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真不是反派》银河客

8、天山（七）

　　这场闹剧最终以梅沾雪出手制止为终结，柔叶与鹿雾剑形化意各自结出一半，其中柔叶外化的剑意比鹿雾的更加的完整扎实，虽然二人都被领到戒律堂受罚，但倪漱偷偷跟过去，却看见，戒律堂的司九长老看向柔叶的眼神满是赞赏。

　　看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就算是私斗，也会因祸得福。

　　倪漱守在外面看的津津有味，丝毫没察觉后面已站定一人。

　　那人近日依旧是一身松石色长衫，身量硕长，尽管眼下只是一个少年，却有芝兰玉树的君子之姿。

　　沈雎安看着小姑娘偷偷摸摸的背影，一时有些无言。

　　按规矩，抓到偷窥戒律堂行刑之人，施压迅速移交司九长老的，可是...

　　沈雎安提起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放她一马。

　　“师妹，这里不能久留，还望师妹快些离去。”

　　沈雎安自认自己的声量并不大，可他还是看见小姑娘的后背微不可查的抖了下，下一刻便迅速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回眸看他，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鹤。

　　“你...没事吧。”沈雎安轻咳，不自在的负手，后退了一步。

　　倪漱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沈雎安，剧烈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便想起来今日本是他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心中更是郁结难舒，竟一时没忍住，横眉瞪向他。

　　不过倪漱忘了，她现在不在王府，身边没有任何小厮侍女，哪怕自己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有狗腿子替她上前发火出气。

　　沈雎安自认有些莫名其妙的理亏，向倪漱点头致意，温声，“今日之事，本因我而起，这枚烬浊丹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师妹莫要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上。”

　　沈雎安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用灵力缓缓将瓶子推了过去，落在倪漱掌心。

　　是一只印着白鹤的瓷瓶。

　　“多谢师兄。”
　　倪漱低下头，将自己的表情藏起来，微不可查也不情不愿的道了声谢。

　　“嗯。”沈雎安淡淡点头，掐诀走了。

　　倪漱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但她记得这位叫“沈雎安”的师兄没御剑也没使用灵宝，竟就这样凭空消失在原地。

　　“呦，看来沈师弟这幻影传送阵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竟然能隔空将自己传送去下一个地点。”
　　梅沾雪处理完事情便拉着申明月躲在树后，想趁机偷看沈雎安的八卦。

　　“而且他方才手里拿的是烬浊丹吧，我记得这玩意儿姬师叔已经不炼了，难不成这是沈师弟自己做的？啧啧啧，三品灵丹都做的出来，还真是天才。”

　　梅沾雪说了一路，直到此刻才发现申明月竟一直都十分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师妹，怎么了？”梅沾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没事啊。”申明月嘴上迎合，可神色却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她大脑里却不断翻涌着方才倪漱的表情，竟是那么的鲜活、生机、甚至尖锐。这怎么会呢？倪漱这样的人，不是一向装的逆来顺受、只会哭只会依赖别人的白莲花吗？这么方才竟会瞪一个宗主的首徒？

　　“师妹，最近抓魇妖压力这么大？怎么话都变少了？”
　　“啊，可能是吧。”
　　“啧，年纪不大，怎得心事如此之多？”梅沾雪屈起指节在她眉心轻轻敲了下，意味深长，“小心入了心魔。”

　　申明月揉着眉心，直直被梅沾雪一双狐狸眼慑住，心魔？
　　他怎么知道？

　　“师兄，你...”申明月犹豫，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梅沾雪轻笑，忽的凌风踏空而去，只给她留下一句话：
　　“人生来最忌执妄，最后只会大梦一场空。回吧，小月亮。”

　　—

　　倪漱拿着那颗烬浊丹回了弟子房，和她不对付的桑柔玉已经早早回来了。

　　方才一场“大战”她和鹿雾算是输了，眼下看见她也满是怨毒之意。

　　“呦，这是又去哪偷东西了？”

　　倪漱放丹药的手一顿，心里涌出一股气来。
　　她生于王府，被王妃养的金尊玉贵，才从未有人敢说她偷东西。

　　“忍耐啊，你打不过她！”系统又冒了出来。

　　倪漱紧攥的拳头只能无力松开，是啊，她屁都不会，打什么架啊。

　　就在她打算忍一忍就过去了的时候，柔叶回来了。

　　她不仅回来了，就连装束都发生了改变。

　　原本作为外门十级弟子，柔叶只能在剑炳上佩三块下等青玉，但眼下，她的佩剑上竟然有两块中等灵石，就连外衫上也变得精致考究，多了些浅浅的云纹。

　　“桑柔玉，你说倪漱偷东西，你有证据吗？”柔叶挡在倪漱身前，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借题发挥。

