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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受害者的复仇联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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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秉中
吴秉中来到这已经第十年了,一开始是被分配到这儿上班,后来成家了,再过几年孩子也有了,也就没想过去别的中学了。
工资倒也克扣不了多少,就是奖金总没他的份。他整理整理教案,骑着摩托车回家了。
生活勉强过得去。除了被同事调侃我们吴老师真是出力第一人的时候有点怀才不遇的惆怅吧,不过,也就一点。
他永远在带最差的班,吴秉中想,但凡是个想好好学习的学生,我都要把他们引到正道上。
但是学校分给他的是一年有半年重心不在课上的特长班,是交了择校费进来的少爷小姐班,也有爱学习的学生在他的带领下,从三百考到了四百的,但是他想:我是老师啊,一个普通的物理老师,不是神。
索性他的学生也没指望他成神,他们总说:“吴老师,别讲卷子吧。我们还想听上次说的三国故事。”
他拿着教师的工资,当了十年的说书先生。
陶老师曾劝他,多去领导面前说说情吧,再大的不对,也这么多年了。他摇摇头。
直到那天,校长亲自来找他。他进学校十来年了,从没被这样礼遇过。
校长问他:“小吴啊,听说你家里以前是帮人看风水的,是不是啊?”
吴秉中的家,在嘉南一个小山村里,父母很不容易供出来了他一个大学生,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还要靠爷爷传下来的一点皮毛谋生。
他总记得父亲教导他好好学习,以后比爷爷还要有出息,后来他才发现,不是的,还是爷爷有大用啊。
吴秉中大致了解了概况,就拿着家里寄来的已经十几年没有派上过用场的罗盘在学校游荡,他将八卦镜挂到了开水房门口:“这个方位正对教职工宿舍,怨气都冲撞了。”
在他的坚持下,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修起了一扇常年关闭的大门。
“学校四处漏风,这怎么能守得住文气呢。”
为了能安眠,也为了能多带出点文曲星出来,校长都一一照办了。
也许是他给的符水有用,也许是安神香有效果,也许是心诚则灵,曾经困扰过校长的噩梦消失了。
吴秉中也重新被分到了重点班的学生。
第一年,他就和陶老师合作,带出了两个能上嘉禾大学的学生,以往整个霖城一中三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个嘉禾,大家都很高兴。更别说考上嘉南大学、嘉南师范和本地的霖城大学、霖城理工的学子了,十来个学生都收到了值得一提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当初雾里看花的一点点往事,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校长经常找他聊天,渐渐地,他成了别人眼中的领导的心腹。
连曾经的十来年冷板凳,都变成了有意的历练。
居然有一天,他听到没竞争过他的老师背地里骂他是关系户,他想:哈哈,真是太厉害了,原来我吴秉中,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他成了主任,他有了单独的办公室,每次讲话都有他的名字……
可是,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有个有用的爷爷。
那天他想回办公楼拿藤椅看电影,但是瞟到了抽屉夹着什么,没关好。
打开抽屉,一张轻飘飘的纸就那样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和孩子们说,用的是红色颜料,但是谁又知道呢?
吴秉中想,如果真的是血书,也可能吧。
“血债血偿,十年不晚”,其实他没有说谎,只是他没告诉那两个年轻人,还有后半句,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的是“为虎作伥,枉为人师”。
他十多年的信仰啊,就这样被一张纸否定得一无是处。
那瞬间他的眼泪就从满脸横肉的脸上流下了。
他打电话给校长的时候声音还是颤抖着的,他说:“王校,我收到了血书。”
唐涧和秦疏一直以为校长们最近在出差,连谭老师他们也这样觉得。
其实不是的,是从接到吴秉中那个电话开始,他就不打算出面了。
他说:“这样吧,小吴,你先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于是吴秉中在会议室点了半个多小时的头,直到王校说:“时间不早了啊,这样吧,小吴,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现在七点零钟了,最近加班呆学校时间太多了,未来一周我就先在家办公了,有事电话联系好吧。”
