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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艰难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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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刺耳的锣鼓声将封得田的声音打断,有个官差高声喊道:“乡亲们,案犯封得田抗租不交,杀害公差,实属罪大恶极,敝人奉命将其捉拿归案。若有协助公门抓获犯人者,赏纹银五十两,免除一年赋税;有谁胆敢包庇犯人或妨碍公务,则与犯人同罪!”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匆匆忙忙跑进来,提醒道:“有田兄弟,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杀退官兵。”说话的正是封得田的邻居封得粮,由于腿脚不太灵便,他走起路来一瘸一跛的。
这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好,平时几乎老死不相往来,而此刻,封得粮却主动向他示好:“封兄弟,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跟着你干。”乡亲们立即高声应道。大家纷纷从家里携来锄头、镰刀、板斧、扁担,甚至连切菜刀和竹竿都拿来充数了。
封得田从厢房中拿出一柄平时绝少见人的剑来。他少年时因机缘巧合,曾得到过一对夫妇的指点。那对夫妇男的丰神俊秀,背着一口紫金剑;女的仙姿绰约,一袭杏黄色衣衫。他们本想带他到远方一个小岛上习武,只可惜封家三代单传,娘亲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只好婉言谢绝了。他们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教了他三日,便不辞而别了。在那三日里,那对夫妇教给了他一套剑法,临行前,那位中年男子叮嘱他:“只要你勤学苦练,这套剑法足以保身。但你切不可恃技伤人,否则我会废了你的武功。”十余年来,封得田每晚都会在庭院中练习一会儿,但从来没有与人真刀真枪地砍杀过。今日临阵磨枪,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封得田紧握拳头,双目血红,冲官差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我封得田誓与官府血战到底,直至倒下!”封得田大有一呼百应之势,这是他从来不曾想到的,因为他自幼讷于言词,还被乡邻们取笑过。所谓的时势造英雄,或许就是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造成的吧?
官兵一下子来了几十上百人,还是由那个瘦猴张云豹带头。张云豹向县令端木政禀报之后,端木政本想令他只带二十馀人前去捉拿,张云豹想起封得田的凶悍,心中依然有些颤栗,恳请多带些人马,端木政才勉强增加了几十人。
张云豹万万没有料到,在他走后的一个时辰之内,事情又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看来不给这些刁民们一点厉害尝尝,他们是不会害怕的了。张云豹一招手,嗖嗖的利箭便带着强烈的劲风遮天而来,当场射伤了一些老百姓,其中有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不幸正射中心窝。
“狗娘养的,你们赔我的孩子!”孩子的母亲如同一头受伤的母狼,凄切地嘶喊着,不顾一切地扑向官兵。那几个弓弩手似也不忍心将这位母亲射杀,就在这一愣之间,那个女人已经与其他百姓冲进官兵阵营中去了,官兵的利器不但没有吓倒这些已没有活路的百姓,反而更激起他们的野性。
官兵与百姓很快混战成一片,官兵人少却个个身怀利器,百姓人数虽多但武器不精,双方各有优劣,一时难分胜负。不过,百姓们依然不断地往封家涌,看那股前赴后继的势头,说不定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以车轮战把官兵拖垮的。
看来这次真的触犯众怒了,也许临安县所征的赋税的确重了些——肯定又是师爷钱有道的主意,张云豹顿想起那个有着一双绿豆眼睛的白胖老头来。
但此刻的情形不容张云豹多想,他冲身边的两个亲信一努嘴,沉声道:“冲出去再说!”那两人会意,其中一人磕飞一柄镰刀,往人群稍微薄弱些的地方冲去;另一人拨开一根扁担,将张云豹夹在中间。一柄锄头冲张云豹瘦长的脑袋当头罩下,这一锄若是砸实了,就算是个铁胆都会被砸成饼。张云豹右边那人举剑相迎,长剑连同半只右臂一起飞向了半空,不过张云豹总算躲过了这一劫,已到人群的边缘了。
张云豹大喜过望,几个飞纵就将百姓甩在身后,而对于刚才拼死保护他的那个亲随,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耳后忽闻一股锐风破空之声,张云豹正想躲闪开去,脑子里却听到一股奇异的轰鸣声,就像用锤子将钉子钉在木板上,不过那声音就在耳鼓,仿佛还要大千百倍。张云豹的双目只来得及看到一根铁钎从后脑勺穿出来的一小截,便扑倒在地。在临死前,他终于想起来,那是农民用来做饭的最普通工具——烧火钳。
张云豹一死,他手下的那群官兵当即人心涣散,斗志全无,被众百姓们打死打伤了一大半,只有少数几个运气好的落荒而逃。
愤怒的民众正准备乘胜追击,浩浩荡荡地奔往县令端木政的宅邸,忽从左侧传来一个声音:“乡亲们,乡亲们!请大家静一静,在下有几句话要说!”众人但见一张白白胖胖的脸,颌下几根老鼠须,一双小小的绿豆眼睛瞪得溜圆,正是端木政身边智囊钱有道。还在老远,他就将双手高高举起,以示自己并无恶意。
封得田道:“是不是那个狗官派你来的?我们正要去找他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旁边早已有人悄悄将封得田的身份告诉钱有道了,他忙赔着笑脸道:“这位就是封贤弟吧?那些混账们不会办事,致使嫂夫人含冤受屈。贵宅的情况我们端木大人已听下人禀报过了,端木大人大发雷霆,责令在下务必严肃处理此事,安置好善后事宜。”他又拿眼一扫周围的百姓,“此外,众位乡亲还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大家有话好商量,事情总得寻求一个解决之道,是不是?”
