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39、象牙塔

　　只要触及她的目光，蒋玉涛就再也舍不得挪开视线，侧身为她让路，低声说：“只是些发音技巧，可以不用要做笔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唐繁锦瞥他一眼，晃动着手里的纸笔说，“这可是我的学习经验。”

　　蒋玉涛莞尔，眉宇间顿显温柔：“行，那就按你需求来。”清清嗓，动身往里屋走，“你先坐一会，我去开设备。”

　　唐繁锦：“嗯。”点头进门，却闻见股奇怪的味道。她起初以为是感觉错误，仔细嗅了嗅，这气味却愈加明显。

　　“你在煮东西吗？”
　　唐繁锦迟疑问。

　　“啊对。”
　　蒋玉涛下意识回答，“你来之前就已经关火了。”

　　“可这好像是糊锅的味道。”
　　唐繁锦仍不放心，“我帮你看一下。”说着，就提步往厨房去。

　　蒋玉涛前脚刚进录音室，后脚就想起锅里的烂面条，赶忙嚷嚷着要拦：“没事，我一会自己来就行。”

　　话落，却没有回答。

　　蒋玉涛暗叫糟糕，拖鞋没穿好就往隔壁跑，嘴里还在说：“煮些面条而已，没太大问题......”话音越说越低，尾字被吞入唇齿。

　　唐繁锦呆若木鸡地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盖，眼睛直愣愣地看向锅里的东西，声音都带着颤：“这，这是什么？”

　　蒋玉涛挠挠头，老实地回答：“面条。”

　　唐繁锦用勺子舀汤，放在嘴边浅尝一口，又扭头问：“为什么是甜的？”

　　她始终呆萌萌的，问出的每句话既认真又显得格外可爱。

　　蒋玉涛险些绷不住唇角，指节轻搓鼻尖，也学起她的口吻说：“可能是将盐放成糖了。”

　　唐繁锦没再说话，只专注地看向这锅物什，似乎在想他到底是如何将面条烧成黏糊一团的。

　　“别看啦。”
　　蒋玉涛扶额，上前要拽她离开，“还要为视频配音呢。”

　　唐繁锦拂开他的手，抬眸问：“你还是不是没吃饭？”眉梢轻皱，语气鲜少得严厉起来。

　　蒋玉涛微怔，下意识点头：“嗯。”

　　唐繁锦放下锅盖，又将装满面糊的锅丢进水槽里：“正巧我也没吃，那就先吃完饭再学吧。”努唇想了想，问，“你有没有别的食材吗？”

　　蒋玉涛哪里遇见过现在的情况，脑袋里早已乱成浆糊，愣了片刻，才想起要打开冰箱看：“等等啊，我找找。”边探头去瞧，边闷声说，“鸡蛋，牛奶，火腿肠。”将所有东西拿在手里，又提溜个袋子起身，“哦，还有半袋面条。”

　　唐繁锦被逗笑了，从他手里拿过面袋：“那就吃鸡蛋火腿面。”清清嗓，朝屋外努下巴，“你出去等我。”

　　蒋玉涛仍站着没动：“这不好吧，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唐繁锦索性将他往外推：“我也没吃饭呢，就当做借你的锅好啦。快出去吧，我这一会就好。”

　　蒋玉涛还想说些什么，尚来及张嘴，就已被她带出房门：“诶，我说—”

　　话没说出口，门已经被‘哒’得关上。

　　唐繁锦站在玻璃门内冲他招手，用口型示意：“放心，相信我的手艺。”

　　蒋玉涛话堵在唇畔，终是嗤地笑了，双手环抱胸前，就站在外面看着她做饭。

　　很快，就传来锅碗碰撞的声响，灶台的火苗随及窜动。她哼着歌切菜下面，美好的心情无疑能感染到门外人。

　　蒋玉涛缓而扬起唇角，微微歪头望向她背影，竟有一瞬希望此刻能长久些才好。

　　“来来来，吃饭。”
　　唐繁锦大声喊，拉开门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睛，目光一怔，话音顺势转低，“看，看我干什么。”抿唇，又提高音量，“进来端碗！”

　　蒋玉涛垂眼笑出声，进屋将两只碗都拿起，一并放于桌案：“真香。”深吸一口气，眯眼赞叹，“比我煮得像样多了。”

　　面汤清澈，切片的火腿肠围鸡蛋而绕，正躺在白细的面条中央。

　　“熟能生巧嘛。”
　　唐繁锦分筷子给他，“其实多做几次就能学会。”看向碗中餐食，忍不住添补道，“如果有小青菜就更好了，那样的鸡蛋面才算完整。”

　　蒋玉涛点头赞同，脱口而出道：“下次我在家里多准备些。”

　　话落，双方皆是一怔。

　　唐繁锦用筷子尖缠住细面，琢磨着‘下次’和‘家里’究竟有什么意思，是邀请她再来，还是说这里也是她的家？她小口吃着面条，脑袋却越埋越低。

　　蒋玉涛自知说错话，轻咳两声，也不再言语。

　　热气升腾间，水雾包揽住两人的身影。他们面对面坐着，就好像是一家人。

　　吃完饭，蒋玉涛抢着去洗碗：“不能什么活都让你做，打扫的事就交给我吧。”

