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冢》十二月宿山

9、第 9 章

　　白屿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天色已经黑沉。两侧道路树影婆娑，月亮影影绰绰，洒下一层薄瓷胎般的月光。会所的大门金碧辉煌，两个人候在两侧。
　　白屿朝大门走去的时候，两侧的侍应生一直盯着他的石膏。白屿没在意，径直走进去，又有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半弯着腰殷勤地问他需要什么服务。
　　白屿吊着一只手，微笑着说：“我找虞祝。”
　　西装男愣了一下，问：“谁？”
　　白屿想了想，形容道：“男生，个子和我差不多，头发有点长。”
　　西装男一捶手，“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了：“是小鹭吧？”
　　白屿补充说：“他鼻梁上有一颗小痣。”
　　西装男一拍手：“那就是了！”
　　西装男比了个手势，带着白屿往里走，一边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平时叫小名都叫习惯了，您这一上来就报个大名，还真是有点太突然了。”
　　他一边笑，一边打量着白屿，试探着问：“老板和小鹭很熟悉？平时好像没怎么听他说过啊。”
　　白屿笑着说：“之前来过一次，无意中看到他身份证了。”他觑了一眼西装男，“真是不好意思，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给您添麻烦了。”
　　西装男脸上挂着笑，搓了搓手掌，说：“没有没有，哪里的话。”
　　说话间，两人坐电梯上了三层，西装男在一个门口没亮小灯的房间前停了下来，说：“那请您先进去吧，小鹭一会就到。”
　　白屿点点头，进去了，先关了门。
　　这里的房间都没什么差别，一张大床，一个半透明的淋浴间，一个衣柜，两个床头柜，一个液晶电视。布置得倒是清爽整洁。
　　白屿在床边坐下，有些百无聊赖地用一只手划着手机。他把所有软件都点开了一遍，最后叹口气，下载了一个开心消消乐。
　　消消乐刚下载好，房门就被敲响了。随后，虞祝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见白屿时，明显愣住了。白屿举起能动的左手挥了挥：“嗨。”
　　虞祝反手锁上门，有些犹豫地朝白屿走去。他盯着白屿的石膏，迟疑了一下，开口问：“老板骨折了吗？”
　　白屿这次没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说：“是啊，还挺严重的。”
　　虞祝更迟疑了：“那……”
　　白屿说：“我打着石膏都要来找你，够有诚意吧？”
　　虞祝干笑了两声：“老板真是……身残志坚。”
　　他坐到了白屿身边，干脆地问：“老板今天想玩点什么？”他看着白屿的手，“这样不太方便，我们试试别的？”
　　白屿挑起眉，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你会些什么？”
　　虞祝笑着往他身上靠，挨着他的手臂：“我什么都会，只要老板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他还指了指墙边的衣柜，说：“那里面有很多东西，老板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白屿坐着不动：“有些什么？你说说看。”
　　虞祝说：“口/球，皮鞭，跳/蛋，蕾丝……老板喜欢女装吗？我可以穿。或者玩s/m？”
　　他说：“玩什么都可以，这次的账我来付，老板开心就好。”
　　白屿忍不住笑了：“你来付？”
　　虞祝的表情很真诚：“老板的手是因为我骨折的。”
　　白屿只是笑，不说话。虞祝以为他在犹豫，干脆自己走到柜子前拉开了柜门让白屿看，问：“老板想好了吗？”
　　白屿朝他招招手：“你过来吧。”
　　虞祝很听话地关上柜子走过来，等着白屿发话。
　　白屿想了想，说：“你陪我看会电影吧。”
　　虞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白屿忍着笑意，说：“我认真的。今晚不干别的，看会电影就睡觉吧。”
　　虞祝脸上不解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但他还是去打开了电视。白屿在床上坐下了，拍拍身边的位置，说：“你也上来吧。”
　　虞祝拿着遥控器爬了上来，沉默了一会，还是说：“我们这里不管干什么，一晚上的价钱都是一样的。”
　　白屿笑得开心：“没关系啊，看电影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他看了看沉默的虞祝，说：“另外，钱还是我出啊，你就别出了，本来陪我看电影也是浪费你时间，再让你出钱多不合适。”
　　虞祝只好说：“老板想看什么？”
　　白屿说：“都行，你挑吧。”
　　虞祝不再说什么，点开了搜索框。白屿看他搜的是《罗曼蒂克消亡史》，问了一句：“章子怡？”
　　虞祝看他一眼：“老板看过？那我换一部。”
　　白屿说：“只听说过。就看这个吧。”
　　虞祝于是点了进去。他还问了一句：“我能快进十分钟吗？片头看过了。”
　　白屿点点头。
　　他们并肩看电影。
　　是民国旧上海，形形色色的人。中国人，日本人，管家，杀手，商人，妓女，电影明星。白屿听到虞祝的呼吸声很平稳，很轻。
　　过了一会，他问：“饿不饿？我让前台送点小吃上来？”
　　虞祝顿了顿才回答：“我不饿。”
　　白屿扭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半阖了。白屿笑着说：“困了？”
　　虞祝眨眨眼，说：“有一点。”
　　白屿说：“你平时不怎么睡觉吧，感觉你挺忙的。”
　　虞祝又过了一会才说：“嗯。”
　　白屿观察他，觉得他已经有些迟钝了。他看起来真的很困，大概是白天上班，晚上也上班，极度缺乏睡眠。
　　白屿说：“困了就睡吧。”
　　虞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但双眼终究是缓缓阖上了。他就这样靠着床头睡了过去。他的头向后仰着，枕在坚硬的木制床头上，绝不会舒服，但他也没有往白屿肩上靠一靠。
　　白屿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也在睡觉。双睫也如现在一样轻颤着，很不踏实的样子，让人很怕把他吵醒。
　　电影正放到章子怡的特写，双眸，红唇，耳坠，在昏暗的夜色中摇曳。她正被送离上海，于轿车上频频回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白屿关了电视，对着虞祝的耳朵小声说话，让他躺下去睡。虞祝睁眼看了看他，慵懒地应了，躺下去，钻进了被子里。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白屿。
　　他此刻不再像是美人鱼，又像是一只猫。他在清醒时会伪装，会扮演，却反而在困倦时变得随心所欲，就像小猫在想要小鱼干时会黏人，会喵喵叫，但当小猫困了，只想自己好好睡一觉时，就什么都懒得管。
　　白屿无声笑了笑，关了灯，也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