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x润玉]应龙饲养手记》六叶草君筠

10、第十章·星辰降火

　　润玉并不挑食。
　　萧炎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特意做的鱼，夹了一筷子。独自生活的人哪有不会做菜的，只是也称不上多好。看着润玉夹菜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但是润玉吃的很安静，君子食不言寝不语，未发一言。
　　这倒是让萧炎越发过意不去了。
　　这份过意不去持续到饭后收拾完碗筷，润玉按着他的头逼迫他放下手机坐下去修炼为止。
　　萧炎父母去得早，小时候又天天在外，都没这么管过他。但也不是说多么陌生，就恍惚梦回高三时光，萧炎抓着手机依依不舍的不肯放，神色挣扎，心情复杂。
　　润玉毫无感情的把手机从萧炎手里抽出来没收。
　　“修炼最忌外物。”他划开手机看了眼——自从润玉来后，萧炎便将指纹解锁取消了。润玉虽说是“魂体”，但是眼下表现出来的状态反倒与普通人区别不大了——重新锁屏，“何况现世……信息太过纷杂，诱惑众多，你若不锻炼心志，仍是如此耽于享乐，如何方得修炼有成。”
　　他显然是那种惯于身居高位的人，天生便居于云端。此时指尖轻叩着桌面，语气冷淡。微微偏眸看来，分明是如同在下命令一般的口气，却不会让人觉得排斥，竟然只有心悦诚服。
　　萧炎迫不得已，委委屈屈的从了：“好……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润玉打量了他一会，似笑非笑的弯了一下眼：“别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本座可未曾害你。”
　　“我不是我没有，我哪能呢。”萧炎矢口否认，端正坐姿做纯良状，睁着眼睛和润玉对视两秒，泄气了，“哎……我知道润玉你是对我好啦……”
　　润玉的神态微微凝滞了一下。
　　……也不全是如此。
　　他是萧炎所唤醒，灵力大多依靠着萧炎。不单说远忧了，还有近虑——例如这条无法凝形的尾。要是真说起来，还是他对萧炎有所依赖，而有着传承在身的萧炎，其实并不那么必需他。
　　只是一瞬间的沉默，萧炎没有多注意润玉是怎么想的，他起身走到了阳台上，趴在窗台上伸开手臂，仰头看天。
　　夜空如深色丝绒，零碎的镶嵌着碎星，看的不怎么清晰，又有点疑心是不是飞机的灯光。毕竟现在大城市灯光过甚，除却人迹罕至之地，也少能看清星辰了。光污染太厉害，或许星辰悬挂在黑暗的夜空里往下看，也是会被茫茫光亮迷了眼。
　　他长吁短叹了一会，像是被逼着去写作业的少年人一般别扭的转过身，看了眼默默立在那边的润玉，目光滑过那人半身的龙尾，背对着夜空靠着墙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夜风习习带着寒意拂过裸露在外的肌肤，贴着墙壁的背脊冰凉刺骨，但是萧炎恰恰属火，也从不畏惧什么挑战，快速的摒弃了杂念，结印定神，便沉浸入纯澈的心念里。
　　精神力扩散，空气中的灵气也无声的流动起来，如水波在洋面上卷成细小的旋涡，凝聚在头顶，又像水滴般一点点缓慢的渗透。而在气息循环间，有着淡淡的气流顺着口鼻，钻入了体内，温养着骨骼与身体。
　　润玉抿了抿唇，拂开心底杂念，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也不看手机，而是安静的注视着他，尽着护法的职责，似乎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也是，应龙寿命悠长，本就习惯了时间流逝，更不会觉得等待有多漫长了。
　　客厅开着的大灯斜照在他身上，道道光线如流水，在银白的衣袍上反射出暗绣的纹路，端丽华美。

　　于盘绕着周身的浓厚灵力中，萧炎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什么。
　　若是要说，就像是在小区花园中玩闹时，遥遥听见高楼上呼喊名字的声音，太远太远。
