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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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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安堂花厅中。
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正与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一同饮茶叙旧。
银发老夫人鬓边簪着一朵白绢花,满脸憔悴。
谢芝被青苑引至屏风后。隔着屏风,她不由得好奇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为何会与她婚事有关?难不成是宗政家要取消婚事?
“嫂夫人务必要保重身体,阿朗与骁哥儿已去,宗政家现今唯余尧哥儿与康哥儿两个稚儿,尤其是康哥儿才两岁,他们此时必定非常想要你陪伴左右。到底何事,以致你隐藏身份,亲身前来?”谢老爷子手中握着一块玉佩,这玉佩乃是他游学时,他与宗政尧祖父宗政瑜结为知音之交后所交换的信物,这是当时宗政瑜的玉佩。
花厅中默了一会儿。
原来这位老夫人是宗政尧的祖母,听起来外人均不知晓她此时身在谢家。
谢芝不清楚此时的宗政家发生了什么事。
“我此次隐藏身份前来谢家,是为了尧哥儿与芝儿的婚事。我知你与先夫情谊深厚,两家婚约必定如期履行。可宗政家突然发生此等大事,我儿阿朗和嫡长孙骁哥儿惨死北狄手中。按大周律法,凡年及十四,父母丧者,需得守孝一年,一年内不得婚嫁,三年内不得荤腥。尧哥儿已经十四岁,按理兄长去世,他无需为其守孝,只为父亲守孝即可。可他们母亲去的早,尧哥儿是骁哥儿亲手带大,兄弟俩感情深厚,所以他自愿为兄守孝,孝期两年。”老夫人神色黯然道。
谢老爷子眉头紧皱。
“如你所言,我谢家定然不会毁约,即使尧哥儿需要守孝两年,那也不过十六,到时芝儿正好及笄,两家婚事依旧会如约履行。你身为宗政家和北疆百姓的主心骨,为何要孤身前来,我知嫂夫人年轻时曾与瑜兄同上战场,以你之名,还可威慑北狄,镇守一时,或许能够等到尧哥儿成长。”谢老爷子不解道。
“我也想守着宗政家和北疆百姓,可是我的身体或许撑不到那时了,近来我的旧伤复发的愈发频繁,伤势也较之以往更加严重,我怕是等不到尧哥儿成亲了。宗政家如今就剩尧哥儿能顶事些,他前些日子已经上了战场,更是数次击退北狄,其领兵之能不亚于先夫,因此我才孤身前来。”老夫人说到此处,眼里带着一丝骄傲。
“尧哥儿年纪轻轻就有此才能,瑜兄在天之灵必然开怀无忧,北疆定然会安然无事,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好好保重才是。”谢老爷子劝道。
“我也想好好保重,尧哥儿他嫂子陈氏是北疆世家之女,生康哥儿时伤了身子,此次骁哥儿离去对她也是莫大打击,她一个弱女子无法撑起宗政家,若我走后,只怕就剩尧哥儿苦苦支撑了。陈氏不晓得先夫与你的交往,我也不放心她,为了表示对芝儿的看重,我只能私下前来谢家交换定亲信物,若是日后结亲有不妥之处,还望谢家体谅。”老夫人起身朝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行了个礼。
“这可使不得,嫂子你快坐下。”谢老夫人忙起身扶住老夫人,打断她的动作。
“为表诚意,宗政家会给芝儿两份聘礼,明面上的聘礼是结亲时公中出的那份,私下里这份是尧哥儿她娘一半的陪嫁和我的陪嫁。我的陪嫁不多,但先夫留给我的私卫和我自己的亲兵,在我死后都留给芝儿,等芝儿嫁到北疆后,就是芝儿的底气。”老夫人郑重道。
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对视一眼,眼中的震惊唯有老两口自己才能发现。
“嫂子的心意我们了解了,你远道而来,必定疲乏不已,先稍作休息,晚间用饭时,我们会带芝儿与你一起用饭。我谢家与宗政家结两姓之好,两家守望相助,我们会好好教导芝儿,以后他们夫妻俩互相扶持,尧哥儿必无后顾之忧......”谢老夫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前世她穿书时是十五岁,十五岁前的记忆是没有的,她并不知道宗政尧祖母曾私下来交换定亲信物,更不知道双份聘礼和私卫亲兵这回事。
这位老夫人一定非常爱她的先夫和宗政尧,否则也不会孤身前往谢家,甚至许出亲兵陪嫁,这不单是表示了对她和谢家的重视,还暗中许诺她可以和宗政尧共享兵权,谢家从此文武两派皆有人,就算谢老爷子不幸驾鹤西去,谢家为了兵权也不会放弃宗政家,两家会像被502胶水粘住了一样,紧密无间。
现在回想起来,宗政尧祖母和嫂子的描述好像特别少,一般描述少的要么是炮灰,要么是背景板。估计宗政尧祖母和嫂子就像原主一样,早就噶了。谢芝暗道。
宗政家确实如同她祖母所言,就剩他苦苦支撑,因为他侄子康哥儿是个病秧子纨绔,还经常忤逆反抗宗政尧,简而言之就是不和宗政尧一条心。
“芝儿,来祖父这儿,告诉祖父你是怎么想的。”谢老爷子朝屏风后的谢芝招手。
“给祖父祖母请安。”谢芝给两位老人家行礼后,就坐到了谢老夫人身边,侧头轻靠在谢老夫人手臂上,眼眶热热的。她又再次看见了祖父祖母,虽然前世他们相处时间不多,但在得知自己在长兄加冠宴上被轻薄时,他们没有多加指责她,甚至很怜惜她,为她施压于顾家。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谢芝,但从此刻起,她就是真正的谢芝,她与谢家荣辱系于一身,她会让自己和谢家平稳的度过大周末代。
