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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八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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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蹭上去的?
顾相以一点记忆都没有。
“古堡后面有医院,我陪你去包扎一下。”秦琼斯说,被顾相以给拒绝,“没关系。”
本人都这样子说了,秦琼斯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架过去,强迫着人看病。既然这边不需要自己帮忙,那他就向这些小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家公司研发出的软件,这也是他来此的目的。
那边在介绍,这边在捡玻璃,顾相以左右看了看,顶着不包扎的伤口就过去了,避免血腥味冲着人和染脏沙发,他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听着秦琼斯讲话。不是想来,是因为爸爸和父亲都在这里听着秦家叔叔说,不能给他们一点有可能会单独相处的余地。
顾相以离开了,最关注的莫过是秦绯说,好似跟随已经成为了身体一部分的牵引,眼睛都粘在他的身上移不开了。在看向顾相以的一秒里,穗梨及时制止了地上蹲着的少年捡玻璃的动作,避免他因为分心而受伤,同时也问出了口。
“为什么要推倒玻璃?”
“他在自杀。”秦绯说平淡地说。
不是他想平淡地说,是他说不出口一句有情绪的话,只能如此,说着本该悲伤?愤怒?夹杂着多重情绪的话。
“你想阻止他,也不该让自己受伤,我知你听不进去,就不说了。”比起秦绯说受伤,穗梨更希望他的病能够得到治疗和好转,不用每天痛苦的去记人类大量的面部表情数据。相较于每天承受着大量时间的痛苦,一段时间内的受伤似乎显得格外轻巧,能让人接受了。
穗梨既然知道了事情的起因,让他得偿所愿,要了医疗箱坐到顾相以的身边,自己选择收拾残渣,只期盼着,秦绯说的必经之路,能对他好点。
顾相以听完了话,手上出血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在听秦琼斯说话的期间,他感觉到了秦绯说在触碰自己,但他不在意、没有看,现在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包扎,当时远不如现在的感受大,现在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自己好像跟白色有仇似的,刚包扎好的伤口没过多久就又出血了、或者是又受伤了,把之前耗费精力给自己包扎的功夫当成了笑柄,既然要一直裂开,不如不重新换纱布。这是他的想法,也付出行动拒绝了秦家叔叔的好意,没拒绝得了秦绯说的行动。
既然伤口重新恢复成白色了,给了靠近、和覃响坐在一起的底气,顾相以刚坐到他的身边,就被他送上了手机。
“你的手机让我保管,那我送你手机的初衷在哪儿?”覃响在与他初见面的那天晚上就准备了手机的礼物,不是自己用过的旧手机,也不是那群哥哥、叔叔们送的礼物里面挑出手机转赠,是他暑假打工的钱没动,又添补了一部分自己的钱,当晚给他买的最新款手机。
刚好那天晚上他们来到自己家楼下,在他们走之前,覃响下楼把手机交给了秦绯说,由他回去转赠,未曾想,兜兜转转回到了自己的手里,见他不接,游说。
“顾相以,你拒收我的心意,这可令我太伤心了。”虽然和顾相以没有相处很久,但此话一出,如覃响所料,他立马接住了,覃响只是皮了一下,接下来正式跟他说。
“刚才的话,我有逗你的成分在,我先跟你说声抱歉。给你手机,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也是我想送你的礼物,是我单方面不需要你回报地付出。”覃响送他礼物,自然是希望这个情绪不佳的人,开心啊。
即使只见过一次面,无法预料到以后还会不会见面,覃响想便做了,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但给顾相以礼物,是他最愿意的一次。
可能是两个人的眼睛抛去个人色彩后还能有八分像,这么像的眼睛,要不是他深知自己的父母恩爱,还以为是自己遗落在外的亲兄弟呢。
覃响的声音无限温柔,也不限温柔,他对想对的人都是这样子,但边说边摸头,限人,只限小孩子,如今也限顾相以,顾相以就是让人想这么做啊,没有理由。
“手机不在身上,以后我想联系你了,该怎么找你啊?”
