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原来是你》周梦川

5、主动示好

　　马文才剑眉高高扬起，一言不发地迈出两步，再次逼近赵慕涵。

　　赵慕涵退无可退，被一个男人逼得这么紧她倒是想武力反抗，可四处寻了一圈都没见赵成君，找不到帮手只好示弱：“嗯……其实就是我这个人比较低调，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的事而已。”

　　“是吗？”马文才一声冷笑，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她给他莫名其妙挑衅了一早上，这下怒从胆边生，也不管有没有赵成君帮忙打架，语气不善地道：“当然是！不然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怀疑我是钱家派来杀你的？若真是这样倒好了，那我这样受你的气干嘛，直接杀了你去领钱多省事！”

　　马文才恍然大悟般：“照这么说，莫非你在怕我？莫非昨晚扬言要找我算账的人，不是你赵慕涵？”

　　“马文才！”赵慕涵挺身向前，光洁饱满的额头几乎撞上他的下巴，可她毫无在乎，还吃力地仰头与他对视。现下是比气场的时刻，她可不能退缩！

　　赵慕涵严正以待，可他眼中，分明是无比的自信。

　　两人一对比，她从身形到气势，从经验到力量，都输得一败涂地。别看宽袍大袖的深衣将他修饰得温文尔雅，其实他才是狠角色，动起手来比谁都暴戾无情！

　　“你……”她自暴自弃地道：“我斗不过你，我识时务，行了吧？我是会点医术、轻功，不过都是家传的，没想过刻意隐瞒什么。只不过来书院前我爹娘特别嘱咐，外面人心难测，凡事莫要强出头，爹娘的话，我自然要听。”

　　“你的话，前半句的真假暂且不知，但后半句一定是假！若赵郡丞及其夫人如此嘱咐，那么两年前尼山瘟疫，你怎么不听他们话，却偏要强出头。赵慕涵，你以为我那么好骗？”马文才勾起唇角，语气并无波澜。

　　他平时说话总是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哀乐，如今唇角带笑，也不知他究竟是冷笑还是嘲讽，更不知他咄咄逼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赵慕涵只好试探性地“呃？”了一声。

　　马文才无奈地摇头，敛容正色道：“赵慕涵，今日我替大家代缴束脩，你虽领了我的情，可我对你却再没兴趣。如今得知你乃是有意藏拙，我便知道论家世论心智，在这尼山书院够资格做我朋友的，恐怕就只你一人而已。赵慕涵，面对我，你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我想与你交个朋友，咱们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你觉得如何？”

　　他知道赵慕涵对他没什么好感，也知道赵慕涵很清楚他对她感兴趣，而且是因为她的家世才对她有兴趣，但她一直小心避免与他产生任何交际，甚至，她作为赵家的“小公子”，却不惜故意装财迷激得他鄙视她，从而对她失去兴趣。有意思的是，他还中计了。如果不是聪明到对他骄傲的性格有一定把握，她不会这么做。赵父是马父的下属，赵慕涵应对他谄媚讨好才是，可她却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其志高洁，实在令他高看。

　　马文才为人势利又霸道，年少轻狂还有些冲动，但从小被家中有位身居高位的父亲熏陶着，再愚钝也学会了看人。他看似鲁莽，实则也会审时度势。同样是对待谄媚的人，他对王蓝田、秦京生之流是赤/裸裸的不屑与鄙视，对陈夫子这位掌握评分权利的师长却是内心不屑而表面上很给面子。他十分清楚自己要走的路，他想入仕，身边少不了同心同德的幕僚，像赵慕涵这种文武双全，聪明却不失气节的人，正是马文才梦寐以求的幕僚。

　　马文才对赵慕涵很是欣赏，此举明显是拉拢之意。

　　“啊？”本以为她会在沉默中爆发，最后被揍成猪头的，可他说要和她做朋友？本以为自己很难招人喜欢，现在心高气傲的马文才却主动示好，神一般的转折太美，她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见她表情微愣，马文才有一瞬间的低笑：“赵兄大可等明日上课时再告诉我你的决定。”那一闪而过的笑容十分阳光明朗，并非冷笑，亦不带半点嘲讽之色，仅是因为她的愣神而笑，看得她竟有一瞬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很单纯，而这份单纯令她几要沦陷，好在他已转身离去。

　　那挺拔的身影步伐稳健如行云流水，宽大的白袍随风而动。朱门之外日头正好，他被马统衬得愈显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一点一点被阳光笼去。

　　小风一脸激动：“疏语姐，马公子笑起来好好看！”

　　是挺好看的……但关她什么事？他可是让她踏足书院，一踏就三年的罪魁祸首啊！她心里有些异样，并不清楚那份异样代表什么，但却隐约知道这会令她很危险，是万万不可触碰的。那人心思太深沉，手段太狠辣，万万惹不得。赵慕涵再三提醒自己后才对小风道：“跟你说了好多遍，在书院要叫我慕涵。”