“这是怎了,我们的小芝儿,这副模样。”谢老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谢芝的情绪有些不对。
谢老爷子闻言也关心地看向谢芝。
“孙女只是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幸运,有祖父祖母在,孙女就什么也不害怕了。此前孙女的确有些害怕嫁到宗政家,毕竟北疆离陈郡有上千里的路程,一旦嫁去,可能此生再也无法相见。可是现在孙女不怕了。谢谢祖父为孙女定下的亲事。寻常人家怎会有两份聘礼,就算是嫁与武将,也没听说过会将私卫亲兵当作聘礼的,老夫人及宗政家的诚意实在是太重了,若非祖父,想必孙女是难能遇到此等夫家了。”谢芝挽住谢老夫人手臂,带着鼻音的声音轻声诉说着。
谢老夫人怜惜地抚了抚谢芝的额角。
“你是我们的嫡亲孙女,祖父怎会让你后半生不得欢愉。你放心,你嫁去宗政家,只要受了委屈便写信回来,即使北疆远在万里之外,祖父一把老骨头,也会到宗政家去给你撑腰。”谢老爷子沉声道。
谢芝终于忍不住,眼泪滑落至衣襟处。前世她被顾璋囚禁,婢女们也被关起来,无法向谢家传消息求救。直到顾璋假传她失踪,祖父祖母听闻后,大病一场,只是他们都被顾璋的演技骗了过去,以为顾璋真是情深义重之人,才没有过多追究顾家,而是转头花大力气寻她。可是他们却再也寻不到她了,因为她被谢家钉入棺材,沉入了池塘。
“怎的今日跟朵乌云似的,动不动就下雨。”谢老爷子逗道。
“才没有呢!孙女只是眼睛进了灰!”谢芝用帕子挡住眼睛,大声道。
“好好好,只是进了灰,进了灰。”谢老爷子点点头,嘴里不住道。
“好了,你个糟老头子做甚戏弄乖孙,别闹了。咱不理你祖父。”谢老夫人瞪了一眼谢老爷子,抱住谢芝宽慰道。
“谢谢祖母,也谢谢祖父。”谢芝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眼也红着。
“晚间用饭,你就和我们一块去见嫂子,你私下里就唤她一声祖母,平日唤老夫人即可,明白吗?”谢老夫人轻声说道。
“是,祖母。”谢芝说完后,故作一副有话想说,但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还有甚事,直说便是,吞吞吐吐。”谢老爷子果然上钩。
“孙女想跟着老夫人一同去一趟北疆。”谢芝正色道。
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面面相觑。
“为何?”谢老爷子问道。
“孙女刚才也听闻了宗政家的情况,首先,说句大不敬的话,宗政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即使交换了信物,也许老夫人还是会心有忧虑,孙女同去,可宽慰老夫人心情,利于保重身心。其二,宗政家突逢大难,孙女前去,也是表明了对宗政家的看重。其三,我想去北疆看看,多了解北疆的情况,并试着置办产业,养兵不可缺粮和药,也算是我为以后做的准备。其四,老夫人虽说把私卫亲兵留与我,暗示我可掌握一些兵权,但兵权一事必要让尧哥儿心甘情愿,我才敢放心,我此去会见机行事,不论结果如何,一年后我都会归家。”谢芝列点说明理由。
“不愧是我谢氏女,虽年纪尚小,但有些想法已能够命中要点了。不过你一个未婚女子,就要这么大喇喇地告诉全世界,你们还未成亲,你就要去未婚夫家住一年了?”谢老爷子眼里全是骄傲,但嘴上十分不饶人。
谢芝听这语气,知道谢老爷子没有直言拒绝,就是还有机会,她开始想办法,她甚至想对自己大喊:死脑,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然说的全是空想。
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看着沉思的谢芝,嘴角微扬。
“我记得谢家子在加冠礼前都会离家游学一年,长兄如今十八,想必也该去游学了。我可以化身长兄的族弟,对外说与长兄一同游学,待我们出了陈郡,长兄自去游学,我则与老夫人同去北疆。我会在北疆买下一处宅子,这宅子会方便我行事,也会是我在北疆一年的居所,我保证自己不会随意外宿。此外,此行我不会带院中婢女出门,以免走漏风声。家中就安排一个人假扮我,对外声称我病了,大夫让静养几年,否则会落下病根。自此我就在小院里静心养病,大门不出。也减少见客,若有必须见得,就让假扮之人隔着屏风见,装作咳疾犯了的样子。”谢芝慢慢地说着,生怕有一丝遗漏。
谢老爷子一边听一边点头。
“还算缜密,就依你所言,剩下的,祖父自会为你扫尾。”谢老爷子不动声色道,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怅然感久久围绕心头不散。
谢芝高兴的连连谢过祖父。三人一块说闹了一阵子,谢芝就离开荣安堂,回到自己的碧菡院。
荣安堂正厅内,婢女们皆被屏退,用过膳的谢家众人与宗政家老夫人正在喝茶消食。
“芝儿是个好孩子,这份单子和定亲信物就交于你祖父祖母保管,辛苦你同老身一起去北疆了。”宗政家老夫人将一个檀木盒交给谢老夫人,檀木盒中装着的赫然是老夫人曾说的第二份聘礼单子和定亲信物。信物是一枚暖玉九凤佩和一支红宝石金凤发簪。
谢芝不知道回啥好,只能低下头,故作羞涩状。
谢老爷子对谢芝的样子颇有些无语,只叹女娃果真外向。
一盏茶后,众人散去,各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