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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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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场上衣香鬓影,灯光璀璨,人流如织。
“厉先生好。”
“厉先生您好。”
一声声不绝如缕,厉谨虽是养子,却也不心虚,也不急不躁,一个个应了声,来到酒台旁,拿起一杯红酒,很快就被围住敬酒。
他一杯接一杯喝,脸色也不见红,周辛墨低声道:“怎么不带个人来帮忙挡一挡?”
“我不怕醉,正想一醉方休,最近很清醒,想变成个糊涂人,也挺舒服的。”
厉谨朝他一笑,周辛墨眼前就像开了繁花一样晃然,那凤眼流转光彩,漆黑微微卷翘着的睫毛半遮着一双乌盈盈明亮的眼眸,他的嘴唇薄而水红,两颊削瘦,唇角沾上一点酒红色。
周辛墨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擦掉他唇畔的酒液,随后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耳根子猛的红了,后退一步,忙忙转身道:“我去准备登台,你先随我一起去看看我爸爸。”
“那是应该的。”厉谨点点头,很温顺地跟着他穿过人群。
主屋里面,周老夫子周霖正在和徒子徒孙们说话,苍老的脸上浮现欢愉的红晕。
厉谨毫不迟疑地半跪下,亲切地喊了声:“周伯伯,很久没来看您,您身体还硬朗,真是太好了。”
周霖也曾在他小时候试图教他唱戏,但是厉谨没那个天赋,周霖不强求,也对他很照顾,甚至在前世厉谨临死前,周霖还活着呢,派人打点过监狱方面,所以他临刑前才能吃了顿最爱吃的面条,和小时候被周霖贴心照顾过的味道一样。
因此,他对周霖是又敬又爱的。
周霖招呼他起身,站到自己身边,拉着他的手慈爱地说:“小谨越发俊俏了,和伯伯讲讲你这些年的经历,要喝茶吗?”
厉谨微微笑着,“好啊,只要伯伯高兴,叫我喝醋都成。”
“哈哈哈,你啊,厉家这么多孩子,我可最喜欢你了!”
另一边屋,厉家兄弟四个只听见了外面突然爆发出的那一阵吵嚷声,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路过窗角下,兴高采烈地提起“厉谨”,厉司臻才意识到了,是厉谨来了!
他一把拉过老实站着的厉云嶂,急声道:“你不是说能让他蹲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厉云嶂一双清澈的杏眼怔怔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厉司臻一把攥紧了桌边,咬牙切齿的,“我们这位五弟,还真是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啊,都把人撞残了,还能干干净净地从看守所里脱身?”
厉云嶂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派去盯梢的老葛一直没回来!不会是……”
老葛办事利落,厉云嶂叫他找个人,刻意去碰瓷厉谨的车,厉云嶂给了那人一百万,那人连命都舍得出去,肯定被撞到了,而且不可能把真相说出去,除非……
厉司臻抚掌冷笑,“好啊,真是好啊!”
三哥就是个蠢货,但眼下四兄弟之间的亲情空前的紧密,他当然不会说,只是说:“你那老葛就是被厉谨发现了,使了一手反间计,叫老葛替他坐了看守所,至于那个被撞的人,你是不是联系不到他了?”
“对啊!”
厉司臻用很悲悯的眼神看他,“你不如去查查他的汇款记录,说不定有一笔远多于一百万的巨款汇入了他的老家账户,汇款人兴许还叫厉谨!三哥,这回,你可被厉谨耍了。”
厉云嶂很愤怒,杏眼一瞪,懊恼不已,“这个混蛋!”
不过他转念一想,厉谨“不忠不义不孝”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稍微宽了心,道:“他就一个人,还能斗得过我们几个?就算是周辛墨和周家都帮他,大哥那两位朋友,谭明章和商时勖,这两位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且走着瞧吧!一个卑贱的养子,能翻出什么花来?”
“可是他很聪明,一个养子却得到了爸爸全部的喜欢,你还认为他是个脓包吗?”
厉司臻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三哥,你和弟弟我站在同一条站线就行,有你这句话,咱们就还不用怕他。”
屏风后头,厉仲淮和厉荣逍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厉仲淮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室内插花,厉荣逍在逗鸟儿,谁也没说话,他们俩是一个妈生的,性子也是一样的不太爱说话。
不过一想起厉谨,厉仲淮握着花的指尖就微微颤抖,这预感可不太好,他干脆松了手,先开了口,“二弟,我想那小杂种是有备而来,可能不大妙。”
厉仲淮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口中的不大妙,就真的很棘手。
厉荣逍是兄弟四个里最有主见的,最沉稳,也有城府,他道:“大哥,别被个养子吓得六神无主了,等会儿见了面,你我四人只平常心对待就好了。”
“你说的是。”
厉仲淮抬腕看了眼表,“时勖也该来了,我去接接他。”
厉仲淮出了这间屋,正撞上了出门的厉谨,那一刹那间他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但那还算有些熟悉的眉眼在他眼前越来越近时,他一下子惊醒!