“好,我先拿着。”顾相以的心里有了主意才答应,接过来手机的动作小心翼翼。手机一如既往得新,对他来说虽算不上有多开心,只有一点点的开心,那也相当于拥抱了过往十七年里一天中二十小时其中一个小时的自己。
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是微小的,但在顾相以的眼中,这是真实的,爸爸的话和动作虽抹平不了从前,至少,让此时此刻的自己不再难过。
拿到手机的一刻是点进秦琼斯创建的链接里面,下载一个由秦琼斯名下公司创立的一个灵魂契合软件,注册好、登录上、回答完问题后,软件屏幕会黑掉,出现一个红色的箭头,向你指明方向。灵魂高达百分之百的契合才会出现红色的箭头,如果周围没有,就不会出现箭头。
软件正在内测中,他们是这个软件的先行者。
顾相以以亲身实验给出了差评,在出了结果后,难以接受,攥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握紧了自己的指间,受力、受到伤害的只有自己、只是自己就好,不能伤害到手机!他不想伤害,但也放不开,还要聆听身旁的人故意用他那张恶心的嘴调侃。
“顾相以,我的箭头,刚好也指你。”顾络尤就是因为好奇填着玩的,结果倒是挺意外,没有当真的人看到讨厌自己的人黑了脸,凑上前去故意提醒。做不做都已经收了一个人这般厌恶自己,那就坐实。人的反应也很大,抬起拳头想打自己,顾络尤无需躲,因为化稍比顾相以的反应快。
他看到被按在地板上动不了的顾相以,眉梢微动,“你的火气有点熏到我了,给你冲个凉吧,”身旁没有人阻止,只因顾络尤笑着,都没有当真,但是真的。
可惜覃响现在不在,就算是覃响在且阻止,顾络尤也是不会听的,要知道,无人能将拳头对准顾络尤,这是顾家的规矩,也是桦拂欧和化稍的底线。惩罚已经很轻了,只是淋了顾相以一身水,还是很善良的。
比起以往,的确是善良。
顾相以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换衣服,吹头发,不是替顾络尤掩盖罪行,只是不想让覃响担心,告诉了又如何?没用的。
而此刻的覃响,已经跟随着软件箭头的指示在花园里面找到了和自己配对的人,没有想到是有一位精神病弟弟的哥哥,很有缘分到,似乎每天都能见很多面。
覃响坐到长椅的另一边,与他一人一端的问话。
“好巧,又见面了,你怎么坐在花园里面?不陪着你弟弟吗?”
“好巧。”另一端的人看到了覃响的手机屏幕,有些惊讶,“你是跟着箭头找到我的吗?”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这么有缘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但别误会,不是其他表情,只有开心,我不知道该开心到什么程度。”这是他第二次下载这个软件了,第一次是抱着好奇、玩玩的心态,这一次无比得认真,没想到能与人配对,他无比得开心,但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开心,应该苦恼了。
这话说得真实就足够了,再往下深究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男人回答没有回应的话,也为后续的对话扯开话题。
“我在花园里面坐着赏景,放松一下面对弟弟时头疼的脑袋。”
“你找到你弟弟了,不带他回家吗?”
