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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测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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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林只是个普通人,他的脸会真实地反映心理活动。所以现在我可以不要邓林的回答,我只需将自己的假设一件件地说出来,他的脸自然会告诉我哪些假设说中了,哪些假设可以去除。
我放缓了语气,“邓林,关于邓霞的行为、人品、金钱来源,我们先不作讨论。我只是想告诉你,真要查出凶手,那些埋在你心里的东西,说不定能成为破案的关键。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你可以告诉季雨阳,或者任何你信任的人,甚至直接去找警察。但你要明白,你是查不了这个案子的,你必需把那些东西告诉一个可以替你查的人。”
邓林就像一座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过他的眼角正在跳动,左手小指也轻微抽搐了一下,这是好现象,证明他在思考。
我拿起桌上的表,问他,“这块表可以借给我吗?”
他点点头,没说话,眼睛就像是要把桌子盯出个洞。我把表收进包里,拿了单去前台结账,然后直接走人,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不过从他最后的那个表情里,我比他本人还早知道,他同意我拿走那块表的举动,就是做出了选择。只不过他还需要时间来说服他自己而已。
晚上赵天成叫我出来吃饭,说要还我U盘,不过吃饭的地点不在校内,而是学校西侧门出去的一条小吃街。这里被学生们称为“好吃街”,本来只是一条弯曲的山间小路,两侧有许多住家的民房。自从青城大学扩建到这里之后,这里的居民便在这些歪歪扭扭的小房子里做起小本生意,大多是经营小吃铺子,卫生肯定是败笔,不过却赢在价格口味与份量上,受到广大学生们的欢迎。
校内的派出所建在西侧门附近,我先到派出所和换上便衣的赵天成汇合,然后他带着我七拐八拐,在好吃街弯曲的山路台阶上穿梭。这一带的小老板们很多都认识赵天成,不断有人给他打招呼。他一路应来,却没在任何一个小铺子前停下脚,察觉到这一点后,我立马发现自己又被坑了。
“我们要去哪?”
“快到了。”
“U盘先还我。”
“急啥,坐下再说。”
他笑嘻嘻地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小巷子里拽,我已经确定他另有目的。直到我们拐到巷子深处,突然在一间平房门口看见了个半生不熟的人。是萧然,穿着制服,站在门口抽烟。
我调头就走,赵天成一把抓住我就拖到了萧然跟前。
“助理小同学来啦?”
萧然脸上依然冷冷淡淡的,不过语气里却满是戏谑。赵天成问,“怎么样了?”萧然拿下巴指了指屋里,我才注意到屋内有动静,不紧不慢的闷响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虚弱的呼叫。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制服的寸头警察从屋里出来,一脸不耐烦地点上烟。
“嘴巴紧得很,扳手都撬不开。”
“是你这扳手生锈了吧,”赵天成拽着我就往屋里去,“来来,小洛给你露两手。”
屋内亮着灯,虽然算不得晕暗,但黄色的光线总让人觉得头晕脑涨。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室内布局杂乱而拥挤,床和衣柜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面积,角落里一张小几上放着个破旧的电视,墙上另一个门后面貌似是厨房。除此之处屋里还零乱地散着些杂物,中间只有一两平的空地可以站人活动,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瘦弱男子正蜷在地上,捂着肋骨哼哼。
我和赵天成进了屋里,萧然跟另一个警察站在门口看。赵天成走上前,抓起那瘦弱男子的头将他的脸朝向我。我草,鼻青脸肿的,还看个毛线。
“先让他坐下吧。”
赵天成把他拎到床上坐下,寸头警察粗声说,“这人是个惯犯,坐着审是给他长脸了!”