于是吴秉中被怀疑,欺骗赤忱的人,也欺骗自己。
陈思琪
陈思琪从小长在东山镇,妈妈总说东山外面的世界很不一样,所以爸爸才出去打拼,只是为了让他们也能安然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有一席安稳之地。
她一直很努力,所有人都说哪怕是在东山中学,次次都能保持次次第一的孩子也能考上霖城大学。
那个时候她还叫羊思琪,还是贫穷的十里桥村无忧无虑的孩子之一。
直到两年前,噩耗传来。
母亲一开始每天都以泪洗面,但是镇里人都劝她要往前看,家里还有娃,大人要有个样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了自己,母亲就失去了悲伤的资格。
学校派来对接的人是一个矮矮的胖子,丹凤眼,看起来很凶,说话却很和气。
尽管他温和的话安抚住了陈凤莲,却没有说服躲起来偷听的羊思琪。
她想,大人们都是骗子,为了一点钱,就能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
母亲不哭了,她的眼睛已经哭得半瞎,再也不能刺绣。
她把赔偿都存起来,说思琪以后读书上大学都要钱,要往前看。
家里还是一样地穷,只是少了一个逢年过节会回来的人,只是凤莲的念想从丈夫变成了女儿。
思琪说妈妈别哭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不会忘记。
她转学去了霖城一中,慢慢地,大家都叫她陈思琪,后来,连通讯录的姓氏里,也少了父亲的影子。
羊思琪想,遗忘,只是为了更好地记住。
吴元森很好,天真单纯却敏锐真诚,她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总是无所遁形,可是怎么办呢,他永远不会拒绝她。
陈思琪让他偷吴秉中的钥匙去配新的,他也愿意,思琪从化学实验室偷了原料,他也愿意想方设法出谋划策。
吴元森说:“思琪,我宿舍的钥匙也配一把给你吧,下次室友睡了,你还能看书。”
她错开他的目光:“要是我一开门,撞见吴主任怎么办?”
吴元森觉得很有道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吴秉中很少让他在红楼留宿,但是有自己的秘密基地总是很好的,他说:“那我把大伯那里的钥匙拿过来,放一把在四楼花盆夹层里,你用得着的时候再说。”
他们在他的宿舍里画了很多草图,想了很多个方案。
吴秉中做梦也想不到,侄子会炸了开水房。吴元森也没明白,陈思琪会做坏事呢,思琪有点任性,也会有莫名其妙的请求,但是她说的总是对的啊。
吴元森在晚自习开始前拎着自己的两个暖水瓶进了开水房,他有热得快,这两个还是从学生宿舍楼宿管那里买的二手瓶子。
吴元森从两个玻璃内胆里面取出两袋装了白磷的面粉。
他从衣服夹层里拿出几包石灰。
涓滴的热水一点点注入暖水瓶,吴元森试验过,大概二十分钟就会满得溢出来。
滴出来的水会和生石灰发生反应,然后放置在一旁的白磷就会燃烧。
他锁上了开水房的大门,拎着两个空壳泰然自若地走远。
李墨
他以为自己会忍让到世界的尽头,直到那天两个学生冲出来替他说话。
“宇哥别生气,这两人我班上的,太傻了不会做人。”高二(18)班的田帅打圆场。
李墨突然有点羡慕他的同学,尽管田帅根本没在意被郑宇拳打脚踢的自己。
二人后来偷偷地来找他:“你是不是被欺负了啊,我们去找老师告他。”
李墨只会说对不起和下次不敢了的大脑也会卡壳,他说:“你们不用帮我,我不值得。”
沈雨涵和张期却不肯袖手旁观。他们都是生长在正常家庭的孩子,无法忍受李墨的厄运,却也猜不到李墨看到两个傻子自投罗网时的愉悦。
他想报复,凭什么郑宇为所欲为,凭什么他肆意践踏他的尊严,却有一对是非不分的爸妈永远为他兜底。
但是他不会说出口,他只是畏畏缩缩,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有的人看不起他,觉得他窝囊,但是不是还有两个嘛,他想,还有两个傻子同情他,怀着人类纯朴的善恶观想替他惩罚那个恶魔。
高二和高三下课时间不一致,很难遇见,沈雨涵拿出自己的复读机和耳机,她说我们也会有自己的通讯工具。
李墨却在隔壁班陈思琪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渴望。
两个同样对人性失去希望的人合作了。
他们把这个计划命名为:李清照LQZ,L李墨和羊思琪Q对Z郑宇的计划。
吴元森没有写大小李杜,因为那是他们的代号,大李杜陈思琪和吴元森,小李杜沈雨涵和张期,就算别人截获了复读机又怎么样。
只能听到让人云里雾里的指示。
如果唐涧知道了,他也许会好奇地问李墨:“那你呢?你是苏轼吗?”
李墨则会摇摇头:“我会把最闪耀的名字,留给及时来的东风。”
李墨的代号是辛弃疾,愿此生去病,有心戎马。
一个只敢躲在别人身后的懦夫,也有武将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