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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新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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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灯在风里飘着,带着桂花的香味,忙碌之中,中秋节如期而至。
谢濯难得轻松下来,却觉得还不如不轻松。
避开聚集在一起的亲人,他一个人躲进房间里,看着宋流萤留给他的香囊出神。
哎,谢濯无声叹一口气,早知道他还进什么孟桃县呢?
不如就留在羊柳村里,还能多带走一些宋流萤的东西。
“叩叩——”
“少爷。”
是旺久。
谢濯将香囊收进怀里,前去开门:“怎么了?”
旺久恭敬:“夫人说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少爷您一个人了。”
谢濯:“……”
他无力:“走吧。”
行至假山间,谢濯貌似不经意地询问:“有人来信了吗?”
旺久自然知道这信不是一般的信,只可惜:“回少爷,没有。”
虽然他家少爷几乎是一天一封信地寄出去,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封来自于羊柳村的回信。
谢濯:“……”
他郁闷:“难道是送信那人弄错了地方?”
毕竟不可能是他亲爱的流萤已经忘记了他!
旺久低头,不语。
谢濯正色道:“重新换一个。”
虽然知道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旺久还是恭敬地应下了。
别的不说,能安慰一下自家少爷就总是好的。
与此同时,根本就没有回信想法的宋流萤正在整理着家里的东西。
不久之前,钱德安和王花清理粪水清理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正气势汹汹准备抓人呢,结果自己就被抓了。
连带着李烈,两个人被狼狈押往县里。
黄婶的丈夫做了临时村长,不出意外的话正式村长也就是他了。
那些被钱德安四处藏起来的契约全部被毁,西村的人自此不用承担更多,就这样,羊柳村进入了平静。
“叩叩——”
“流萤哥哥吃饭了!”
陶希站在外面大喊。
宋流萤看着手里谢濯曾经被刺刮破的衣服,想了想塞进包袱里:“来了。”
“流萤哥哥,”坑坑洼洼的小路上,陶希一蹦一跳地,“你真的不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他以后就要跟着周明惜和钱无果一起生活了。
宋流萤笑他:“我可不是小屁孩儿,还需要两个大人来照顾。”
陶希不好意思,但心里又很开心:“我是很小啊。”
宋流萤看着微风里轻闪的野草:“你记得让周明惜送你去读书,他不送你就哭,烦死他。”
陶希听着青蛙叫,没来由地伤感:“可是去读书的话,我就不能漫山遍野地跑了。”
宋流萤看着他:“没出息。”
小孩子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陶希拿起筷子后便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这也吃,那也吃,吃得不亦乐乎。
周明惜招呼着西村其他的人,很有家族首领的风范。
钱无果、钱无果他娘和宋流萤坐在一桌。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钱无果询问宋流萤。
明天一早他们就都走了,这羊柳村里只剩下宋流萤一个人,每每想到这里,钱无果就止不住地忧愁。
宋流萤喝一口米酒,甜滋滋的:“还能怎么办,种地呗。”
钱无果他娘也点头:“流萤肯干又能干,现在那些丧良心的也没了,努力个一两年,娶个妻子再生几个小孩,这日子也算得红红火火。”
钱无果:“……”
要不是有谢濯那个人,他都快信了他娘的话。
宋流萤倒是接受良好,“嗯嗯”点了两下头。
钱无果看他。
宋流萤无辜:“怎么了?”
钱无果他娘也问:“怎么了?”
钱无果:“……”
兴许是终于摆脱了过去的苦日子,饭桌最后变成了酒桌,大男人们一堆一堆地围坐在一起,抱头痛哭。
宋流萤觉得没意思:“我先回去了,困死。”
那两头猪给了孙新,他还得帮忙赶过去呢。
钱无果送他。
宋流萤拒绝,并戏谑:“这就是当家主母的风范吗?”
钱无果:“……”
“嘶~”宋流萤捂住自己的肩膀,“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钱无果白他一眼:“你现在的样子和谢濯有什么区别?”
宋流萤眨眨眼睛:“我们……长得不一样。”
钱无果:“……”
他看一眼不远处的周明惜:“他在京城有认识的人,如果你想去的话,在京城谋个生计也是可以的。”
宋流萤揉着肩膀:“不用,我觉得羊柳村就挺好的。”
“好吧,”钱无果也不强求,“如果你以后有想法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宋流萤笑着:“我当然会的。”
一个人在黑暗里来来回回,宋流萤终于腾空了屋子。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他心里满足,终于,可以离开羊柳村了。
第二日,天微微亮,宋流萤站在村口。
“给你,”等钱无果一行人过来后,他将一封信塞了过去,“回到家里再拆。”
钱无果好奇:“为什么?”
宋流萤抱臂:“因为我害羞。”
钱无果:“……”
“流萤哥哥。”陶希从轿子里面钻出一个小脑袋,泪水兮兮的。
宋流萤把他塞回去,催促车夫:“快走快走。”
他最不喜欢哭兮兮的场面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消失在视线里面后,宋流萤灵巧爬上树,取下他的小包袱,也出了村。
他可是要做大事情的人!
