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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乱花渐欲迷人眼 ...

  •   那一日才到晌午,何骐一家便到了轩荣。轩荣是座大城,有筠州几倍大,还有几分京城的味道。何家在筠州虽是阔绰人家了,但比起轩荣司空家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司空家不但有一家子降妖师,还在轩荣有着几处绸缎庄、粮行、客栈的生意。
      何骐一家于司空家,既是世交好友,更是亲戚,自然是贵客,他们一家四人刚刚如轩荣城,司空云松就已在门口迎接了。
      远远地听到马蹄声和车声,八岁的司空允从内堂跑了出来,不小心绊在门槛上,一头撞在司空云松的腰上。司空云松顺手推了一把,司空允又倒在地上,碰了一鼻子灰。司空云松这才一脸坏笑地扶起了司空允道:“司空允,你真不像个从小学武的孩子。”
      “爹,筠妹妹快到了吗?”
      “你就知道你筠妹妹,等会儿见到表姑和表姑父,不得无礼,听见没有?”司空云松揪住了司空允的耳朵。
      “呦!表哥!”何骐从马上跳了下来,“我才到就听见你在门口教训小允,今日可是他生辰,你平日里都对他那么严苛,今日不对他好点,还有哪一日?”
      “妹夫真会开玩笑!”
      “小允过来。”何骐张开了手臂,司空允一下就扑进了何骐怀里。何骐笑道:“小允长高了许多。”
      马车还未停稳,不等下人扶着,念筠就跳下了马车,跑到何骐身边,叫道:“允哥哥!”
      司空允从何骐的臂上跳下来,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小少爷德行,“筠妹妹,今日是允哥哥我的生辰,你没有礼物的话,可不许进我们家门的。”
      慕嫣然也不用下人扶着,直接跳下了马车道:“小允大了,都知道要礼物了?”
      “娘,”禹震抓住慕嫣然的衣角,“才不给他礼物,妹妹一见着允哥哥,眼里就只有允哥哥了。”
      司空允推了何禹震一把,“禹弟真是小气,那来日我要是娶了筠妹妹为妻,我还不是得尊你为兄长!”
      禹震一把推开小允,“去去去,允哥哥净会说笑了,我妹妹才不嫁给你。配得上我妹妹,须得是文武双全,状元之才,你看看你,哪一点符合了?”
      “我?至少我武功很好吧!”司空允拍了拍胸脯。
      慕嫣然以广袖掩面,笑道:“这几个孩子如今倒长了本事,都聊起些谈婚论嫁的事情来了!”
      “表妹。”司空云松叫了一声,“小允是我独子,似是中意你家筠儿的,他们自小青梅竹马,也不知你家筠儿,还有你们二位肯不肯赏脸。”
      “表哥说笑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说罢,慕嫣然伸手招呼三个孩子一起进屋去了。
      按理说小允才八岁,这生辰其实没什么可操办的,司空云松之所以把何骐一家和韩寅泰一家全都请来,一是朋友之间借机聚一聚,这二来,也是让孩子们聚在一起玩玩。韩寅泰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司空云宓已有了三个月身孕。

      “晌午了,回去吧。”裂空道。
      “我还想再呆一会儿,很难有机会与你一起,观赏如此海景。”木槿靠在裂空肩头。
      “我们若不走,一会儿太阳可要烈了。你看,”裂空指指远处,“远处有渔船来了,再不走,就被发现了。”
      “好吧。”木槿伸出了手。
      裂空握住木槿的手腕,他们一转瞬便消失在海面上。
      南海龙王在海底还在纳闷,他认得裂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不知裂空已有了心爱的女子。身边这女子,也看不透,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
      到了凡间、魔界交界之处,裂空的脚步停了下来,“你跟我回魔界吗?”