　　“公子说得对，小风。再喊错，有的人就要借机赶我走了。”赵成君很快便回来，还告诉她正午得参加入学后最隆重的典礼——祭孔大典。

　　祭孔大典的主持者，正是陈子俊。

　　想起陈子俊那见钱眼开的架势，饶是赵慕涵见惯势利小人也难免瞧不起他。但据赵成君透露，这陈子俊身份非同一般，是受朝廷委命来监临尼山书院的人，万万开罪不得的人物。难怪素有清誉的王世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是惹不起的角色。

　　赵成君还透露，马文才不但是杭州人，而且还是杭州太守之子！而赵慕涵的爹——新上任的杭州郡丞赵辛觅，是马文才爹的下属！

　　这可叫赵慕涵犯了难。

　　恩怨上，马文才一手坏了她的逃跑计划，若就这么算了，她实在不甘心。但他主动示好，确也让她有几分雀跃。

　　实力上，他为人强势，擅长以暴力解决冲突，手段也高明，她拼不过。

　　行事上，他高调惯了，若和他作对，那她也别想低调了。

　　家世上，现下两人的父亲是上下属关系，而马文才有意与她交好，那她应该和他友爱相处才对。

　　总之这关系实在令人头疼，赵慕涵索性先抛去一边，参加祭孔大典去了。

　　古时候的祭孔大典比现代作秀好太多，学子夫子皆认真严谨的样子，使她不敢生出什么不敬的心思。但陈子俊说什么“有教无类、诲人不倦”等冠冕堂皇的话时，她便忍不住觉得好笑，难为马文才等人仍一本正经地上香跪拜，认认真真聆听训示。

　　然而她仅是腹诽，不若祝英台、梁山伯两人敢当面挑战陈子俊的权威。祝英台，是之前那个女书生。赵慕涵想起为什么梁山伯的名字有点耳熟——这两人不就是悲剧《梁祝》的两大主角嘛！

　　而马文才……他可是造成梁祝悲剧的大反派！

　　前世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小小年纪就要为未来奔波，没心思也没条件了解这些儿女情长，后来当了医生更是忙到连周末、假期都没有，不过梁祝的故事还是听过的。

　　据说祝英台女扮男装去尼山书院求学，与梁山伯同窗三年，对其芳心暗许，但碍于门户之见，两人被活活拆散，死后才化成一双蝴蝶厮守。马文才恰好是祝英台的未婚夫，拆散梁祝的千古罪人！

　　但没播完的电视剧《梁祝》里，哪有夫子叫陈子俊？电视里尼山书院的老大姓丁，女儿叫丁香，可如今，书院的老大是她两年前在山下认识的王世玉，王世玉的女儿叫王兰、王蕙！唉！算了算了，关于“梁祝”的影视剧多了去了，每个版本的背景和情节都不同，她看得那部也不过是胡编乱造罢了，真实的故事是怎样，那些编剧又有谁知道呢？她不信眼前，却去信什么电视剧，是什么道理？

　　言归正传。话说马文才替二十名学子缴束脩后，梁山伯当众一句“无亲不领情”拒绝领情，虽有骨气，却惹怒了陈子俊。陈子俊总觉得梁祝二人奚落他不知“无亲不领情，无功不受禄”，这叫他一个师长如何下台，又如何善罢甘休？这次祝英台竟为梁山伯在祭孔大典上公然顶撞他，陈子俊更是恼羞成怒，要将两人赶出书院。

　　赵慕涵虽觉陈子俊嫌贫爱富，但根据束脩多少来排座位，这事本也无可厚非。毕竟王世玉、陈夫子都是人，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收取束脩是他们主要的赚钱渠道，可整个书院人数众多，课程、活动也不少，维修书院、购买藏书等等，开支颇大。若是不巧达官贵人来了，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有这些钱找谁出？若不想法子聚财，书院着实开不下去。

　　她欣赏梁祝的勇气，但也知道他们有些偏激，只想将泾渭分明，却不晓得世间有许多猫腻。

　　其实非黑即白之说着实不智，然而梁祝二人都涉世未深，怎知这些曲折，一心要将委屈说与人听，哪能想到给书院和陈子俊留余地？幸好尼山山长王世玉是个坦荡君子，他主动出面为梁山伯说情，才摆平了此事。

　　闹剧谢幕，山长夫人，也就是众学子的师母便召集大家宣布住房名单。同来的还有王兰、王蕙两姐妹。

　　王兰一见赵慕涵便颌首打了招呼，赵慕涵也回以微笑，可两人无声的交流，早已落入暗中观察赵慕涵的马文才眼里。

　　赵慕涵浑然不觉，只伸头去查看寝室说明和名单。今年所有学子甚多，因此只能两人一间房，而她，和马文才一间！

　　晴天霹雳！原本一人一间时，大家仅是读书时接触，起卧都互不干涉，掩饰自己的身份自然得心应手，可现在竟然是两人一间？！虽然是与马文才……等等，她在想什么呢？！正因为是与他同房才更令人不安好么，他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