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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蹭了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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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晚昭沿着曲折游廊快步而行,她有心想要与外人避开,步子迈的更大了。
蓦地,前方道路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怎得来的这般快。
聂晚昭腹诽一句。
远远便瞧见游廊尽头走过来两人,领头之人是门房小厮,其后之人落后几步,挡住了大半身躯,只露出一角墨色的布料,瞧不清样貌。
“见过六小姐。”门房停步,颔首行礼。
“嗯。”聂晚昭轻轻应声,停顿一瞬,正要抬步走。
擦肩而过时,一道熟悉的冷冽香气从四面八方窜涌而来,牢牢锁住她的感知。
她瞳孔骤缩,猛地抬眼,对上一双映着寒霜的漆黑眼眸,心尖猛的一颤。
眼前人穿着墨玄色的暗纹紧身长袍,颈边和袖口织出金线花纹,劲瘦腰间别着一把短柄匕首,身姿伟岸,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冬日里的冰雕,寒冷彻骨,偏生他气质孤傲矜贵,俨然是位不识烟火的翩翩贵公子。
与那日,全然不同。
他长眸清沉,嗓音低磁:“见过六小姐。”
最初的惊愕之后,她回过神来,心中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只起了个头,她便不敢再问下去,只因她余光瞥见他的手无声搭在了腰间匕柄,好似她再多问一个字,就要取她小命。
“若透露半字,流言传出,我定会回来杀了你。”
他那日走之前折返回来威胁的话语在脑海中一遍遍闪过。
她顿悟。
两人之前从未见过,她若问出口,无异于不打自招,在其面前自寻死路。
门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不由生出了几丝异样。
两人认识?
沈黎安挑了挑眉,玩味儿地睨她一眼,明知故问道:“六小姐……认识我?”
青年的身量太高,肩背宽阔,站在面前,极有压迫感。
“不……不认识。”聂晚昭着急否认,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慌乱之下开口胡诌:“公子的脸上沾了灰。”
沾了灰?
他挑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探去,遮住了大半如玉容颜。
绿瑶和门房同时下意识朝男人俊朗的脸上望去,聂晚昭浑身一抖,生怕自己拙劣的谎言被就地拆穿,犹豫刹那,她疾步上前——
冷硬胸脯蓦然撞进一对柔软温热的,沈黎安微微一滞,搂着不盈一握的腰肢僵在原地。
不知是风吹还是她动作太急,扑进他怀中时,发丝张扬散开,几缕绸缎似的秀发滑了他满手。
聂晚昭也没料到就这么两步路也能将自己绊倒,双手摸索着抓着他的手臂直起身,迅速稳住身形后,踮脚仰首去看他。
她抬起手臂,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一截藕段般雪白滑腻的手腕,手指细细长长的,干净纤秀,触碰到他的脸时带来阵阵凉意。
“就是这儿,沾了灰。”她柔声解释。
她眼尾绯红,眼睫湿润,不知是伸手揉过,还是才哭过,平白惹人在意。
沈黎安喉结微动,鼻息渐沉,面庞结了冰般冷淡着,眼角下垂,半天没有言语。
瞧不出他的沉默是个什么意思,聂晚昭再次将指尖试探性地按了上去,微凉而柔嫩,像猫爪子似的在他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发出极轻的一声:“真的,没骗你。”
她小心翼翼,一双如水清眸盈满恳求,似在求他就此放过她,一如那日。
沈黎安的指腹不自觉收缩,温度自她的腰间传来,掌心渐渐湿热。
“嗯,多谢。”他沉声致谢,同时往后退了半步,有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聂晚昭喜不自胜,暗自松了口气,脚跟点地,退开半步,目带解脱地睨了眼沈黎安,嗓音依旧轻轻柔柔:“无事,举手之劳。”
落在旁人眼里,则是六小姐含羞带怯,举止暧.昧,沈黎安尴尬退避,冷淡拒绝。
绿瑶扯了扯嘴角,她看得真真切切,沈郎君的脸上哪里有什么灰!
她家小姐,活像个话本里急于求色的女妖精。
而那灰,就是个欲盖弥彰的借口。
聂晚昭理了理脸颊旁飘起来的杂毛,冷静下来后,思绪回转,顿觉她的行为有多不妥,又有多失礼数……
主动扑进外男的怀里!伸手去摸外男的脸!和外男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无一例外,竟都是她干出来的事!