“哼,蛇鼠一窝,说得比唱得好听!若不把事情闹大些,那狗官是不会让步的。”一个百姓冷语道,钱有道只作未闻。
封得田感到就这么闹下去的确不是办法,况且首恶已除,他心里的气也消了些,便将乡亲们的要求提出来:“我们要减租减赋,别的地方都是每亩地交一斗米,我们临安县凭什么要交三斗?今日若不讲清楚,我们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人群中有一个嗓音特别粗:“对,不讲清楚,我们就砸了那狗官的老巢,再一把火烧个干净!”另一帮百姓也鼓噪起来,场面立即乱得像一群苍蝇嗡嗡飞。
“不管怎么说,端木大人都是众位父老乡亲的父母官,怎么能这样讲呢?”钱有道双目不怒自威,向方才大逆不道的说话声望去。那个声音立刻在人群里湮没无踪,就像一滴水淹没在大海中——有些声音只有以集体的名义才能发出,一旦离开了集体,便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钱有道回过头来对封得田道:“封兄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的县虽然交的租少些,不过还有人头税和徭役,外加辽饷、练饷、剿饷,我们端木大人也想减轻众位的赋税,实在是上司摊派下来,无能为力呀!”
“哼,说来说去,还是要征那么多税,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封得粮厉声质问道。
“对,左右是一个死,倒不如轰轰烈烈地闹一场,再死个痛快!”
“打,打死这个狗腿子,看他还敢不敢再来当和事佬!”
一时又群情激愤,已有十余人举起各种农具,正要招呼到钱有道身上,钱有道吓得像一只舵鸟一般,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脑袋。封得田举起一只右手,向下微微一压,对钱有道说道:“姓钱的,我今日暂且将你的脑袋寄在项上,回去告诉狗官,若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决不善罢干休!”他又将脸转向众百姓:“大家说答不答应?”
“决不答应!”众人山呼海应般地说道。愤怒得失去理智的民众如泄闸的洪水般,向县令的宅院一涌而进。
当端木政得知有大群老百姓造反,一面飞鸽传书给杭州知府韩守清,请求救援;一面派钱有道前去与百姓们谈判拖延时间,自己好带着家小和金银细软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偌大的宅院里连仆人都逃光了,只剩下一条半人高的狗,用一条约手指粗的钢链系在树桩上,大约走得慌张,来不及将它从树桩上解下来。这是一条名贵的纯种藏骜,通身披着缎子般光滑的纯黑毛,浑身的肌腱子紧凑有力,据说它平时每顿要吃四斤五花肉。每日清晨端木政出来蹓狗时,路上的行人必须屏声禁气地待它走过才行,稍有不敬,恶犬便会挣脱主人的手向那人扑去,而他们被狗咬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大约这条恶犬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主人抛弃,看到这些平日里点头哈腰的泥腿子竟敢侵犯自己的领地,猛地一蹿,竟达一丈多高,双爪搭上封得粮的肩头。它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正准备咬向他的咽喉,一个百姓将封得粮使劲地往后拉,另一个举起镰刀冲恶犬狠狠砍去,恶犬才将封得粮放开。
封得粮腿都吓软了,连忙倒退数步,调整了一下呼吸,好半天气才平息下来。回视双肩的衣衫已被抓烂,血肉淋漓。好厉害的恶犬!他将玉米般的黄牙一咬,这个不识相的狗东西,若是往日狗主人在身边倒还罢了,如今己方这么多人,他难道还怕一条看门的恶犬不成!
