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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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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晒霜这三个字,在此之前,是从未出现在余音的生命之中的。她之前只知道念书念书,引经据典好像会一些,但若是把她放到生活里,那她就有点手足无措了。尤其是女孩子用的护肤品类,更是一问三不知。
她也不觉得江隼会懂。
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太像是会研究这些问题的人。
况且,自从江隼问过她为什么不用防晒霜之后,两人之间再无后话,照常该训练训练,该站军姿站军姿,余音也并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只暗暗想着下午的训练结束之后,要去超市看看有没有防晒霜卖。
毕竟晒到脱皮的感觉实在是太疼了。
晚上结束了军训,大家各自回到了教室。余音在晚饭前去超市看过,却可惜地发现防晒霜已经被抢购一空,只得依旧坐在第一排,读一中发的印有校规校纪的小册子来转移注意力,这样耳朵上就不会那么火辣辣地疼了。
江隼来的时候,恰看到她坐得像小学生上课听讲一样,笔直笔直的,微微垂着头咬着下嘴唇在读校规,右手握一支黑色碳素笔,时不时在小册子上画下划线,神情认真得像在做数学题。
他走近她旁边,听到她低声念念有词:“男生小平头,女生运动头……”
“……”向来视校规为无物的江隼登时有些头疼。
他结束了军训之后,又跑去打了会篮球,走进教室来的时候还带着一阵灼人的热浪。他径直朝着余音走过来,把手里的一管东西丢到她眼前:“拿着。”
余音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眼前的东西,又抬头看看他,眼神为难得像是苦恼于选择巧克力还是糖果的小孩子:“你这是……?”
江隼对她这种无助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眼神毫无招架之力,只得掩饰般拧开水瓶,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水,吞下好几大口水之后才道:“借的。你先用。不够还有。”
无缘无故被抢劫了的席择:“……”
天知道为什么军训结束了之后,江隼还精力这么旺盛,莫名其妙地跑到自己班的队伍这边,非要跟他来一场十分钟1V1斗牛赛,还强行把他的防晒霜当成是奖品给坑走了。
“谢谢啊……”
余音想,江隼看起来高冷,实际上是个很热心的人呐。
江隼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芦荟胶:“给你涂这个。”
余音看出来这是全新的一盒,知道这大约是他专门跑去给自己买的,又暗自后悔自己考虑不周,说要买防晒霜,到了超市真的就只看了防晒霜,也没考虑到自己需要些别的东西:“那个,你花了多少钱啊?”
江隼眉毛一拧:“什么意思。”
余音被他那一眼看得有点不敢说话,怯怯道:“不能让你为我破费。我不能收。”
“别人送的。”硬邦邦又冷冷的回话。
“……哦。”余音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他哪里,只暗自觉得,男生的心思也是很难猜的。但人家刚刚又好心好意地给自己送了芦荟胶,好像不应当把他丢在一旁不理会。鼓了半天勇气,她才又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你吃不吃糖啊?”
江隼看她一眼,正对上余音带点希冀的目光。
她向他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整条包装完好的曼妥思。
江隼看着她,仍是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一直在想:这么小的手。几乎要比自己的手小两个指节了。
“曼妥思的薄荷糖很好吃的,而且很提神,有的时候上课犯困我也会吃一个……”她说着说着,在江隼不辨喜怒的眼神里,声音却是越来越低了。
“吃。”
就在她恨不得把头也缩到脖子里的时候,江隼终于开口了。
余音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把一整包糖都递到他手里:“给你吃!”
江隼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撕开糖纸,把第一块糖放到了余音的手心里:“吃吧。”
“啊,谢谢。”余音呆呆地回了一句,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只得低头吃糖。
她咀嚼糖果的时候神情也是认真的。粉团子似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像抱着萝卜的呆兔子。
江隼觉得这小姑娘肯定是读书读傻了。明明是她的糖,居然还要跟自己道谢。
傻乖傻乖的。
“你都晒得脱皮了。”余音为了读书方便,把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江隼不经意一看,便看到她耳朵上已经起了皮,又被晒得红通通的,怪可怜的样子。心绪一动,已然把芦荟胶又递到了她面前,“先涂上。”
看余音神情还要拒绝,他改口道:“觉得亏欠的话,请我吃饭,我们打平。”
余音犹犹豫豫:“可是校规上第三十四条规定了男女同学不允许交往过密……”
江隼:“……”
余音看江隼的面色已经十分不好,本就英俊的脸上一股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没敢继续说下去,只默默地接了他手上的芦荟胶过来:“……那好吧。”
江隼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
她蘸了一点到手背上,又把整盒芦荟胶还给了他。是透明的凝胶状物质,闻上去有草木的香气。
江隼默不作声地拧开芦荟胶的盖子,又猛地在她手背上抹了一大堆:“多用一点。”
余音有点无语地看着莫名出现在自己手背上一大堆的芦荟胶,然后开始认命地摘掉眼镜,往脸上擦。
她费心费力地擦了半天,又记得把耳廓也涂了——涂的时候不出意外的依旧带着刺痛——但是到最后她终于把所有被晒伤的位置都抹好了。
然后她闭上眼,说:“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涂得匀不匀?”