　　……仿佛有什么东西缥缈的感应着，颤动着，或是本该骨肉相连又被生生分离，只余下浅薄的线条连在远方，延伸到了天外的另一边。这种感觉很玄妙，萧炎在意识里朦胧的伸出手，仿佛想要接住，一时滞愣，微微恍了神。
　　意识深处一片黑暗混沌，那朵传承的火焰莲花上却仍有七彩光辉流动，静谧如天的尽头，仿佛感应到什么，柔软的花瓣向外侧轻轻舒展开了些。
　　“凝神回心，不可动摇。”
　　清淡的声音传到耳边，同时也响在意识深处。萧炎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走神了。在修炼时候走神本就是大忌。这和平日身体自动吞吐灵气又不一样了，这般全心全意的修炼本就是意识主导着的，效率不同，难度也不同。要是出了错，那萧炎就可以见识一下传承中的“走火入魔”了。
　　润玉何等眼力，即使现在没有半点修为，但只是坐在那里冷眼旁观，也足够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
　　好在发现的早，萧炎定下心来，重新凝聚精神，他还惦记着要早日修至三品用足够灵力助润玉完全化形。现在这般模样，他想带润玉出门转转都不行。润玉也只是刚刚从现世醒来啊，先前连电灯都不认得，外界那么繁华不能让他亲见也太可惜了……
　　灵力一点一点流淌进来，被照单全收。传承里记载的功法与他意外的契合，几乎像是量身打造，以至于萧炎没有遇到半点不适，一切如行云流水，灵魂中来。还有闲心分出灵力去继续修缮放在身边承载着空间的“订婚信物”戒指了。若是实在要说有问题，也只能说因为不借天然火焰过滤，吸收的灵力无属性偏水木，需要再过一道转换罢了。这个步骤颇为麻烦，他现在还弱，其实借助火焰修炼是会更好，例如煤气灶里那种……
　　但是上次给他打击有点大，煤气灶的火焰本来就不那么纯净，属于凡火类型，他只是借一下火焰气息，居然这样都能有火灵出来袭击想夺魂他……还好没出什么事情就是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萧炎确实有点被吓到了，倒也说不上多么畏惧，只是抗拒而已。
　　他相信润玉也看出来了他这种退避的心理，只是没有说出口，照顾了他的面子，他很感谢。

　　时间仍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伴随着灵力积蓄流转，直到某一刻的时候，天边有一声惊雷突然响起。
　　润玉微微一愣，第一时间抬首看去，漂亮的眉峰浅浅蹙起。萧炎沉浸在修炼中，除却灵力波动，还不能一心二用的感知到外界。但是他却没有（现在也不能）在修炼，因而听得清清楚楚，心头警兆微升。须知，现在是冬天。有谚语说：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这当然是说冬天打雷不是好事。古代就有这样的谚语，冬天打雷并不正常，放在现代科学理论解释，冬天打雷是气候严重异常和恶劣的表现，但是润玉可不会这么想。
　　这道冬雷实在是对得起他的想法。
　　因为下一秒，一道银色的雷电从天而降，挟万物不可阻挡之势直直劈在了窗外的树上！
　　火伴雷，一瞬间，火焰就烧了起来，弹动着劈啪作响，把焦黑的树叶吞噬进去。楼上楼下传来拉开窗户的声音，有大大小小的脑袋探出来，睡眼朦胧的看发生了什么时，待得看到这棵起火的树，什么睡意都去了，连声惊呼议论纷纷，便又急着去打水来浇灭，119也已经打上了，便叫下去救火。
　　润玉面色不霁，虽然感觉这么大动静萧炎还在修炼实在是毫无警惕性，但也知道这是因为他在护法，萧炎全心全意的信他，才会根本不分一点心。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实在是多余又复杂，他勉强化作双腿起身走过去，扶着窗台看了眼楼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实在是不觉得这道雷引火，会与萧炎没一点关系。
　　火焰跳动着，明明暗暗映入他漆黑的双眼，将天帝隽雅的面容映的越发清冷。但是天帝毕竟陨落太久了，何况借凡火现身的火灵也灵智不怎么高，只带着浓烈的恶意，比较之前更为急迫，甚至没有与润玉周旋之心。萧炎火属性体质，亲和力又高，察觉到雷火——这本该算是火属性修炼者的福利，如果中间没有隐藏着火灵确实是的——身体已经自动开始吸收灵气，火灵借着这灵气，就像是搭了一座桥，轻易便能逼入进萧炎身体里去。