“大家先除掉这条恶犬再说!”封得粮抡起扁担,向恶犬呼地砸去。恶犬敏捷地往旁一躲,随即又向他蹿来。周围百姓你一锄,我一斧,各种武器尽数砸向恶犬,那恶犬毕竟被一条链子锁住,再凶也蹦跳不了几下,很快便被砍成了一摊稀泥。
在一群人与恶犬交战时,更多的百姓涌向端木政家的各间厢房。虽然同在临安县内,但知县家的衣食住行与普通老百姓无疑有着天壤之别。厢房里陈设之精致奢华令人咋舌,随随便便摆在妆台上的一面镜子,都不是普通的铜镜,而是花高价辗转从西洋进口来的,更不用说那波斯地毯、紫檀木床、碧玉屏风了。
这些琳琅满目的器物将众人照得头晕目眩,他们呆立了一会,突然之间,几乎是同时将它们疯狂地往衣兜里塞,如同一群饿狗在争夺骨头。封得田起初还想制止他们,声嘶力竭地叫他们住手,但很快被淹没在一片狂热的叫声中,没一个人想听他的。他后来忍不住,也揣了一双象牙箸在袖里。
众百姓就这样洗劫了端木政的宅邸,至于拿不走的大物件,也决不能让这狗官得了便宜,全都砸得稀烂。到了晚间,一小部分老者和女人闹得累了,满载而归;而更多的百姓则自愿留下,轮流值班,以防官兵乘机偷袭。
奇怪的是,这两日官府那边一直按兵不动,连绍兴师爷钱有道都不见踪影。渐渐地,大家心中都焦虑不安,如同一个个自知罪孽深重而等待审判的犯人。最初的激情一过,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煎熬。
直到第三日,钱有道才露面了,与其同来的还有个瘦小干巴、其貌不扬的老头,只是那对眯缝起来的小眼睛,不时地透出几丝犀利的冷光,此人正是杭州知府韩守清的得力干将,素有神捕美誉的终无极。
紧随终无极的是两个剑客,一人面色发青,高高的眉棱骨下一对锥子般犀利的眼睛,颔下的一大把胡须如同钢针般根根直立,令人感到阴鸷而不可亲近,此人正是域外三魔头之首青面怪兽卫天霸。另一人肤色白皙,儒巾儒服,手握一柄泥金折扇,脸上常常带着和霭的微笑。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往往在谈笑间突然出手,让人防不胜防,比卫天霸可怕十倍,此人正是排行第二的白脸奸相林天雨。
钱有道这次少了许多畏缩之意,向众人道:“乡亲们,这是杭州府韩大人派来的终捕头,大家若有什么话,尽管与终捕头沟通。”
终无极神色冷峻地向众百姓拱拱手,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自有一套办法。终无极运起内力,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到百姓的耳朵里:“众位乡亲们,请听老朽一言。”声如震雷,嘈杂的场子立时安静下来。
终无极道:“众位父老乡亲,韩大人体察下情,已决定顶着上司的压力,将赋税从原来的三斗减到两斗。”
百姓们一阵哗然,没想到官府竟真的向他们妥协了。一个百姓疑惑地问道:“那我们已经收了三斗米的农户怎么办?”
“这个容易,既已进入官仓的米粮,自是不便再退回来。不过朝廷有账簿凭据,等明年收税时,再将多交的一部分减免掉便是。”终无极捋了捋胡须,“老朽深信,尔等都是大明的良民,只是受了极少数心怀叵测的奸人蛊惑,才会做下哄抢端木大人宅邸之类大逆不道的事。这一小撮人为了一己之私,煽动大伙儿闹事,最后得到好处的一定也是他们,而不是众位乡亲。”
封得田气得两眼发直,怒喝道:“你胡说!他们是自发来砸掉端木政的狗窝的,根本没有谁煽动他们!”