“咱小洛可是文化人,不来粗的,”赵天成拍拍我的背,手上的劲把我往前面一送,“给仔细瞧瞧了,老萧什么都不让我说,他可等着看你笑话呐。”
赵天成知道我这特长,好几次拐骗我去给他或他的熟人打下手,这也就是我之前说让他办事后他要取回的代价。我是无所谓,不过是给他们作个参考,管不管用就不关我的事了。
那男人四十几岁的样子,皮肤黝黑,光裸的上半身看着十分瘦弱,连肋骨也显了出来,不过身上却还是有好些肌肉,特别是手臂和背部。他口鼻上淌着鼻血,眼睛和脸颊上有明显的青肿,额头也破了一块。长相很普通,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瘦黑民工。原本我对他还有几分同情,就算是审犯人也不带这么打的,更何况现在这人估计只是涉嫌。但在仔细看了他的表情和眼睛后,我便暗叹果然是因果报应吧。
正如那个警察所说,这人是个惯犯。惯偷,抢劫,这些都明明白白地写在那双眼睛里。
我们通常所说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指的是人的眼神。但其实“眼神”这种东西并不只是指眼睛,它包括了眼睛周围的肌肉、眼球的运动轨迹以及瞳孔的收缩三部分。这些元素组合起来,才形成我们能够明显看到的“眼神”。
这个男人的眼神里不仅有对暴力的恐惧与相应的憎恶,还有似乎百毒不侵的无赖。他清楚地知道警察没有证据就拿他没办法,顶多司法拘留,或者因一些小偷小摸之类的事关一段时间。
不过既然赵天成找我来,就不会是这种简单的小事。再加上萧然这个大队长亲自在此,这人身上就一定背着人命了。
我站到他面前,从高处俯视他。那男人抬头看了看我,又垂下头,有些疑惑和警惕,但眼里却闪着明显的轻视。或许他以为这帮警察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但摊上“无赖”二字的人群,通常都是软硬不吃的。
“叫什么名字?”
“陈安。”
“做什么的?”
“棒棒。”
“这是你家?”
“老表的房子。”
“你老表呢?”
“回老家了。”
“老家哪的?”
“万县。”
“吃饭了吗?”
叫陈安的男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赵天成在一边喝道,“看什么看,老实说!”
“没吃。”
“给我倒杯水。”
“……屋里没烧水。”
“那去烧吧。”
陈安没动,看我的时候显得莫明其妙,但又怀着本能的警惕。赵天成继续充当恶霸,单手揪着他的头把人拎起来往厨房的方向一推,“叫你烧水就烧。”
陈安慢吞吞地走向厨房,拉亮了灯。我跟着他到了厨房门口,往里瞧了瞧。学校虽然通了天然气,但这一片地区属于校外,又大多住的经济条件不怎么好的底层劳动人民,所以这一带不管是住家还是铺子,大都用的灌装煤气,一小部分还烧着煤炭。这间厨房便是烧煤炭的老式灶台,灶台下积满了灰。不过一边也放着个连着燃气灶的煤气罐,灶上满是油污。陈安拿个水壶打了水放到燃气灶上,打上火开始烧水。
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烧煤炭的那个灶台,从灶台外沿一直摸到锅子边上。陈安侧脸对着我,不过对于我来说,半张脸就够了。
我退出厨房,对萧然说:“尸体在灶台内侧的煤灰底下埋着,大概两天前遇害,死者生前受过性虐。”
还没说完,厨房里便传来咣铛一声,紧接着是嘎吱的窗框响。寸头警察窜进去,一把抓住想要从厨房小窗户逃跑的陈安的裤子将他拽下来,一顿老拳伺候完,陈安便被拖出厨房,扔在了地上。
萧然对我的话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告诉我说灶台底下搜过了,没发现有尸体。
我招呼他们到厨房里,把灶台上那口大锅搬开,拿过放在一边的长柄钳往灶台底下墙壁的那一面捅。钳子敲在墙壁上有闷闷的空响声,我对萧然说,“灶台下这一块砌了砖,把这里的砖拆了,尸体就在这里边。”
说完又补充了句,“大概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吧。
寸头警察明显不信,不过萧然让他干活,他也只好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找了把斧头开始砸灶台。灶台的台面拆掉后,里面堆炭灰的地方果然还砌着道砖,与墙面之间有30厘米的空隙,空隙里也填着炭灰。砖和水泥的成色都很新,水泥粘得不结实,很轻松便被砸开。等把上面的炭灰都挖走后,一个用灰黄的麻袋包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萧然看了一眼,很淡定地打电话叫了技术科的人。寸头警察一头大汗地出来,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妖怪。赵天成让他把昏死过去的陈安拷了起来,像现宝一样指着我对萧然说,“怎么样?我就说比警犬还灵吧?”
我无语,“你直接拖警犬过来不就行了?”
“在此之前只是个失踪案,过来了解下情况,”萧然的语气中没了刚才的戏谑,“下午才刚找到这里,上次听老赵说你比警犬还好用,正好试试。”
你他妈才警犬,你全家都警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