      “嗯,走吧,我也只能在这里。”
      裂空离开了魔界整整一日,虽然动静不算太大,但至少十四位将军都已知道了。他们管不了,他们也不想管。其实,他们十四个向来是打心底里服他,只是担心……他的感情。尤其是早些年拜入雷震门下的几个,当年师父和毒昙花影婵的事绝对是闹得满城风雨,此事他们再想起,都是心有余悸。
      又走到了岔路口。
      “又到这儿了。”裂空看了看左边,然后再是右边,“这次,跟我回去吧。”
      “算了。”木槿握住裂空的双手,“我觉得还是住在外面更适合我。”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自私一点。”裂空顽笑般地说了一句。转瞬,他面色一沉,“我先回去了,你好生应付。”说罢,他便如疾风一般消失了。
      是裂空远远看到天仇的身影。天仇如今也大抵能做到行如疾风了。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凌云破,这才令靖纶终于开始正经教他魔界的武功。
      “木槿,好久不见。”
      “你的武艺,进步了不少。”
      “你也是。你那套剑法,非同一般。”
      “方才是,疾风步?”木槿抬头看向裂空。
      “的确,但只是皮毛。师父不久前才肯教我,我也自然珍惜这机会。”
      “闲扯了半日,你今日怎么有空闲出来了?”木槿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天仇是独自出来的。
      “当然是来见你的。我是来……”天仇犹豫了半刻,“是……替你高兴,你终于和他在一起了。人生最大幸事乃得自己心中所想,也许这便是你的缘分所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己想要的,要自己去争取。只坐在这里等着,是等不来的。”
      “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冷?”木槿警觉道。
      “啊,有吗?”天仇刻意偏过脸去,转了转眼珠。
      “大约是我多疑了。”
      天仇又问:“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辈子住在断魂谷上头,这样无名无分地跟他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委屈?”
      “这像你说出的话吗?天仇,你别这样好吗?我真的当你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木槿顿了顿,“真的。这样,我们倒要生分了。”
      天仇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关心你,别忘了我是在乎你的人。”
      “对不起。”
      “你无须道歉。永远不必。”
      “我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让你看了难免刺心,要不,以后我们少见面吧。”木槿低下头去。
      “我们本来见面就不多,我日日练功,也少出来。”天仇的嘴角向上一挑,并不易察觉,“一会儿我便练功去了,只想再告诉你一句,这一世短暂,你总该为自己而活。”话毕,天仇便消失了,这疾风步,只学了几分在木槿眼中就已算出神入化。
      话里有话,这是木槿一直以来对天仇的印象。对天仇,这种感情非常复杂。既有敬佩与好感,也有戒备与猜疑。
      如常,木槿还是去了断魂谷旁。依旧是那片亘古不变,姹紫嫣红却没有花香的花海。安静,出奇安静。这样的寂静让木槿不禁开始回想天仇的话。为自己而活,人间的教育她听了十五年,虽早已离开,但在妖界即便再开放,于女子,也少有这为自己而活之说。想要的便要自己争取,如何才算自己争取?这段感情,不已经是她自己争取的么?裂空并未多么直接主动地追求她,他们两个,尽是两厢情愿之事,又为何要自己争取?
      还未等木槿往深处想,就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脚下一滑便和那人一起闪到了树后。
      木槿这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正是除夕之日刚刚结识影舞。
      影舞才刚要开口,木槿便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按在树上。这也费了木槿好大力气。
      木槿丝毫不给影舞说话的机会,只句句紧逼道:“魔界是你来的地方吗?你出来玩,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三界之大也并非处处都有你落脚之处的。”这话仿佛是在教训影舞,旁人若知道二人的年龄,也该不禁莞尔吧。
      影舞推开了木槿的手,“你干什么?就像在教训我似的!”她皱了皱眉头。
      “本就是在教训你,你入了魔界,竟能活着走到这里来,也算不易。快走!”
      “我已经走到这儿来了,若是再回去,岂不是再危险一遭了?”影舞把手抱在胸前,仿佛进入魔界对她来说只如寻常走路一般容易。
      木槿不禁奇怪。难道裂空的猜测竟是对的?并不能往下定论,她心里并不希望这是真的。
      “那……你又如何在这里落脚?”影舞反问木槿。
      “我……这……”木槿答应过裂空,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告诉影舞。况且,哪怕没答应,此事也不可张扬。
      “你自己也说不出来,那你还教训我?”
