吧！”
　　我狠狠拍下自己的前额，凯文尽量不让自己透出无奈的神情。
　　“默，这已经是第七遍了。”
　　“给我点时间，凯文！”我激动的挥舞起双臂，“相信我！再来一遍！我会做好的！”
　　凯文微微叹口气，又以极为抒情的语调继续说他将重复第八遍地句子。
　　“我还是继续听下去呢，还是现在就对她说话？”
　　我打开架势，正准备以充沛的情感将这句话说下去，突然发现自己连第一句都忘了。凯文依然用他纯洁无比的眼神盯着我，我痛苦的捂着脸，倒在沙发上。
　　“天啊！下午我该怎么面对金森！”
　　凯文走过来，单膝跪倒在沙发旁边，宽慰的拍拍我的头，就像……在安慰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我哪有时间休息！”我激动地在沙发上扭动，用力一拳拳的垂着可怜的沙发，把他想象成金森的脸。
　　“默……”凯文无奈的轻声道。
　　“我会完蛋的！凯文！我会完蛋的！”我激动的不停拍打沙发上的抱枕，滚来滚去，突然脚下一空，我暗叫声不好，要滚到地上了。
　　不过万幸的是，凯文接住了我，我看看我们俩这个诡异的姿势，凯文单膝跪在地上，然后我在他怀里……
　　在他怀里在他怀里在他怀里……
　　在他怀里在他怀里？
　　在他怀里！
　　我想从凯文身上挣扎起来，凯文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不该松开我，我拼命扒住沙发的边缘，使劲一撑……
　　不幸又再次掉了下去。
　　“SHIT!”我愤怒的抬头，凯文正好低头。
　　“你还好吧，默……唔？！”
　　我和凯文大眼对小眼，更悲惨的是两张嘴也对在了一起。
　　这时候，门口传来咳嗽声，声音不大却很刻意。
　　我抬头，查尔斯背着光站在门口，传来他冷冷的声音。
　　“我还想问下午的排演需不需要我帮忙，但现在看来，不必了。”
　　不知道为什么，像我这种从小到大都一直没心没肺的人，听到他这句话竟然，难受的，要命。
　　他转身走出屋子。
　　我头脑一片空白。
　　凯文见我半天不动，担心的叫我。我推开他的手，声音机械地说：“我出去一下，不用管我。”
　　凯文没说什么，不过他的表情并不好看。
　　我连外套都没有披飞快的冲了出去，查尔斯已经走到了结尾，我大叫着他的名字，他停了下来，不过并没有转身，我追了上去，站在他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起来很不耐烦，目光游离。
　　“查尔斯，刚才你看到的……”
　　不等我说完就被他粗暴的打断了。
　　“与我无关，那是你的私事。”
　　他生硬的口气让我觉得非常刺耳。
　　“他只是我的朋友……”
　　“你说完没有？”
　　我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对我说话的口气，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才把我从另一个吸血鬼手里救出来的人竟然……而他明明就在几个小时前还和我开着玩笑。
　　他见我再也说不出什么，从我身边径直走过，我被撞到一旁，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倚着身旁店面的玻璃窗慢慢坐下，说不出的疲惫。

　　“默！如果你继续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扣掉你一半的工资。”
　　不知怎么的，我完全没有了和金森争论的心情，所有人都用同情、嘲讽或是别的好意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我，查尔斯站在我对面，眼神完全没有放在我身上，看我的时候就像看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同样是如先前般完美无缺的表演，唯一不同的是扑面而来的那股冷意。
　　金森被我差劲的表演彻底折磨疯了，最后无奈的大叫道：“我们先休息一会！然后从头再来一遍！一定要成功！”说着转向我，尤为愤怒的大吼道：“尤其是你！默！如果你不能调整好状态！别忘了虽然不是正式演出，但五天后观众们就要站在台下看你的表演！如果你始终像现在这样！我会考虑换主角！不管别人怎么想！”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查尔斯吼的，可查尔斯完全没有理他，径自走下舞台，一大群女孩迎了上去，他顺手接过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周围人顿时愣住了。
　　查尔斯从来不动任何人给他的东西，以前也有小姑娘给他送巧克力什么的，不过那些都是徒劳，他从来不会接纳，除了今天。
　　瞬间所有的女性生物都沸腾了，纷纷冲上去嘘寒问暖，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独自走到一边的观众席上，不一会，舞台就空了，所有人要么在后台，要么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我能听到那一层布景后女孩子们轻灵的笑声中偶尔夹杂着查尔斯略显中性却美感十足的声音，可是我一点都打不起精神过去，自己简直就像个小丑一样。
