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西汉之一梦未央》刘芷

306、七七 灌木丛后

　　得益于那根藤蔓，霍去病及时止住卉紫的脚步、将她拉回了身边，带到一处灌木丛后俯身藏匿起来。

　　但神奇的是，张军侯在拾起卉紫的那柄剑、取下其上物件之后，眼睛忽然有了神采。他把玩端详那物件之间，一股气味直冲入喉间。恍然天灵盖通了气一般，他如梦初醒，眼神重新聚焦，手中之物果然是韩焉交予卉紫的那块鹰隼令牌。这令牌的特异于鹰隼来说近乎铭刻于骨髓，以至于突破幻觉而存在。他适才奋力攻击对面那半男不女的“走尸”之时，忽见一旁已被他撂倒的两个怪物竟抛来此物，原本沉迷于嗜杀的心好似被一盆冷水浇醒一般，他开始怀疑眼前所见。此时那牌子上一股怪味刺鼻，直接将他熏醒。

　　然而对面的良平义却还在自我挣扎。

　　张军侯看看令牌上残余的粉末，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便欲上前解救良平义。可混沌中的良平义警惕极高，张军侯无奈，便直接出手将其制服，强行将那牌子在其鼻前放了片刻。

　　良平义悠悠转醒。

　　二人相视一番，虽全无互相责怪之意，却都揉着还有点沉闷的脑袋，为这迷雾的猝不及防而自责忧心。

　　“难不成，要时刻闭气？”良平义说着，拿过张军侯手上的令牌辩了辩味道，“卉紫的？她人呢？”她说着，四下看去。

　　这会儿视野相对清明，可四周并无人影，只一股若隐若现的水流叮咚声传来。

　　当然，也没有什么灌木丛。

　　灌木丛后安静的仿佛另一方世界，抓住片刻松懈的霍去病，终于长长呻吟一声。一旁地卉紫紧张地弹起身子，上下查看一番恍然见他手臂渗血。她二话不说，自腰间翻出一药包，将其中的干草末抖落在霍去病的伤口上。

　　“没事。但这不似剑伤。”卉紫不解道。

　　“张军侯的弩箭擦伤。”霍去病道。

　　卉紫想起适才，她下意识地阻止霍去病击杀张军侯时，拉了霍去病那一把。所以霍去病射偏了，也未能彻底躲开攻击。卉紫念了声抱歉，担忧道：“若是臂伤，你不至于如此痛苦，是否还有其他我不知的伤口？”

　　霍去病摇了摇头。

　　“有伤不宜着凉，今日生火吧！”卉紫提议。这些日为防引起注意，夜间都未曾生火。

　　“你若不怕将这林子点燃，便生火吧。”霍去病闭着眼道。

　　卉紫的视线在林间土地上覆盖的厚厚的枯叶上逡巡一番，泄了气。且不说这暗夜生火会成为众矢之的，光是脚下这积攒了几季的枯枝烂叶，就足够清理半天。正想着，腹中咕噜声起。

　　“他两个总该清醒了吧，该吃饭了。”卉紫说着，扶着树干站起身，向灌木丛那头看去。但是这一眼，她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怎地，还没清醒？”霍去病抬头看向立在身边的卉紫。

　　“不，不是。”卉紫摇头，声音有些苍凉。

　　“是出何意外了吗？”霍去病拉了拉卉紫衣襟。

　　“不、不是。”卉紫说着，迈了两步绕开灌木丛，向前跑去。

　　霍去病手腕上的藤蔓被卉紫拽起，将他拉的匍匐在地。他扶着地面起身，抬头看向卉紫的方向，心不由得一抖：仅此距离，卉紫的身形便因沐于昏暗中而模糊不清。若非有藤蔓牵引，只怕就被这混沌冲散了。

　　须臾，卉紫退了回来。她摸索至霍去病身边之时，已然也意识到藤蔓的作用，颇有些心有余悸。

　　“他们不见了，前方毫无打斗痕迹。”卉紫看向霍去病。

　　“是阵法。”霍去病倚着树干，仰头望向上空。

　　天晚了，很快这里就会一团漆黑。

　　卉紫与良平义进入密林那日，还未过夜便遇到了霍去病、张军侯，这些日四人依偎，未觉得暗夜恐惧。其实当下仅两人也无不妥，可是，失散，外加剩余的粮食大多在张军侯处，令卉紫心神不宁起来。她挪了挪身子，下意识地靠拢了霍去病。可是这次，她却不敢流露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忧思。两人同一处境，她怎能让霍去病又耗费心神安慰自己？