想起那人看她的表情——
一言难尽。
她深吸一口气,尴尬到恨不能立刻逃离现场。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绣活儿没做完,就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管旁人听没听见,袖子一甩就疾步离开。
一口气走出去好几米远,她终究没忍住回眸看了一眼,哪曾想那人还站在原地没动,两人的眼神再次碰上。
他目色沉沉,孤身而衣袂飘飘,端的是波澜不惊,清冷绝尘。
反观她,惊慌失措之下,脚腕一扭崴了脚,还险些摔倒在地,可谓是出尽洋相。
门房:“……”
看破不说破。
聂晚昭双手捂脸。
丢死人了,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绿瑶伸手扶住她,似是理解她的心思,咬唇低低劝道:“小姐,别再看了,人都走远了……”
“走远了好,走远了好。”聂晚昭松了口气,连声说了两遍。
主仆二人默然对视了片刻。
少顷,她在绿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绿瑶,等会儿好生打听一下方才那人的消息。”聂晚昭明明羞红了脸,还要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出身,官职,不管什么,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绿瑶:“……”
见她一脸“振奋”,绿瑶劝导的话咽了回去,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道:“是,奴婢明白了。”
*
整齐的瓦房和长廊交错杂陈,园中小型花圃中种着盛开的月季,粉白花蕊瞧着甚是喜人。
门房将人带到后,便从书房退了出来,按照原路往回走去。
刚跨过一道月牙拱门,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低斥声,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站住。”
门房定睛一瞧,那躲在假石后鬼鬼祟祟的美人不是六小姐,又是谁?
“不知六小姐有何吩咐?”门房垂下眼睑,不敢直视。
聂晚昭藏身于假石后观察了半响,确认门房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后,才将身子站直。
“你可知——”聂晚昭的睫羽飞速眨了两下,顿了顿,道:“方才那人是何身份?”
来侯府见爹爹,又听管家说了个什么官职,她虽没听清,但也知道他高低是个官身。
既是官身,那日为何那般狼狈地强闯侯府,像个流氓土匪劫持她……
她行至半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生怕他是假冒身份另有所图,父亲会有危险,故而折回来。
可她又不敢在父亲面前贸然揭露他的行径,只得躲在这儿截停带路的门房先问问清楚。
“六小姐当真不识沈大人吗?”门房心直口快,狐疑地瞧了眼聂晚昭。
不应该啊,沈郎君的名声,满京都无人不识。
“嗯?”聂晚昭不解。
门房哑言半响,徐徐解释:“沈大人是荆州、忻州两地的提刑按察使司副使,也是宣阳侯府的嫡长子。”
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宣阳侯府嫡长子。
聂晚昭抿唇,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两个名号。
她还是想不起来记忆里有这么个人,嫌弃门房遮遮掩掩不说个清楚,遂皱眉追问:“他叫什么名字?”
门房纳闷了,他都提醒的这么明显了,六小姐居然还是不知沈郎君吗?
见她神色焦急隐有怒意,门房只得匆匆道:“他叫沈黎安。”
沈黎安,宣阳侯世子,是太后侄女荣安郡主的亲儿子,天资绝伦,少年成名,十七岁中举,二十岁高中状元,更是凭借一张清隽出尘的脸,俘获满京都无数少女的芳心。
他至今都还记得,当年沈黎安高中状元,跨马游街时,慕名而来的姑娘把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对其投掷鲜花和荷包,漫天如雨,直叫人睁不开眼。
外放为官三四载,如今二十三岁,年纪轻轻就已是位居四品的实权重臣,名声虽差了些,但可谓是无人能及、无人不识。
偏偏六小姐不识。
不过沈黎安风头正盛之时,六小姐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没听过他的名号也实属正常。
聂晚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有些难以置信。
竟是他?
这个名字是每次闺阁聚会必聊的谈资,零零散散占据了她大半个懵懂的少女时期,虽未曾见过他本人,却也知道此人在京都城颇负盛名。
贵女们天天嚷着要嫁的天之骄子是他,人人厌弃喊打的宦官走狗也是他。
云中月,海底泥,不可及,皆是他。
出身高贵,却自甘堕落,为了往上爬竟然摒弃读书人的铮铮傲骨,主动巴结奸佞宦官萧钰与其为伍,为清流一派所不耻,记忆里就连父亲也曾叹过他一声:可惜。
离开京都已经两年,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早就淡却,如今再提起,只觉唏嘘一场。
“六小姐还有要问的吗?”门房问。
聂晚昭自思绪里回过神,挥手示意门房可以自行离开:“没有了。”
晌午的阳光倾泻而下,在她眼下映出一道浓郁的阴影,神情冷淡,让人有些难以琢磨。
绿瑶站在她身侧,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姐,可还要去见侯爷?”
“算了。”他的名声虽差,但好歹也是朝廷官员,那日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聂晚昭神色一缓,看向绿瑶:“走吧。”
裙衫微动,她率先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