半晌没听见江隼的回话。
她有些奇怪地睁开眼,就看到江隼一瞬间触电般地坐直了,语气似乎也有些许不自在:“……嗯。”
事实上,他看到小姑娘阖着双目,无比信赖地仰着头向着他的方向,纤弱的睫毛温顺地低垂下来,在巴掌大,因为晒伤微微透着粉红的脸颊上显得无比纤弱美好。
哪还能关注涂得匀不匀这种问题?
第二天照旧是个艳阳天。
江隼不论从身高还是长相气质上,都是人群中自然而然的发光体。余音在集合的时候,看到他的目光四处寻找着些什么,然后在她身上定格。
四目相对。
余音急急低下头,逃跑似的回到了队尾。
她想。
怪不得女孩子们都喜欢他。
他穿迷彩服可真好看。
被晾在原地的江隼:“……”我只是想问问你涂防晒霜了没有。
军训进入到正式训练的第三天,项目也从一开始单调的齐步走与站军姿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对于有运动细胞的人来说,是挺丰富多彩的。
但对于余音来说,好像就没那么简单了。
比如此时此刻,他们要开始走正步。而正步的训练则是以列为单位的。
譬如说,她与江隼本来是同一列队伍里的,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一列便要排成一横排,大家一起向前正步走。
余音的最大缺陷,在于腿短。
同样是往前踢正步走,十来步之后,她能被队首的江隼落下两米多远,场面十分惨不忍睹。教官似乎不信邪,又单独拎着他们这一列重新走了两次,但是对结果毫无影响。
到最后,他也只能忍着笑说:“你不要去跟他们,走自己的就行。”
余音:“……好的。”
想跟也跟不上好吗?
队伍解散的时候,江隼倒是走了过来,似是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但最后只是调了一下他自己的帽檐,然后说了一句:“没事的。”
余音知道,那是安慰的意思。
晚上的时候,各个班都临时召集起来,集合在了一处,整队带到操场上围成了一个大圈坐下,学唱军歌。
对余音来说,能跟这么多人一起,像小伙伴野营一样围坐在一起,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起初教官们管得还很严厉,大家都只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能随意地交头接耳,更别提走动了。
但到后来,军歌唱过三遍,各班开始互相鼓动,派人到场地中间去表演节目,气氛渐酣,天色也暗了下来,只有圈的中间是亮的,大家悄悄地挪动或是讲话好像也没有被发现。
余音是真的被军人们的豪爽与直率而深深吸引。做事情丝毫不扭捏,自有一番坦荡的男儿心性。
“耳朵还疼吗?”
余音正看得聚精会神,耳边就低低地响起来这么一句问话。
是江隼。
这人倒是来去无声,不知何时已经在她旁边安稳地坐着了。说不定,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她却一直没发现他,这才忍不住出了声。
“好多了。”余音下意识摸摸耳朵,果然刺痛的感觉已被除去了大半。
两人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得转移注意力似的,抬头往场地中心看去。
一个十三班的男生正在场地中间跳街舞。好像是出现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余音看不分明,只是身边的人都开始尖叫鼓掌起来。
为免太格格不入,她也跟着鼓掌。
“好看?”
余音听见江隼这么问她。她抬头一看,江隼也正盯着她看,仍是面无表情,但眼睛映着光,亮亮的。
她很老实地回答:“其实我没看见。”
然后,她就看到江隼的唇角一点一点翘起来。
他笑了。
笑得还很开心。
余音终于知道书上写的“唇红齿白”是什么意思了。
而且,她也突然想反驳妹妹之前跟她说过的“男生普遍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帅,但是笑起来很丑”的理论。
江隼笑起来的时候,真的特别特别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