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31、第三十章 噩梦（下）

　　屋内气氛冷凝，两人都冷冷地看着对方。
　　慕容风澈想起庄里那名无辜死去的丫鬟，再看看林云那张完美无双的面容，冷声质问道：“为了让麒玉山庄出名，为了研制那些驻颜秘方，你不惜残害无辜，连二八年华的少女也不放过吗？”
　　林云挣开他的手，怒道：“慕容风澈，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卑鄙！”话罢，她胸口气血翻涌，连声咳嗽。
　　慕容风澈微感诧异，只是一转眼，林云脸上血色全无，捂着胸口仿佛很难受，他想上前询问，对方猛然推开他朝门外奔去。
　　慕容风澈暗自决定，将林云的画像送往衣鬓门，只有衣鬓门的人才能命令林云交出凌云心。
　　素颜居内，林云连连咳嗽，血顺着指间一滴滴落到地面。
　　她看到地上的血，猛然摊开手心，那触目的红色灼伤了她眼里的光芒。
　　当年，她武功被废，为了尽快恢复武功，学了《云波般若诀》。练这种心法的人必须心静如水，否则必定自伤。慕容风澈的多次出现导致她心绪不宁，练功时走岔，今日再见又是一番争吵，怒气攻心，内伤骤然加重。
　　她看着手腕上的血线，忽然发现它又长了一段，内伤加上血咒，她剩下的时间竟是越来越少了！
　　她颓然地靠在榻上，眼里雾气氤氲，心口一寸寸变凉。
　　如果是三年前，她一定会贪恋剩下的时光，可是三年前——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断月崖决战前几日。
　　她站在天华山下，仰头望着乌云弥漫的天空，沉闷的空气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抱着从圣教藏书阁里寻来的《江湖秘闻》，她小心翼翼地躲过圣教的弟子。
　　自从十二岁那年，她放弃断月崖的决战后，颜倾玉对她不闻不问，即使两人见了面，也形同陌路。眼下决战在即，若是被她察觉怀里的那本江湖八卦，只怕会惹来挨骂。
　　她绕路到了藏书阁，轻声进了阁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寻找烛台，手一不小心碰到书柜，“轰”地一声，她掉进黑暗的地下室里，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地下室的尽头竟然是颜倾玉练功的地方。
　　火光亮得刺眼，她怀里的书掉了下来。
　　颜倾玉一看到地上的那本书，望向她的目光突然充满了怨恨，原本美丽的面孔变得狰狞，如同黑夜里可怕的夜叉，倏忽而至的双掌重重打在她身上，她摔倒在地，全身痛得说不出话来。那双手拎起她，一句句谩骂的话语充斥她的耳朵。哪怕她认错，求饶，颜倾玉仍然义无反顾地拔起了剑，那剑横穿过她的身体……
　　那一夜她武功全废，更意外偷听到慕容叔叔的话语，得知自己不久于人世。
　　当时的她脑海一片空白，愣愣地望着床帐，冷透心扉。
　　抱着最后的希望，她披上外衣朝风逸轩走去。
　　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是她最后的曙光，哪怕海枯石烂，山崩地裂，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不会畏惧！
　　外面雷声滚滚，狂风肆掠，倾盆大雨淋透了她的身躯。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发觉云心阁到风逸轩竟然是那么的遥远。
　　“啪”地一声，脚下一滑，她跌倒在青石道上，顾不上流血的伤口，她继续朝风逸轩走去。
　　站在风逸轩的门口，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四周安静得能听到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丝帐低垂，床上的两人忘情地亲吻着，纠缠的身躯春光乍泄。
　　那娇媚的女子抬眸望向她，唇边的笑容得意而张扬，那是从小一直被她欺负的穆菊裳。
　　嘲笑她难看……送手帕给慕容风澈……
　　事情早已明朗，只有她还被蒙在鼓里，一直相信慕容风澈！
　　“哈哈……”她笑自己愚蠢，多年来的守望与痴恋多么可笑！
　　“慕容风澈，他日我拔剑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毅然转身离开，大雨迷蒙了双眼，早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一夜，她碰到了正在无望峰比试的卓玉和月孤鸿，被他们救起。
　　两人为了救她，带她前往彗州的夏侯家，在那里碰到了夏侯祈，那个风流洒脱的王爷教会了她许多道理，她开始改变，以“林云”的身份活着。
　　她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当颜倾玉的那把剑刺入她胸口，她在这世上的所有牵挂已被斩断。
　　当慕容风澈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她残存在心中的最后一丝眷顾已灰飞烟灭。
　　这三年来，她已经学会了洒脱，学会了放弃，学会了不再奢望。
　　她倔强地忍着眼泪，清冷的眸光里映着周遭的一切。
　　她提醒自己：她是林云，绝色坊的上妆公子，风靡武林的风月公子，不是那个卑微的凌云心！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她连忙擦去血迹，换上平日的白衣，束起长发。
　　镜子里，她的唇角微微一扬，眸光忽地熠熠生辉，又是那个风月潋滟的白衣公子！
　　门外，坊里的舞姬风舞端着一碗粥进屋，笑盈盈道：“林公子，我知道你最近咳嗽不止，特地熬了沙参粥，你喝了以后会好些。”
　　那淡黄色的稀粥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林云道谢了一句便低头吃完。
　　“好吃吗？”风舞笑盈盈道。
　　“味道不错。”林云赞道，抬头望了她一眼，忽地一怔。
　　今日的她穿着一件芙蓉春色衫，抹胸上绣着国色天香的牡丹，□□半裸，柳眉含烟，眸如秋水，玉颜绯红。
　　林云抚弄着她的发丝，赞道：“风舞，坊里所有姑娘就属你的着装最令人赞赏，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接替我的位置，在这里为坊里的姑娘上妆！”
　　风舞眼神一黯，今日特地打扮本是为了引起林云的注意，没想到对方却要她为别人梳妆。
　　“怎么，这样不好吗？比起用跳舞挣银子，这样的日子可是舒适多了！”
　　“这样很好，多谢公子！”她勉强一笑，端着空碗正要离开，林云却唤住了她。
　　“素雪这些天还好吗？”
　　“公子请放心，素雪很好。无衣每天都会陪她练剑，偶尔会问起公子的事情，我告诉她——公子最近正在筹备上路帮她寻找亲人的银两，她很开心，要我叮嘱公子不要太操劳了！”
　　很快地，她看到那风华无双的公子眉毛如月牙儿弯弯，眸光闪动，看起来很开心。
　　“让那丫头多等几天，等坊里的事情办完了，我会立即带她离开！”
　　“我会告诉她的。”
　　风舞离开了素颜居，林云收拾好屋里的一切，起身回了麒玉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