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光》寒某衣

1、第 1 章

　　一般说来，大学毕业是个分界线，过了之后如果还是单身，难免要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关注催婚和相亲。
　　而宁凡舟已经27了。母胎单身，至今。
　　挂断手机，母亲的话还在耳边环绕：“不管男女，你一定要找一个！我和你爸还能干几年，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回来我们养你。”
　　宁凡舟苦笑了下，收起手机，去后厨准备今天的食物。作为生意已经上了轨道的咖啡店老板，他本来应该只需要拿着笔记本在店里发呆，偶尔巡视一下处理些突发事件就好。但最近厨师家里出了事情，一天顶多来半天，他也只好跟咖啡师一起帮忙准备简餐甜点。还好开店之前这些他都学过，倒也应付得过来。
　　在厨师正式离职前，希望能招到合适的人啊。
　　咖啡店叫一杯，名字有点小，店也不大。由于地点不错气氛不错、店长很帅（很多人告诉宁凡舟这点才是关键）咖啡好喝东西好吃，生意一直很好。宁凡舟也发了不少招聘广告，自觉开出的工资和福利绝对不差，但就是没人应聘。
　　一边忙咖啡店一边还要完成画稿，宁凡舟觉得已经走上新陈代谢下坡路的自己真心有点筋疲力尽。父母惯例的催婚除了给时间表上添加了些不可控消耗外，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把半成品放进烤箱，设置好时间，宁凡舟抬手锤了锤肩，给自己十几分钟休息时间，坐在店里喝杯咖啡。上午的店里人不多，他坐在靠窗位置上，视野很好。这一带虽然是商业区，绿化和园区设计都不错，行色匆忙的路人也大多衣冠楚楚，还颇有几个帅哥美女——以及虽然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但身材好到西装掩盖不住的、正往咖啡店方向走过来的男子。
　　大半个宅男的宁凡舟飞快思考了一下上次办的健身卡丢到那个角落的时候，西装男已经推开店门，快步走到点餐台，声音略沉而带些沙哑：“请问你们这里是招厨师吗？”
　　咦？
　　宁凡舟站起来：“请问是您要应聘吗？我是店长。”
　　西装男点点头，有些拘谨：“那个……我学过烘焙，会快餐，虽然不适合在前台但也学过咖啡师……”
　　“不适合在前台？”宁凡舟迅速抓住这几个字，挑眉问道。
　　对方身材好，眉眼虽然大半被垂下来的刘海遮挡住，也能看出浓眉朗目的架势。事实上，只是稍稍视线相对，就好像会被他深幽的眼吸进去一样，一时有些难以移开视线。
　　如果他在前台调咖啡的话，大概还要额外付一大笔形象费吧。在开店时宁凡舟调查了很多各年龄段各职业男女的喜好，感觉这位西装男可以通杀掉大部分消费主力女性。
　　西装男垂下眼，密而长的睫毛遮住深得甚至有些黑的眸。他迟疑了下：“你别害怕……”摘下了口罩。
　　宁凡舟吃了一惊，控制自己没有发出声音。对方脸上深深浅浅数条伤痕，有一条从左眼角一直划到下颌，极为明显。看得出这些应该都是旧伤，有些浅的几乎看不太出来，但这一道太深以至于第一眼看到这张脸，注意力必然直接落在伤疤上，很容易被吓到。
　　摘口罩的动作只是一瞬，男子很快带上它，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宁凡舟表情：“……不是什么社会事件、没有报仇斗殴，这只是意外造成的——”
　　“厨房从这里过去，烤箱里有甜点你别动，帮我随便煮杯咖啡，做个早午饭吧。”宁凡舟打断他，指了指厨房。
　　男子视线落到他桌上已经快喝完的意式浓缩上，摇摇头：“还是来杯果汁或奶茶吧。你喜欢吃什么？”
　　还没被聘用就开始管起老板来了？宁凡舟默默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随便，厨房里有什么你看着做。”
　　对方点点头，走向后厨。宁凡舟忽然想起：“哦对了你叫什么？”
　　“易别。”没有回头，低低的声音响起，“容易的易，别离的别。”
　　这种名字真的看起来好假啊……
　　不过只要能拿出正确合法的身份证，这种有故事的名字他才不在意。
　　毕竟，谁没点故事呢？
　　哦，当然，前提是做的东西别太离谱……