“不急,在这里他跑不了,等联系好了医院,就带他离去。你们今天晚上似乎是要离开的,怎么又回来了?”他简单的一问,诈出了一根忐忑、正想着如何回答的小拇指,不断地敲击着椅子的边缘。
玖十第一眼确定了椅子的边缘是光滑的、第二眼又肯定了椅子边缘没有出来的倒刺,才放心说出话。
“如果你起了骗我的心思,请先放下你准备为谎言编的三言两语或者是长篇大论,听听我说在一开始的话,我不太喜欢欺骗。”
覃响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中,听到这句话才慢慢地、安心地落下,没有打算骗人,只是在想要不要告诉陌生人今天下午所看到的。
要说是真相也算是一回事,可这是他们臆想出来的,因为幻想出来童泰禾是个危险的地方才离去的,空口白话的揣测有些不能显露在人前,但既然他开口了,就好办了。无端的揣测在没有得到证实前说与人听也是一种欺骗,覃响选择把问题抛回去。
“你比我都要了解童泰禾宫,怎么还问我?”童泰禾宫没有门锁,他告诉自己的,怕自己在花园里面迷路,也是他陪伴自己的,相较于自己对童泰禾宫得一知半解,肯定是更信任眼前人的略有耳闻。
“只是略有耳闻,谈不上了解。”说到这里就足够了,真相还是要交给他们一步步探索,玖十不会帮助他们纵使他们少一步,就只能谈谈风月了,“明天是中秋节啊。”
“是啊,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月饼?”以往节日后面总是快乐,今晚覃响打破了经常性的问候,变成了一个令对方费解的问句,在听完后,估计和玖十有着一样费解的人不在少数。
“我在明天做月饼的时候,也帮你做一份。”覃响在和秦家叔叔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听到秦家叔叔说,他们家每年中秋节也会亲自做月饼吃。今年破天荒的每个人因为自身的原因选择留在这里过节,又听到覃响上一秒接话说每年过年覃家也是自制月饼,就被邀请一起做月饼了。
覃响家里的人口多,每年自制月饼吃的、带的、送的连房间都装不下,因此,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倒是身旁的人有点疑惑。
“你触碰过自己身体散发的温度吗?”
“烫是吧?”覃响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自己的思维一向扩散得有些可怕,一瞬间就解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有点烫了,过于热心肠了。
能有这个想法很正常,覃响能瞬间解读出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两个人才见了这是第五次面,交流堪比陌生人,突然说到月饼是突兀了,但这也正是覃响能做出来的事情,也能收回,给双方都摆了台阶。
“要是不喜欢吃月饼,就当我没有说过,”
“喜欢,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热心肠,童泰禾宫这么大,应该有梅干月饼。”
“好巧,我最近很喜欢梅干月饼,我也在想,童泰禾宫这么大,应该有梅干月饼。”覃响还没有来得及问秦家叔叔,想来这么大的一个岛,应该应有尽有。
“最近吗?”
“是啊,我每隔几年就换一种新口味,之前的吃腻了。”
“那人也会腻吗?”
不了解他的人,才会对这类的问句情有独钟,覃响的身边极少有从陌生变为熟悉的人群,大多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见过的、熟知的玩伴,或者是上学后从幼儿园、小学、初中每个阶段都会见面的同学,在自己家这边上学,熟人太多了。
这个问题,很多人从相处中就获得了答案,也因此不会再提出,身旁的人儿不同,现在就是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刚刚开始接触,答没有设想过的问题,是新奇的体验,覃响喜欢不同于以往的问题,这让他能使在回答中、对方给的反应中,找到新的自我。
随机的问题对于覃响来说也就是具有沉默三秒地挑战性,他不需要想令人满意的答案,这不是一场考试,也不需要想这份答案会令自己获得什么,这也不是面试。这只是今夜无人安排、却是一场刚刚好的缘分,从心出发,真实回答就好。
所以,他抬起手臂,在两个人的眼前画了一扇长方形的门,做了拧把手推门的动作,开口,“不亲身体验,哪里能得到属于你的答案。”
是的,属于自己的。
人的性子,有时候连自己都有片刻得恍惚,别说是旁人了。
覃响给出的答案,是他对自己的判断,别人接触过给出的答案只具有参考性。每个人都不同,给出的评价也不同,要想知道,亲自进来看一看,这是一种看似麻烦、但却是最负责的答案。
玖十站起身,郑重且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似是遗留了多年的本能肢体动作,本人没有在意,不关注他的人更不会在意到。他向覃响靠近一步,把握了伸直手臂敲空气门的距离感,不会给覃响造成一点接触压力和错觉。
敲门的动作落在了覃响的眼中,自带了音效,增加了不存在门得真实性,让覃响站起身走到门后面,不语,没说话。
明显的家里面有人,却不开门,玖十为自己贸然敲门说了声“冒犯了”,后说着自己的话,“我想要你的答案,无需考虑我。”
“不会,任何关系都不会。”从覃响的角度就很好回答,真实说出来的同时,也能皮一下,“但也不一定。”
“你要是腻了,你会说吗?”