　　可是，饿了，也冷，还乏力。

　　这些日的遭遇，她从未好好整理、或细细品味，因为不敢。饿了，不说，如果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盘旋起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就马上强行中断。冷了，也不能说，对比其他三人，她穿了自备的马甲，已然穿得最多。困了，可是颇受另外三人照顾的她每次都是最晚醒来的那个，何况寻路赶路，是一刻都不敢耽误之事。连以上吃喝睡等基本生理需求都无法保障，何况无法洗漱更衣、数日不见阳光。

　　可是即便不想，苦楚与恐慌依然存在。即便卉紫是穿越而至，是所谓“看客”，可眼前食物匮乏、前路迷茫、周遭暗藏着随时被迷雾吞噬的杀机，却是切身体会得到的危在旦夕。

　　她因多日干嚼硬饼、饮用冷水、不时饥肠辘辘而带来的肠胃胀痛真实存在；因长久睡眠不足而头脑沉闷、肩颈麻痹、双眼胀痛真实存在；即便这低洼之地较姑衍山的温度温和少许，但整日跋涉的双膝酸软真实存在；她身上衣着异味、头顶发丝黏腻，真实存在。

　　旁边的霍去病，和其他被困在林中的将士，又如何好过。

　　霍去病惯轻装奔袭、以战养战，可若困于这布了阵的迷雾森林之中、不涉战事，又如何补给消耗的军需？在未发动任何战役冲突、未受一处致命伤的情况下，就这么一点一点被虚耗，直至弹尽粮绝，这于汉军何止是身体发肤之苦，这是撕毁了汉军男儿的尊严。

　　卉紫想着，叹息一声。她摘下身上的水皮囊，晃了晃，空空如也。

　　“给。”霍去病将自己的水递过。

　　“不，”卉紫摇头，“我不是渴，我是看看还有多少。可是，”她讪讪一笑，“好像没有了……”

　　霍去病借着天黑前微弱的余光，看向拎着皮囊轻晃的卉紫。他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清理下枯叶，你生个火吧。”

　　卉紫诧异地看着霍去病，但见他表情坚决，便也不多问，起身四处搜罗起枯枝充作干柴。

　　不多时，一小搓火焰在枯枝上跳跃起来，须臾便熊熊燃起、劈啪作响。

　　卉紫抱着双膝坐在火堆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跳动的火焰。温暖渐渐弥漫周身，她终于放松了下来，眼神也慢慢舒缓。“若是有个鸡，或有条鱼，或者无论什么飞禽走兽，能烤了也行……”卉紫不觉念出声，语罢吸了吸口水，而后叹了口气，“这破林子，和我家那边的松树林很像。树生得这般密，怕也是难长其他可吃得植物。”她兀自碎碎念着，“但是——”说到此处，她忽地直起身子，眼睛一亮：菌！这满地腐叶，又是低洼温暖潮湿之地，会否长了蘑菇！这么想着，她一回神挪到树下，借着火光拨弄起树根下的腐叶枯枝来。

　　灰黑色的枯叶腐物拨弄开后，一朵嫩软的小伞脱离了压制，轻轻地探出头来。卉紫心生欢喜，继续拨弄周遭土壤，发现深处更多此物，它们在土壤中微微露出白白的头，仿佛正奋力突破束缚、等待见到外面的天空。卉紫连忙将土重新埋好，心道明日一早怕就长好了，到时趁着未开伞再摘了烤上一盘子。这么想着，她愉悦地将那朵已经绽裂的小伞摘下，迎着火光，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个什么蘑菇……长得这么普通，应该没毒吧……”卉紫自言自语道，说着伸手去拨弄了下那已开得边沿崩裂飞起的伞盖。

　　几缕浮末自菌褶处飘出，幽幽地混入空气中不见了。若非迎着光，几近无法察觉。卉紫不经意吸了一口，虽无特别味道和不适感，却也本能地咳嗽排斥一番，伸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去病，你认识蘑菇吗？能吃的话……”卉紫说着，回过头将蘑菇递向霍去病。这一递不要紧，吓得仰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