      “好吧……”木槿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搪塞过去了。
      在魔界走了这么远都无人阻拦,莫不是她真的会迷心术?木槿不禁问道:“你走了这么远,什么人也没碰上吗?”
      “碰上了。”影舞若无其事道,“若他们想拦路,交手便是。”
      “姥姥让你……来这种地方……玩?”木槿此时不知如何定义“玩”这个词了。
      “当然不是。自小她就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来魔界,我是背着她溜出来的。魔与妖又不是天敌,我影舞只忌惮降妖师而已。”在影舞的眼里,三界中只有三种人,妖、降妖师、不是妖也不是降妖师的种族。
      “那……你是做大事的人。”木槿耸了耸肩,她不得不这样说。都说无知者无畏,无畏便是因无知,而真正能无所畏惧,却也是难得的。这便是影舞,两次相见,她对影舞已有了两个不同的印象。一个是天真可爱,一个又是无所畏惧。
      凭她这三百多年的道行,一个魔界,道行比她高的遍地都是,她是如何做到的?
      “影舞。”木槿突然叫了一声,“你了解魔界吗?”
      “不甚了解。你呢?”
      “知道一些。”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影舞霎时一脸严肃,有些不同寻常,她双手压着木槿的肩膀道:“晨韵,在魔界是什么人,你听说过吗?”
      “你碰见了她?”木槿蓦地抬起头来。
      “擦肩而过吧。但她对我身上极弱的妖气非常敏感,而且她看样子是她师门兄弟姐妹当中的精神领袖。”影舞眼神有些游离,看向木槿身后无垠的断魂谷。瞬间,她左手一个发力,便将木槿整个身体带了出去。她自己也跳向一边。
      木槿从地上爬起来,见她们方才站的地方已经是万丈深渊,同样的场景,这次是影舞救了她。
      影舞回头瞟了一眼那悬崖,“没想到这地方竟这么邪。”她转过身,又若无其事地对木槿说,“没什么,继续说,晨韵。”
      “她的确非同一般,在众多女魔中,是出挑的。她考过魔将……但是没过。”木槿揣测着,影舞应该是知道魔将这回事的。
      “这样啊……”影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她在思考,又仿佛她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你没有亲人吗?”影舞突然转了方向。
      “我?就算是没有吧,只有几个朋友罢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如你所说,跑到魔界来的妖,都不一般。不过我却觉得他们太过小题大做了,我听闻天仇也来魔界拜师学艺的,妖帝也并未因此迁怒于他。”
      影舞说到这里,木槿越发觉得她绝不仅是简简单单的闺阁女子了。她连天仇都知道,似乎妖帝的心思,她也知道些许。木槿暂且未表明自己心中疑虑,若影舞果真闹出这么大动静入了魔界,那么裂空应是已经知道了,魔界上下,何处无魔尊耳目?到时候她再问裂空便是。她只觉得惋惜,影舞这样难得的朋友,仅有两面之缘,便注定不能再做朋友了么?
      影舞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泛着橙黄色,晶莹剔透的耳坠,细看去,里面各有一片蒲公英,甚是精致,非能工巧匠所能值得,非得那树上的松油恰好滴落,又恰好裹住了这蒲公英才行。影舞竟一下得了两个。
      影舞道:“这两个耳坠子是我姥姥所制,上次让你破费了,这便当做是我的谢礼吧。”
      “这……我不能要……”木槿连连推辞。
      “不要?那边是不给我的面子了!”
      再推辞也无用,木槿也只得恭敬不如从命。这样的耳坠子如此高调,她是万万不敢带着招摇过市的。
      “怎么,你不喜欢?”影舞见木槿低着头,便探头看了看木槿。
      “没有。”木槿摇了摇头,“只是……这礼物太过珍贵。我若戴着它,就如同凡人戴着几斤重的金饰上街。这养的耳坠子,百年才得一对吧?”
      “百年?你我还怕活不得百年么?”
      “那倒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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