　　又来了。润玉想，怎么又是火灵，难道天下火焰都想夺他魂吗，这到底是什么体质。
　　尽管萧炎因为太全神贯注于修炼，心神内收几乎没有察觉到异常，但他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只是他到底是个水属性的应龙，属性相冲突的前提下，和萧炎联系也不过是灵力同源，没有什么亲密关系，要处理侵入萧炎体内的火灵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微微犹豫的瞬间……
　　变故突生。
　　世界仿佛凝固了，当然不可能是整片世界，润玉清楚，而是这一块区域……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本就是深夜时间，但是天空却明亮了起来——不，那不是明亮，而是原本被云层埋没看不见的星辰，突然一颗一颗的亮了起来，眨眼之间，原本漆黑的夜空覆满了星河，如同宇宙压了下来，星云烂漫，却闪耀的刺眼，一时几乎让人很怀疑昼夜时间。
　　那是火焰的气息。
　　银光洒落的时候，如同只是寻常的一缕星月微光，却让润玉一瞬绷紧了身体。他是水属性啊，现在魂体又虚弱，只是这般感觉着，就让他深觉难受，像是在大沙漠里被烈日炙烤的旅人，头晕目眩。他或许是这片被静止的领域中唯一一个还能动弹的人，也不是不可以退开的，但他没有。
　　他抬手施法，护住了萧炎。
　　一而再，再而三。萧炎这个吸引火焰的体质很危险，他还太小了，太弱了，没那实力去抵抗这些，润玉根本就没有唤醒他的打算，甚至帮他手动隔离了外界情况，将危险留在了自己身前，自己看着面前成形的银光，死死咬着唇，逼迫自己在火焰面前清醒。
　　天降银火，千里之地如处沙漠，昼夜不分，星辰不现，耀日不出。
　　有这么一行描述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天帝本就是饱读典籍之人，知识渊博无可计算，当时只是错眼一扫的描述，现在映照在心底，却清晰无比。
　　褪去银色的外壳，火焰慢慢显出了真形，末端仍然遥遥牵连着天空中的星辰之光，纯净的银色一层层叠加浓厚，却汇聚成妖冶夺目的紫黑色。
　　火呈紫黑色，成形于星空，能吸收星辰之光，不断地变得强大。此火并非是存在于大地之中，而是在遥遥的星空之中成形。
　　——三千焱炎火。
　　“你也要夺舍他？”润玉轻声道，控制不住地竟然觉得有点好笑，该说不愧是能够唤醒他的人吗，“他到底是什么体质……本座竟是孤陋寡闻了，居然从未听说过。”
　　润玉也是有底牌的，毕竟是曾经的天帝，若是眼下与三千焱炎火打起来，纵然后者有星辰之光补充，但鹿死谁手仍然尚未可知。他只是不想与三千焱炎火拼命。到底天地灵物成形不易，天道也有怜，留一线生机，何况他。
　　再者他现在也确实虚弱，没那必要能不打最好。
　　气息对峙不过瞬息，三千焱炎火跳动了一下，分出一缕小小的火苗，飘摇过来，围绕着润玉转了两圈，像只飞舞的小小萤火虫，润玉紧绷着身体，却绷不住额边发丝已经隐隐汗湿，三千焱炎火仿佛注意到了，又或者是辨认出什么，盘旋着，竟是蓦然收敛起了热量，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便降低了，恢复了正常。若非天空中星光未曾褪去，三千焱炎火还在他面前飘得欢实，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润玉一怔。
　　他所在的时代，三千焱炎火也曾经现形过，润玉不感兴趣，因此也没太关心后续如何，只隐约听闻这道异火被人收服了，并未去看过。怎么如今看来……
　　这道火焰……竟像是认识他？
　　这般思绪只是一掠而过，本不该这般自作多情的。直到三千焱炎火飘来轻轻触了一下他的手背，焰尾扫过他施放的防护法术，仿佛打了个招呼，便像一颗小小的流星，径直撞向了萧炎。
　　不带半点恶意，反而是如同乳雀归巢，未受任何阻拦，直接没入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