“会,我一直觉得,一段关系好比下雨时撑起伞、放晴时收了伞,是自然且又平淡的结束。”
许是跨越了年纪,又像是重演了很多很多的经历,覃响的话、他的面容,让玖十的眼中有着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极度宠溺与无限地包容,覃响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模样。等他转过头来,玖十收起眼神中的一切,恢复成笑意,不针对这句话作任何评价,这不是他的初心,只是伴随着患得患失得胆战心惊。
“你闭上眼睛,你的手中将会出现我想对你说的话。”
覃响听话地闭上,直到手中被塞进了一张纸,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没有玖十的身影,在这么点的时间里,走不远,而自己看不到他背影的原因,大概是藏起来了。
没有在意他的任意动作,抬起手中的纸张,不光颜色像极了淡奶油,就连触感也是,让人不经想,字被写在纸张上且被留存的这段时间内,是享了福的。
“怎么只有我的名字?”覃响还以为是光线问题,导致他看不见其它字,就把纸张抬起来对准了光线。纸的背面把光全吃了,没有透下来一层光,反而把纸衬得颜色更深了些,让字体像是裹在了黄油里,再加上字体各处的距离有些宽,笔划有些拉长,看起来具有童话风格。
且还是最后一页,纸张的右边缘有明显撕裂的痕迹,上面还有点胶,应该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随身携带本子和笔,是为了记录有着精神病的弟弟发病时间吗?
这不是覃响想要探究到的,也不会继续挖掘别人的生活空间,将纸叠起,略显长方形的纸让他从中间开始折,弯曲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这么拿着吧。
覃响坐得时间长,让腿以为休息了,将身体唤醒的时间相对而言也长一些。他揉揉自己的膝盖,还是疼的,纵使他家是开武馆的,从小习武,那也没有练就铜墙铁壁,还好,顾络尤和自己一样疼,没占便宜也没有吃亏。
没走几步路,顾相以就出现了,他微微弯腰说:“我背你。”
覃响能上益洞的背、华鸣叶的背,就是不上伤患的背。顾相以身体上的伤比自己的伤要严重许多,又这么瘦,是打死不麻烦他的,但实在是架不住他的眼神攻势。
心疼、脆弱、悲伤、坚定的躯壳小心翼翼的内核再配上一句,“我想背你”,覃响没狠下心,让心软有机可乘,在胸腔里面跳动着。
“你可真是……”
覃响留了个话谜题,没有全说出口,寻思着这段路程也不远,干脆圆了他的心愿,可当看到他背部令人无法忽视的肩胛骨、脊椎骨,心软在胸腔里面即使有着血肉地供奉,也停止了跳动,拒绝。
“我不会让现在的你背我,我们还会相处很久很久,总有你刚好背得动我,我也愿意的那一刻,现在我不愿意。”
“好。”除了好,顾相以再无办法,他一直在窗边看着覃响和那位陌生人,等他们结束了就下来接人了。
秦家的电梯很快,快到他看到了覃响无力、停缓地起身,也看到了他在揉腿,才明白,原来是很疼很疼,光看覃响表现出来的,本以为是不疼的。
顾相以承受过的痛苦次数数不胜数,这就导致他对于疼痛的认知和常人不一样,常人是心理和身体都受不了,他不一样,心理还嘶吼着继续,身体却超出了负担。所以,他不觉得一点的痛苦有多难受,因为他本就能承受,要不是这一幕,他还是这样子以为。
背不行,转身到了覃响的身边想去扶他,万万没有想到连扶都不可以,爸爸扶了呆子,扶谁都是一样的效果,只要他舒服、不痛苦就行。
上到童泰禾宫第十一层,人全部都已经离开了,独留华鸣叶一个人,要不是他有话想要说,也不会等在这里。
“顾相以,我跟你私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