　　唐繁锦想起王秋之前打扫的场景，池子溢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忍不住担忧问：“你能行吗。”

　　“当然了。”
　　蒋玉涛笑出声，指尖轻点她眉心，“不就洗个碗的事嘛。”见她仍眉头微皱，又调侃道，“放心，我可没有白活三十多年。”

　　他说完就端着碗朝房间走，刚掩好门，就传来稀稀拉拉的水流声。

　　唐繁锦起身消食，手掌抚摸小肚子，边来回走动，边问：“池鸣阳之后还会上比赛吗？”

　　“这个得看他。”
　　蒋玉涛将碗筷放回壁橱，又将锅清洗干净，“不过他今年才满二十，如果还想打，肯定还有机会。”

　　“嗯。”
　　唐繁锦轻声说，“其实很多人都在期待他的回归。”

　　蒋玉涛笑，擦干净手走出房间：“其中也包括你吗。”

　　唐繁锦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不止是我，还有章萌萌。她也很期待再次看见池鸣阳的比赛。”

　　蒋玉涛调侃：“你们才认识几天，就已经这样了解对方了？”

　　唐繁锦娇嗔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大家住一屋，肯定要互相了解。”拿起纸笔，正色道，“蒋老师，现在可以上课了吗？”说着，向上推眼镜。

　　蒋玉涛莞尔说好：“跟我来吧。”

　　进屋录音室，满屋子没见过的设备。唐繁锦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蒋玉涛挨个转动开关，却不敢自己动手去试。

　　“来，试一下声音。”
　　蒋玉涛调整好话筒高度，侧身向唐繁锦招手，“你有没有准备稿子？”

　　唐繁锦一懵，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有呢。”又掏出口袋里的硬盘，“但我带了剪辑好的视频，可以现在就写。”边说边走到他面前。

　　蒋玉涛轻嗯作答，将话筒推向她：“先试一试吧。”

　　唐繁锦张张口没发出声音，手足无措地站在话筒前，指向自己，又看着蒋玉涛：“这，该怎么试？”

　　后者摊手道：“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

　　唐繁锦紧张地舔嘴唇，凑近话筒‘喂’了两声，房间里瞬间响起她干净清亮的声音。唐繁锦惊讶地掩住唇，眼睛里流露出欢喜，转头试探地问：“这样就可以吗？”

　　蒋玉涛笑：“嗯，设备没有问题。”看向唐繁锦，鼓励道，“别紧张，你声音条件很好。”

　　唐繁锦直点头，像位听老师话的好学生。

　　蒋玉涛也收起笑容，正色道：“身体站直些，深呼吸，感受到腹部的力量。”

　　唐繁锦挺直腰杆，边找寻着发力点，边用力深呼吸，几番尝试后，逐渐皱起眉头：“我怎么找不到地方？”

　　“放轻松，沉下呼吸。”
　　蒋玉涛示范着，抬手轻轻将她的肩膀向后拉，“这样呢，有没有明显一点。”

　　指尖在腹部来回摸索，终于停在正确的位置上。唐繁锦眸子亮起，一个劲儿地点头：“嗯，我感受到腹部在用力。”

　　“然后尝试发声。”
　　蒋玉涛松开手，认真地说，“腹式发声能让吐字更清楚有力，虽然你不是专业的播音员，但如果要为视频作品配音，清晰的吐字同样重要。”

　　唐繁锦点头，尝试地说出一段话，语速放得很缓，尽力想咬准每个字音。

　　蒋玉涛找出文段供她练习，并在她朗读结束后提出建议：“放松些，无需太紧绷。将声音当做你的一部分，而不是借来的工具。”

　　唐繁锦接连读了好几段，终于找到些感觉。她暗自松一口气，想要再次确认时，启唇却是咳嗽不止。

　　唐繁锦脸咳得涨红，刚想要去倒水，就有茶杯送到指尖前。

　　蒋玉涛面露担忧，劝慰道：“播音还是要适度练习，今天就到这里吧。”从抽屉里取出润喉糖，塞入她掌心。

　　唐繁锦只将它抓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喝完整杯水，才终于缓过气来：“没事，我才找到状态，正好就趁热打铁再复习几段。”笑，反倒安慰对方，“总不能什么都没掌握就回去，白浪费你这些设备。”

　　蒋玉涛微怔，片刻只垂眸莞尔：“好。”回身向外走，摆手说，“我去再倒些水。”

　　唐繁锦：“嗯。”重重点头，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再次尝试。

　　蒋玉涛陪在她旁边，照旧点明着要点，红笔在白纸间勾画着，偶尔出言提醒她需要进行休息。

　　时间分秒过去，最后的音频终于和画面匹配。

　　唐繁锦看着进度条往后推进，待完全播放结束，才露出满意地笑容：“真好，今天总算没有白来。”想站直身体，脚下却虚晃两步。

　　蒋玉涛忙扶住她，蹙眉问：“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