　　我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像鸵鸟一样扎在那里，不想动弹。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华丽的声音，这声线像是为贵族量身定做的，带着一点法国语调，富有金属质感，低沉而有力。
　　“亲爱的朱丽叶，什么在困扰着你？”
　　我回头的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在我面前站着一个显然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纪的人。
　　红色的天鹅绒夹克上镶嵌着闪烁迷离色彩的钻石，深蓝色绣着银线的外套十分华丽，浅灰色的裤子外是擦拭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的长筒靴，更夸张的是嵌着绿玉的手杖。不过相比于他华贵的服饰，他的面容显然更容易受到众人的关注。
　　不同于查尔斯的完美，凯文的圣洁，这是一种完完整整的华丽，雕刻完美的脸型上是深棕色的双瞳，在集中精神注视着我。我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龄，如果只看他的外貌，他可能还不到三十岁，但他身上所蔓延出的那种经年累月的气质，简直使他成为了穿越多年岁月而来的一朵奇葩。
　　显然他已经习惯了别人长时间的注视他，并没有对我无礼的目光有任何回避，反而微笑着重复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向一个只见了不到半分钟的陌生人坦言我被一个男人看到我和另一个男人接吻了？
　　“我不擅长演朱丽叶。”我简短的说。
　　“你只是需要练习，”他在我身边坐下。“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那个罗密欧，不是吗，而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你冷淡异常。”
　　我猛然转过头看着他，马上又发觉自己的表情太过夸张。
　　“先生，你想得太多了。”
　　他轻轻出口气：“是吗？人类总喜欢把心里想的事写在脸上。”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的。”
　　他没有接话，用手杖指了指舞台，“孩子，你适合这个舞台，你也适合朱丽叶的角色，把她想象成你自己，关键是用心。”
　　“说得容易。”我双手撑住下巴，痛苦的呻吟着。
　　“相信我，没那么难的，你所有的困惑艰难都来自于站在你眼前的你所爱之人，既然有爱情的存在，尴尬这些情感都能得到最小化，如果你想，自然能成为朱丽叶，不论是在戏中，抑或现实。”
　　我侧过头：“好像蛮有道理的。”
　　他拍拍我肩膀，力道恰到好处，能宽慰人却又不显得过分热情。
　　“我等着看你杰出的表演，我的小朱丽叶。”
　　就在这时，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后台出来，金森看到我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站起来转身准备向那个人告别，但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真是个怪人。我挠挠头。

　　“你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心想着多么爱跟你在一块儿，一定永远记不起来了。”
　　“那么我就永远等在这儿，让你永远记不起来，忘记除了这里以外还有什么家。”
　　“天快要亮了；我希望你快去；可是我就好比一个淘气的女孩子，像放松一个囚犯似的让她心爱的鸟儿暂时跳出她的掌心，又用一根丝线把它拉了回来，爱的私心使她不愿意给它自由。 ”
　　“我但愿我是你的鸟儿。”
　　“好人，我也但愿这样；可是我怕你会死在我的过分的爱抚里。晚安！晚安！离别是这样甜蜜的凄清，我真要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
　　一幕完结，我看向台下金森的反应。
　　“噢！上帝！”金森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惊喜的看着我就像发现了前所未有的宝藏。
　　“默！你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他的叫声传彻了整个剧院，眼中燃起可怕的热情，这是对戏剧狂热的爱火。
　　“天啊！我怎么会把这样的一颗钻石，不！应该是比任何钻石还昂贵百倍、千倍的珍宝，长久的掩埋在污泥中呢？相信我吧，默，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无比光耀的戏剧的光辉，你就是饰演朱丽叶的不二人选！”
　　虽然他滔滔不绝的赞美对我很受用，不过我还是明智的打断了他。
　　“先生，下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