　　显然，易别的手艺完全不离谱。事实上，宁凡舟觉得自己很久没吃得这么满足了。小松饼松软可爱，鸡肉卷料足味浓，就连鲜榨的苹果汁里面都混了其它成分，喝下去很暖。
　　宁凡舟直接拍板雇了他，谈起待遇，易别要求不高，但希望能提供员工住处。
　　从西装上来看，宁凡舟实在不觉得对方是个缺钱的。但是……有故事的人嘛，就算身份证看起来应该是真的，简历里求学和工作经验也看不出异常，也可能真的落魄漂泊无家可归。
　　其实一杯这种中小型咖啡店，当然没有什么员工宿舍，也没包过住宿。看在食物的面子上，宁凡舟犹豫了一会儿：“我就住楼上，三室一厅，你如果不介意太小的话……”
　　“当然不介意！”易别飞快接道，“我之前的工作离职时就要求搬出员工宿舍的，只是我没找到住处就拖了一阵子。”
　　他藏在发间的眼亮闪闪的，看起来确实很开心。
　　宁凡舟其实倒是有点介意，咖啡店和楼上的套房是一起租的，就算经济状况不太好的那段日子他都没找人分担房租。如今放一个陌生人进入私人空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是话已出口不好反悔，看在对方的手艺上，也就认了。
　　何况他招人也不容易……
　　签了合同，宁凡舟本想开车帮易别搬家，后者直接掏出车钥匙：“我开车过来的，不辛苦你了。”
　　宁凡舟眼尖看清楚了钥匙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给出那点工资福利以及那台方便进货的小面包车是如此寒酸，妄称老板二字。
　　“车可以停到库里，我去找找多余的钥匙。”还好买车位的时候出于业务需求多买了个，否则就要委屈一台5系停大道边上了吧。
　　易别离开后，宁凡舟看看店里客人不算特别多，交代一声上楼收拾去。
　　一边整理房间一边还记得给相关人士留言，告诉厨师可以放心离职了，告诉妹妹她哥的套房有其他人来住了，告诉好友下次跟媳妇儿吵架离家出走过来的话可能要睡客厅了。
　　他向来一个人住，东西并不多，三间房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充当客房的卧室里只有简单的家具。收拾完之后，易别刚好回来，带着他的全部家当——一个旅行箱外加一台笔记本。
　　宁凡舟交代了基本电器燃气操作、wifi密码、自己生活习惯以及要求，似乎漫不经意提了一句：“你在房间里就不用戴口罩啦，从这里下去可以直接到厨房，没什么人的。”
　　好像不透气对伤口不好？
　　易别怔了下，抬手摘掉口罩，对宁凡舟笑了笑：“谢谢老板。”
　　这一笑拉动脸颊伤疤，使本来应该阳光帅气的脸顿时可怖起来。宁凡舟觉得惋惜，不觉出口：“很疼吧？”
　　易别很快反应过来，手抚上脸侧，收起了笑容：“其实还好，我那时候……并没有心思感觉到疼痛。”
　　他并不想往下说，把行李迅速放好：“快到中午了，我先下去吧。东西晚上再收拾，反正也没几件。”
　　宁凡舟跟他一起下去，虽说上午面试已经让他用过了厨房，还是有很多事情要交代。易别手艺确实很好，宁凡舟却能看出他应该没有多少饭店咖啡店的厨房经验——这也正常，就算主厨的工资也挣不到他那台车——就一边做一边教他。易别很快上手，中午客人也多了起来，两人一起刚好能应付。
　　感觉真是轻松不少。过了用餐高峰期，宁凡舟送了口气，坐下来休息片刻。
　　易别走过来递过一盘炒饭，蛋液、油和腊肠把长白的米浸到半透明，香气让宁凡舟顿时感觉到了饥饿，但他还象征性推拒下：“你先吃吧，我刚刚吃了不少你忘了？”
　　易别没有说话，把盘子塞到他手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宁凡舟觉得压力甚大，不由伸手接过炒饭，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然后就放不下了，飞快地把饭吃完。易别怕他噎到，飞快榨了杯橙汁给他。
　　“不行，我要缩减菜单。”宁凡舟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橙汁，头向后仰半躺在椅子上，“你做得太好吃了，饭点一定会超级忙，不能再提供这么多选择。”
　　作为一家咖啡店，生意差不多就行，再忙他就不能及时吃到这么好吃的饭了。
　　易别笑了：“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宁凡舟愉悦地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好了，现在你去吃饭吧，我把剩下的单做完。”
　　易别从灶台走到烤箱前，拿出三个蛋挞，放到他手里：“饭后甜点，吃完再做，我不饿。”
　　抗拒不了蛋挞诱惑的宁凡舟挣扎了下，继续坐下开吃，在吃的过程中不由发出感叹：“我觉得我很快会胖到没办法见人。”
　　“怎么会。”易别声音里带点笑意，和宁凡舟形容不出来的东西，“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但是记得运动。”
　　宁凡舟是真的瘦，180出头的个子体重还不足120斤，看上去竹竿一样，连衣服都空荡荡撑不起来。还好脸上还有点肉，保持了帅哥形象。
　　他又吃了一个蛋挞：“太宅，懒得动。”
　　“那……我明早叫你出去跑步吧。”易别非常愉快地下了决定，“反正咖啡店不供应早餐，我7点叫你。”
　　……可以解雇他吗？
　　宁凡舟咬了一口蛋挞，最后一个了，但还想吃。
　　算了，在食欲和懒的天平上，食欲带着鸡肉卷炒饭松饼蛋挞沉了下去。
　　再看看易别，他已经没有再穿着西服做饭了，衬衫外套着粉粉的围裙，那肩那腰，那隐隐看得出来的腹肌轮廓。
　　捅了捅没什么肉、也没有骨头而显得软软的肚子，宁凡舟沉重地点了下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