　　桑柔玉自然注意到了柔叶装束的变化，尽管脸上不服，饶是什么都没敢说。

　　天山等级分明，内门有权处置外门弟子，亲传有权处置内门与外门弟子，权力分配也简单粗暴，即按灵力来划分，灵力越强的人权力越大。

　　方才柔叶在一场私斗中获胜，就算私斗有错，但也是鹿雾先挑起，柔叶只是被动迎战，却展现出了超人的实力，而她因祸得福，提升为内门三级弟子。

　　桑柔玉不是傻子，知道这时候要面子，倒霉的只会是自己，当即冷哼一声走了。

　　人群散去，柔叶这才松了口气，攥着剑的手松了下来，苦笑的看向倪漱：“我竟然也仗势欺人了一回。”

　　倪漱立刻摇头，想了想又向柔叶行了个人间的礼，“倪漱，多谢师姐相助。”

　　“无妨。”柔叶笑着将她扶起来，一同坐在榻上，“你入山前是贵族家的小姐吧，这礼数太周全了。”

　　倪漱点点头，“我来自玉京，荣安王府。”

　　“玉京啊。”柔叶低吟，眉头轻轻皱起，“你竟在朔州地界生活过。”

　　倪漱：“朔州？那是哪里？”

　　柔叶：“哦，你刚来仙门不太懂。在人间，我们常以玉京为中心建立国家都城，往北是建平城、往西是临安城、往南是阆华城，往东是聚仙城。城下设郡，郡内有县。但于修士而言，凡世仅是一张硕大的法阵，为保凡间安稳，九洲仙盟做主将人间划分为九大州，分别安置八个子阵眼，一个主阵眼，其中朔州便在主阵眼的位置上，而朔州的位置，就在玉京。”

　　“阵？”倪漱对这些仙门概念还不太了解熟悉，但她隐隐觉得，将整个凡世都圈入阵内，有点像...有点像在防御什么？

　　柔叶：“是的，整个凡间都在一张硕大的阵法中。毕竟若是妖魇萼再度出现，可没有第二个观鹤子能以身殉道，救这天下。”

　　“所以，朔州应当是整个九州仙盟最看重的地方？”
　　“没错，。”

　　怪不得。
　　满世凡人被选入仙山的机会几乎是几万分之一，可偏偏玉京的王公贵女能稳定的每五年进入一两个，向来是九州仙盟的真君在防着他们，怕皇族血脉沾染魇魔，进而危及苍生，这才将他们按在眼皮子下看着。

　　柔叶见小姑娘脸快皱成包子，却不失娇俏可爱，没忍住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好了，这些都是题外话。你手里这是？”

　　“哦，这是一位师兄给的丹药，说是能助我快速进入辟谷，不再贪嘴。”倪漱揉着脸，把丹药捧给她。

　　柔叶推回去，笑道：“那你确实需要这丹药。雪快化了，再过几日我们便要下山春狩，按天山的规矩，外门和刚入门的弟子也要去，想必你也在其中。”

　　“我？春狩？”倪漱瞪大眼睛，“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放心，不难的。”柔叶安慰她，“这几年天山的长老们都在忙大事，几乎没时间手把手教弟子们修行，大多数弟子是在一次又一次下山历练中打磨出来的。不过你放心，咱们宗门的师兄师姐皆为友善负责之人，遇到危险都会护住咱们这些小的，这几年来，外门和刚入门弟子从未在春狩中受过伤。”

　　“可是...”
　　倪漱依旧不放心。她现在连把剑都举不起来，怎么打架啊。

　　柔叶见她实在害怕，只能无奈的摇着头，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符，以及一本符书递给她，“你若是担心，我可先教你一种自保之法，也许能让你安心些。”

　　柔叶：“修士修行，若说短期见效，那便以剑道最为耗时，丹道及练器次之，之后为法道，最后为符道。你先去万灵阁买些灵纸，灵墨，照着这本书临摹，这几日除了出早晚功，便专心致志的画符，就算你资质平平，在春狩之前也定能画出一张下三品驱妖符。”

　　之后的半个月，倪漱每日按时出功，上完课便独自跑去梨园内画符。原本她是在弟子阁内画符的，不想桑柔玉嫌她点灯晃眼，就给她撵了出来。

　　初春的天依旧有些凉，到了夜间，天山便会关闭灵气充盈的结界，整个天山由着日月光辉及精华进入，自然也伴随寒气。

　　倪漱还不会取暖的术法，只能一边画符，一边哆哆嗦嗦的吸着鼻子。

　　沈雎安给巽离长老送完药出来，便看见这么副场景，一个小姑娘蜷缩在树干下，身上披了块五颜六色的毛毡子，正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描摹什么。

　　整个人都冻的瑟瑟发抖，还在执拗的描着一张又一张符纸。

　　沈雎安视线落在其中一张上，忽的，他双目微凛，眸子将那少女死死慑住。

　　她竟然，在画召魇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