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回 武林会（四） ...
-
武林会举行了多久，锦心就在屋里蒙头睡了多久。直到左微澜亲自到屋里来逮她。叫她和他一块去议事厅参加颁授仪式。锦心不情愿的起身梳理头发，连着睡了几天，长发都快打结了。
“新任武林盟主决出来了。”左微澜站在她身后，锦心从铜镜里恰能瞧见他腰间的玉佩。碧莹莹一块悬在腰间，尾稍的白色长穗随着风微颤。她不搭腔，等他继续往下讲。
“秋实宫邱平川。他倒真是个人物。历年历届，能连任的盟主不多。”锦心伸手从妆匣中捡出一只雀形玉簪，想了想又放回去，仍是拿了惯常带的桃木梳簪，斜斜插在发上。铜镜中映出的女子，柳眉杏眼，樱唇檀口，长发齐整，她忽然展颜一笑，却没转头，就对着铜镜问道：“好不好看？”
左微澜顿了下没有出声，屋里很静。就在锦心以为他不会搭腔的时候，他开了口：“好看。”语带僵硬，却是实话。他很少关注属下的容貌，只要能为他所用，长相不重要。可刚才锦心问了，他虽不情愿，但还是仔细瞧过了，才回答她。不敷衍，不夸张，不花言巧语，也不虚伪造作。这是他的优点。
为着他这句真心话，锦心几天来的郁结一扫而空。这样的左微澜，不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妙音阁主，他是人，实实在在的，会关心美丑，会等她梳妆。她不奢望左微澜眼中立时便有她——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又怎么能指望这短短几天？她不冒进，凡事总有足够的耐性和毅力。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好习惯之一。
“邱平川，武功高强善用双剑，八面玲珑却德高望重。的确不好对付。可为了惊鸿剑，咱们还是得去会会他。”锦心走到左微澜身侧，俏皮的一福身，“公子先请~~”
颁授仪式，本来是用做新旧盟主交接武林事务用的。现今邱平川得以连任，这项仪式便理所当然的变为惊鸿剑的上交仪式。左微澜和锦心到的时候，云婉词已经紧挨在唐采灵身侧入座了。花不落得偿所愿坐在风怀瑜身边，见到锦心过来，皱着鼻子冲她做个鬼脸，满脸喜色透露出她的喜出望外。
锦心伴着左微澜坐下的时候，打眼瞧见相隔不远的慕子渊。他眼含笑意颇有兴味的望向她，还趁机举了举手中的茶盏示意。锦心怒从心头起，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再也不想见他。于是，她顺理成章没有瞧见左微澜和慕子渊达成默契般的对视。
蒙头大睡的日子，她错过了很多东西。
比如阴谋，比如诡计，比如合作，比如反目。江湖这个地方，每天都上演着各种精彩，昨日的盟友今日的敌人，昨日的忠狗今日的叛徒。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在身家利益面前，恩情信义，统统可弃。没法抱怨，没法怨恨，一切的一切，只不过再寻常不过的江湖人生。
众目睽睽下，风怀瑜从容走到台上，和邱平川并立。只见他解下腰间佩剑，摆在桌上，双手抱拳冲台下道：“惊鸿剑在此。怀瑜幸不辱命，把它安全带到咸阳。今盟主即出，我清城派在此奉上宝剑。”
邱平川摸着胡须连道两个“好”字。风怀瑜双手捧剑，下了半截台阶，矮身以示尊敬：“请盟主接剑。”
厅内一片寂静。众人皆虎视眈眈或好奇或殷切的望着风怀瑜手中外表普通的所谓宝剑。
邱平川接过，在手中掂了掂。随后拔剑出鞘——
等着看宝剑的众人睁大了双眼。却见剑鞘拔下，内里还有一鞘。黄金为表，玉石为配，竟是把不足两尺的短剑。邱平川横扫一眼厅内众人，架不住大伙的目光，拔剑出鞘。剑身窄而薄，清如一泓湖水，远远看去果是好剑。
不待伸长脖子的众人细看，邱平川便已收剑还鞘。
“风贤侄一路辛苦，回去代我向掌门人问好，你们清城派一向是武林正道肱骨，我等铭记在心。没有你们，武林万万没有今日的太平。”
风怀瑜不卑不亢：“盟主过奖。”
仙都派长老站起身：“惊鸿剑已到盟主手中。相信以秋实宫的实力，定不会让歃血教有可趁之机。”
寂静万分的大厅，却不知谁嗤笑一声。
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长老皱眉，停下话头，众人齐齐转头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不待盟主发话，点苍派中主动站出一人。那人瘦瘦高高，面目阴沉，脸色灰暗长着副络腮胡须。锦心乍一见觉得此人陌生，可细看之下，便猜到是乔装改扮的御剑山庄大少爷齐昊。
仙都派长老见他还算从容，便开口问道：“这位兄弟为何不屑？”
齐昊的话仿佛巨石砸进深井：“秋实宫，歃血教。狼狈为奸，暗通曲款。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我点苍派。”此话一出，邱平川脸色变了：“一派胡言！”仙都派长老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是继续问下去还是先安抚盟主的情绪。众人则交头接耳众说纷纭。
齐昊拿眼看点苍派领头的李师兄。他这番话把整个点苍派拉下了水，若是不立刻拿出证据，点苍派从此之后便要与秋实宫甚至是武林正道结仇。
李师兄惊惧的望着齐昊，见到他暗示连忙道：“我们有证据！”
他本就是条大汉，此时用尽全力一声吼，厅内骤然一静。