他的五弟,是真的很不像厉家人,太过冷清,也太过美艳。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男人?漂亮端庄又很大气,却不脂粉俗气,像一棵古松一样……这许多年没见,厉谨已经出落成这样的模样了吗?
厉仲淮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五弟,你来了,这么久没见,我真是想你。”
厉谨同他握手,很端庄的微笑着,“我也是,大哥。”
厉仲淮一握上那双手,就感觉到冰凉的寒意,不由自主道:“你冷不冷?大哥屋里有衣服,给你穿上。”
厉谨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言不由衷,觉得他的大哥比起前世相差不多,都是很单纯的人,便保持着疏远的笑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厉仲淮这一瞬就把厉谨摆了厉云嶂一道儿的事给忘了。
等他抱着衣服回来时,厉谨乖乖穿上他给的衣服,其实是一件披风,厉仲淮本来没觉得这披风有多大,但是穿在厉谨身上才真感觉太大了。
厉谨身体单薄,皮肤白的像是雪,在黑披风的衬托下格外脆弱,黑、白、红三种颜色参杂在一起,还有厉谨的浅笑……
厉仲淮勉强回过神,像个大哥一样沉声道:“走吧,戏要开场,咱们也该吃饭了。”
“好,”厉谨微微一笑,“都听大哥的。”
厉仲淮自然而然地带着厉谨来到宴会厅,随后,厉家其他三位兄弟也来到了宴会厅。
记者们见厉谨来,全都围过来,满肚子的问题憋的要死,大着胆子问:“厉先生,前些天您没去您的养父的葬礼,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他生前待您是不是很差?”
“您来给周老夫子祝寿,怎么是空着手来的?”
诸如此类尖酸刻薄的问题铺天盖地地飞扑而来,厉谨没有打断他们,等他们都说完了,厉谨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打开来一看,是张银票。
“银票?”
这银票有些年头了,上面落款写着——谢氏银行,谢一。
周霖直直地看着那落款,厉谨柔声说:“周伯伯,我父亲临终前托我将这张解放前的银票给您,谢一伯伯与您是多年好友,在军中相互扶持半生,也帮您重塑梨园辉煌,我想,这份礼物您会喜欢的。”
周霖两眼浑浊带泪,抖着手接过银票,“你父亲用心良苦,我很喜欢,这是我……对谢弟唯一的留念了……”
厉荣逍看了厉谨一眼,神情复杂。
果然手段高明,一箭双雕,不仅证明了厉风年最喜爱他,将这种精神寄托赠给他,还用根本不值什么钱的银票,讨得了周老太爷的欢心。
他敢说满场的礼物就算是价值连城,也比不过这区区一张破旧的银票。
这时,有人突然“诶”了一声,“厉先生,是不是前些天,您在骊江友谊桥那里,救了个小姑娘?”
厉谨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那里是京市的繁华商业区,出现几个有权有势的人也很正常,便点点头,“那天是意外,刚巧碰上,顺手而已。”
“我的天呢,原来如此!”
大家都纷纷夸赞起来,“还有个短视频,拍摄到一个帅哥救了个跳江自杀的小姑娘,有50万的点赞,原来是厉先生?”
“怪不得,江水那么凉,厉先生这是生病了才没出席葬礼,真是好人呐,好人有好报,厉先生那么疼爱你,也不会怪你的!”
口风猛然逆转,像寒流遇见了暖流,摆弄笔杆子的一群记者把厉谨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简直是绝然的人物,明天的娱乐板块这就定下了!除了满腔溢彩的夸赞词还能有什么?
厉荣逍的脸色越来越差。
厉云嶂却因此庆幸了一下,他是很怕厉谨当场为难他的,然而厉谨居然只字未提?
他有点感谢厉谨,没有把他请人碰瓷的事抖落出来,否则,今天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原来他的五弟,还是个好人呐?是他错怪他了。
厉云嶂看向厉谨,恰好厉谨也看了他一眼,厉谨微微低头,很恭顺地低下头,用口型唤了声:“三哥。”
三哥?这称呼如此陌生,厉司臻每次叫他时都带着不怀好意的调笑,从来没像厉谨这样,脸上真的带着认同的温顺,真心叫他一声“三哥。”
厉云嶂顿时对他挥了挥手,只不过他觉得这样好像太亲近了,只好讪讪放下手,但心情变得非常好。
“商老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大门口,商时勖迈入宴会厅,只看见一道酒红色的修长背影,是个男人,无比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人。
可是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熟悉的味道,令他牵肠挂肚,无法释怀。
是厉谨的味道。
商时勖低低垂眸,他望着自己拎着礼品的手,浅青色的青筋不知道是因静止控血导致的,还是因为攥紧了拳头,才这样可怖明显。
三生有幸,他能再次见到厉谨,在死过一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