京城,一夜热闹过后,凄凉的人愈发觉得凄凉。
谢濯又提笔,写信。
他想要写一些好玩的话,然而回想起来,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写的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翻来覆去被他写烂,至于新鲜的,却是一件都没有。
谢濯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残酷的,直到现在。
在孟桃县分道扬镳的时候,他以为和宋流萤见面不过是咫尺之间的事情,他们很快就能永远厮守在一起。
然而,如今看着眼前这浓墨滴满,却一字未成形的白纸,谢濯却生出了一股惶恐。
一个人,能靠着记忆活多久?
他不会忘了宋流萤,可宋流萤呢?
那个一心只想着羊柳村的小混蛋,他不在了以后,他又愿意分给他多少心神?
一天,又或者两天?
反正不会是永远。
谢濯放下笔,又问旺久:“有南方的来信吗?”
旺久不敢抬头:“回少爷,没有。”
谢濯不再说话,走了出去。
“二哥,”他找到刚刚酒醒过来的谢耀,笑道,“派我去南方历练历练怎么样?”
谢耀揉着脑袋:“不怎么样。”
谢濯:“……”
他暗戳戳:“我觉得还可以啊。”
“呵,”谢耀冷笑,“想去找你那位不知道人家还愿不愿意嫁给你的妻子?”
因为他们母亲的明晃晃暗示,整个家里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谢濯有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妻子。
谢濯:“……”
他纠正:“是互许了终生的妻子。”
谢耀懒得理他,用力挤一下眼睛:“文王叛乱,穆裘奉命去平叛,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谢濯:“……”谁和谁?
谢耀像是知道他的疑惑,嗤笑着解释:“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这场战。”
文王,一个下半身残疾的孤家寡人,夺了天下也没用,更别说手下还都是些养老的将。
穆裘,和谢濯不相上下的纨绔子弟,哦,和他一相比,谢濯至少书还念得过去。
将这样一个人放到那个环境里,明摆着就是让他不要活着回来了。
谢濯不解:“为什么?”
穆裘,一个只关心吃吃喝喝的傻子,犯了什么罪非得让他去死?
谢耀灌杯水:“还能是什么?招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呗。”
谢濯不能理解:“就因为这样?要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搭上性命?”
谢耀抽空看一眼谢濯:“所以说啊,你我根本就做不了这个官。”
闻言,谢濯心口微沉,没再说什么。
他想着文王的地盘,大多数地界一马平川,如果想让穆裘死的话,羊柳村西北方向的崎岖山区里是最好的选择。
想着那相差不算太远的两个地方,谢濯眼皮一跳,宋流萤……应当对打战没什么兴趣吧?
然而,事实却是,宋流萤对打战感兴趣得很。
他不仅感兴趣,还已经跟着稀稀疏疏的队伍踏上了去往战场的路。
“吃吗?”一个满脸灰尘的男子递一个饼给宋流萤。
宋流萤摇头:“我不要,你吃吧。”
他现在正兴奋得紧,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你高兴什么啊?”那个男子觉得宋流萤奇怪,“我们可是去送死的。”
他是没有办法,被家里人逼着出来建功立业的,要不是当逃兵的下场很惨,他早就半路逃跑了。
宋流萤脚步轻快:“就是开心。”
谢濯教他的东西,说不定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嗤,”男子觉得宋流萤很搞笑,“随便你吧。”
和宋流萤找不到共同语言,男子磨蹭着去了其他愁眉苦脸人的身前,彼此感叹着。
宋流萤看他们一眼,勒紧自己的小包袱,雀跃着往前走。
兴许是他的雀跃太过于显眼,一到了军营里,他就被请去了大将军的帐篷。
大将军吗?
宋流萤看着身前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子,感觉……很清澈啊,像陶希一样。
“你就是宋流萤?”穆裘看着这个军营里唯一透出喜气的男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开心,看上去也不像是绝世高手的样子啊。
宋流萤点头:“是的,我就是宋流萤,穆将军晚上好。”
穆裘示意他坐下来:“你……师从何人?”
他毕竟还很年轻,是真的不想死。
宋流萤想了想,觉得穆裘可能会认识谢濯,便没有说:“我是自学的。”
穆裘:“……”
完了,他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宋流萤看着一下子愁眉苦脸的穆裘,心里不解:“穆将军为什么不开心吗?”
穆裘看他一眼:我都快死了,我还开心!
宋流萤读出了他表情里的意思,沉默一瞬。
“可是,”宋流萤直直看着他,“是您要指挥我们作战,如果您现在就泄气的话,士兵们肯定也会泄气的,这战就更不可能会赢了呀。”
穆裘叹气。
他见宋流萤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便忍不住吐露心声,愤愤道:“他们就是想要我死!”
宋流萤懵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