“这位壮士,等老夫把话说完,你再反驳不迟。”终无极已明白他的身份,冷冷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众百姓,音调转为低沉,“乡亲们,你们谁没有高堂老母,谁没有娇妻幼子?他们都在家盼着你们回去,难道你们愿意背上谋叛的千古骂名,身赴刑场,身首异处吗?”他的声音一变而为高亢,“朝廷是宽容大度的,对于你们一时的迷惑不予追究。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洗清你们污点,只要你们自觉往前走二十步,到假山这边来,韩大人保证决不为难大家。”
“空口无凭,你拿什么保证?”封得田踏前数步,与终无极争锋相对。
“我靠的是这个。”终无极随手一指四周。不知何时,一支铁骑已悄悄向百姓包抄过来,弓上弦,刀出鞘,个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自从十年前鞑子千里奔袭杭州城未果,朝廷对边关的防范便极为重视,在中原境内的每一个重要州县都驻扎一支兵马,以便在危急之时可以救援。此次韩守清为防止刁民暴乱,一面派终无极前去协调,一面飞马调遣那五千精兵。这一手果然立竿见影,很快便将这伙乌合之众镇住了。
场中顿时一片嗡嗡营营,众百姓起先跟随封得田杀官差,抢官邸,还有点儿新鲜感。但两日过去,一阵阵惊恐便袭上心头,难道他们真的从此就跟着这个泥腿子占山为王,与朝廷作对?试看历朝历代以来,天下大乱,英雄辈出,有多少人揭竿而起,最后还不只剩下高皇帝一个?即便他封得田能够成为第二个明太祖,也得征战多少年呢!这种机率比一个人被雷同时劈两次还小,只要想一想就不寒而栗。况且朝廷虽然腐败无能,却也没有糜烂到末世的程度……
有几个女人已经开始对丈夫哭诉起来,埋怨他们不顾一家人的死活,连带自己都拉起来送死;男人们则大声地吼着妻子,其实是想掩饰内心的恐惧。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勇气第一个走向那座假山。毕竟,他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自愿参加的,封得田从来不曾逼迫他们过,也不曾向他们许诺什么。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了足有盏茶功夫,终于,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女人怯生生地走出来。大家对她并不陌生,她是村北的金寡妇,丈夫早在五六年前就去世了,她独自拉扯着三个孩子,生活很不容易。金寡妇很内疚地低着头,走到封得田身边时,低声道:“家里的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真的很对不起。”面对这样的家庭,封得田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为自己送掉性命呢?他淡淡地回道:“金大嫂言重了。”
接着,又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拄着拐杖出来了,那是村头的牧大叔,他的儿子和儿媳在一次上山采药的途中双双被毒蛇咬死,只剩下两个小孙孙,其中一个尚在襁褓中,连路都不会走。牧大叔向他深深地一揖,表示自己的歉意,便也站到了假山下。
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站过去,他们都是些庸常的小老百姓,都有一个必须与封得田划清界线的充足理由。起先人们还向封得田点个头,作个揖,略加表示;后来站过去的人越来越多,成群接队,他们神色慌张,争先恐后,似乎只要走得慢了些,朝廷便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似的。
封得田起初还勉强幑笑着,渐渐地,笑容在他脸上变得僵硬,直到封有粮也不知道何时走过去,他发现自己已是孤伶伶的一个人,站在已变得分外空旷的场地中,所有的人都与他相对峙。
一阵无比孤独的恐惧感袭向他的全身,他忽然疯狂地对他们大叫道:“不,你们别相信这些官差,他们决不会就这么善罢干休的,这都是骗你们……骗你们的……”他嗓子都喊哑了,只有几个人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大多数都像躲避瘟疫似的逃避着他的眼神。
他心中生起一股无能为力的愤怒,好像陷入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陷阱中,原来那些父老乡亲是可以随时抛弃他的,他们刚才还信誓旦旦,眨眼之间就为了自己的利益站到他的对面。
终无极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似的,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个罪魁祸首逼上绝境,他有理由,也有资本高兴一下。看看到火候了,终无极道:“封得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逆天而行,实是自取灭亡。你是逃不掉的,还是束手就擒吧。韩大人许诺过,只要你认罪伏法,其他协从者概不追究。”
“哈哈哈……”封得田仰天长笑,声音悲壮而激烈,他嗖地抽出宝剑,对终无极道:“以我一人之死,来换取众百姓的安宁,我封得田又何惜一死。只怕……”他没有再说下去,即使他说出来,他们恐怕也是不会相信他的。他长叹一声,一道银光划过之处,但见咽喉处一道血箭激射而出,便沉重地扑倒在地了。众百姓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有几个女人才抽泣着哭出声来。
见魁首已死,钱有道气也粗壮了许多,对众百姓道:“乡亲们,首恶已畏罪自杀,大家不宜在此聚集,还是快回家去吧,家里的亲人都盼着你们呢!”百姓们很快散开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倘若不是地上留有一些血污和足迹。
封得田的尸体被卫天霸和林天雨带走了,拟送往杭州府交差。在拖走他的尸体之前,林天雨还补给了他两掌,以防他没有气绝。
次日清晨,封得粮一家人尚在睡梦中,便被一个面呈青色的人用刀架住了脖子,他想起了此人正是终无极身后的亲随之一,只得乖乖地伸出双手,任由对方给他带上一副精钢打造的手铐。当他被押送出村,才发现许多村民都跟他一样被捕,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子。
那些百姓一进大牢,便被迫写下认罪书。其实也不是他们亲笔写,而是早已备好的,只要他们摁个手印即可——他们识字不多,叫他们照着范文抄也未必能抄对呢!
封得粮才明白过来,是端木政将他们抓住,想作为暴民押送进京请赏。幸而封得粮家境颇富,其妻卢氏几乎变卖了所有的田产地契,花费了近百两银子上下打点,好不容易才将他从大牢里赎出来。
数日之后,那些无钱、无势又无权的被捕者,均被押上一辆辆大囚车,风尘赴赴地赶往京城。至于临安县的赋税,已由每亩三斗改为两斗五,总得向他们稍作让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