齐昊待得众人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才施施然从袖中掏出封书信。
他环顾四周，众人均望着他。他目光最终落在锦心身上。
锦心原本怀着看戏的心旁观事态发展。惊鸿剑是在清城派还是在秋实宫，到了此时她倒是无所谓的了。虽然惊鸿剑进了秋实宫，要动手脚是难了些，可也不是不行。她相信自己总能想出办法。可现在，齐昊目光停顿在她身上，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而来。探究，不解，好奇，猜测……各异的目光。
锦心知道齐昊认出了自己。可她在御剑山庄什么都没做成，充其量不过是个莫名失踪的小丫鬟，此时出现在左微澜身边也并不奇怪。
“你，识字吗？”他指着锦心问道。
锦心武功受制，十分没有安全感，下意识的便去看左微澜。
“本公子的大丫鬟，自然识字。”左微澜看出她的不安，给她个安慰的眼神。
“过来！读一读这封信。”齐昊扬着手中信函，“她不是武林中人，又是风公子的朋友，让她读信，算是公允了。大家可有异议？”
异议吧，异议吧。
众人这回出乎锦心意料的意见一致。
尤其是邱平川，怒火中烧：“快念！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怎样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如此一来，锦心倍感压力，低头读信：“平川，见字如晤。……此前交易仍旧有效，交换者唯惊鸿一物……”字迹清秀，是女子所写。锦心小心翼翼抬头看，邱平川脸都快气绿了：“这信是假的。我不认识邪教妖女！”
锦心谨慎的提醒他：“落款是单秋烟，她没说她是邪教的……”
邱平川截断她的话：“歃血教就是邪教！”
“可是，谁说这信是从歃血教来的呢。信上没写，我可也没说啊，邱盟主。”齐昊不紧不慢，仿佛就在这儿等着邱平川自投罗网。
台下一片喧嚷，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原本无人信齐昊的话，此时倒有少些人信了，还有些仍在观望。
邱平川看向众人，倒像是镇定了一点：“诸位，他先前诬我秋实宫和歃血教勾结。随后拿出证据，那这信，任谁想来，都该是从邪教来的。他恶意误导，就等我主动说出邪教的话来，狡猾阴险，其心可诛！”
他这番话说来，倒是条例分明，恢复了武林盟主的气势。
齐昊笑了一笑，放弃这个问题不再提起：“我还没说完呢。据我所知，歃血教女教主闺名便是单秋烟，况且，这信上可有邱盟主的私印。证据确凿，邱盟主就不要抵赖了。”
单秋烟这个名字，鲜少有人听说。不过在座还是有不少老人的。听到提起这茬，便都努力回想，当年苗疆歃血教教主单艳，她的女儿，好似是叫秋烟啊。
邱平川欲言又止。
他身后的秋实宫护法看不下去：“我们宫主的私印早在半月前丢失了。这信上私印定然不是我们宫主所盖。”
“丢了？那这半月来，邱盟主处理武林事务，又用什么来号令天下？”齐昊胸有成竹，步步紧逼。“武林盟主丢了印信这么重要的事，邱盟主竟然瞒了这么久，是视我们众多门派如无物吗？若是被贼人趁虚而入钻了空子，这责任，谁来担，谁担得起？！”
锦心算是明白了。齐昊根本没想用那封信来离间什么。或者那封信根本就是伪造的。拿信做引子，引起众人注意，再慢慢引导邱平川，叫他在天下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失了印信。失了印信，是失职；瞒而不报，是失德。
“邱盟主失职失德，武功再高，也不堪盟主大任！惊鸿剑这等宝物，交由你管，我等心有不安。还请邱盟主，交出惊鸿剑！”
点苍派人多，此时一起叫嚷起来，满厅里回荡着：“交出惊鸿剑！”的声响。喊着喊着，一些小门派的门众也加入了点苍派的队伍，喊叫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满厅回响。
锦心紧闭嘴巴，老实的坐在位置上。眼前这情景算什么？逼宫，是逼宫啊。好你个齐昊，在武林会上来这么一出。为了惊鸿剑，竟然下这么大血本。就是不知，拿到了惊鸿剑，它能不能让你如愿收到预期的回报。
风怀瑜心急如焚。武林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任谁都想不到。他清城派本可以置身事外，可惊鸿剑是他交上去的，如今惹出事来，他可不能不管。点苍派叫把惊鸿剑交出去，交给谁？盟主都没有资格拿的东西，遍观满座，还有谁有这样的名望，叫众人心服？
仙都派众位长老面面相觑，他们自然也没有料到，在仙都派举行的武林会上会发生此等事件。作为东道主，他们有责任收拾残局。
“静一静！众位静一静！”
“邱盟主德高望重，在任五年从未犯错。此事，我们仙都派相信，邱盟主是一时之失！我等，仍然尊他为盟主！”仙都派的名望不小，他们这一表态，下面吵嚷的人瞬时少了许多。“不过，既然大家不同意把惊鸿剑交给邱盟主，那我们另择时间，选个妥帖的人出来。”
锦心想，仙都派这话说的，两边都不得罪。
“另择时间做什么？就今天好了……”不紧不慢，声音温润。却叫锦心听了好不恼火。慕子渊，你还真是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回 武林会（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