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55、世界末日

　　隔了一天，程云霆带着两个保镖男人来到程家老宅。池霜迎面就看到了其中一个保镖手里抱着的女人——李染。
　　池霜面色惊恐，对着面前的程云霆吼道“你这是做什么？”，恰巧池雨彤也走出来看见了这一幕，随即程云霆给了一个眼色，另一边的保镖就走向池雨彤“请”走了女孩。程茂正好下楼目睹了整个现场。
　　老宅豪华宽敞的客厅最后只剩下程云霆池霜程茂以及一个雕塑一样面无表情的保镖抱着一个紧闭双眼的李染。
　　“什么意思？”程茂站在客厅威严而愤怒，虽然没人知道这样的愤怒究竟是真是假。
　　池霜收起平时刻意为之的的聒噪，一反常态乖巧地站在程茂身旁。
　　池霜像是一个被彻底驯服的玩偶，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她在程茂面前永远渺小而卑微。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程云霆终于肯说话了，他不禁想到今天早晨程晚星出现在自己房门前拦住自己的模样，然后对着昨夜只睡了三个钟头的自己说道“李染昨天出现在宸宸房间，我到的时候也只听见她在说‘柯冉’的名字，然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虽然这可能也只是程宸羽单方面的殴打，但是程晚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口误。
　　“怎么回事？”程云霆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却在此时此刻想不出更多答案。
　　程晚星也说“我也不知道，等我到了就强制带走了李染，试探下也不知道她说的有几分真假，是蓄意为之？还是真的冲动？或者是和宸宸交谈下刺激了她所以才口无遮拦？我也没再问太多……但我想她不该再这样出现在家里了。”
　　失控，是最无法判断事情走向的因素。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中最保险的解决方法。
　　“宸宸没事吧？”
　　显然，程云霆还是害怕李染多说出一些什么。
　　程晚星摇了摇头，脑海里突然闪出几幕昨晚程宸羽迟钝的疑惑“李染感觉有什么话没说完…怪怪的……”，程晚星想，这件事需要先冷处理，不能再让李染多说一些端倪让程宸羽生出怀疑。
　　隔离，是双方安稳度过二月三最稳妥的解决方法。
　　至于何时能让李染真的放下心来，那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候，她的希望将被彻底消除。
　　时间重新回到程家老宅这里，程云霆开口说道“你该问你自己的女人，心里都在做什么打算让我的家里一团糟糕。”
　　程茂斜眼打量了一眼身旁的池霜，没什么威慑，却也让池霜的头更低了些。程茂开口下达指令“你去把她安排在最里边的客房。”明显是在说给池霜听，听者立刻行动起来了。
　　池霜火速带领保镖还有他手里昏迷的李染，一起上了楼梯，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跟随房门关闭的瞬间消失不见。
　　程茂才再次开口“满意了？”
　　“是你满意了。”程云霆不甘示弱回了过去。
　　池霜受谁纵容一目了然，程云霆不会看不明白，却不懂程茂为什么只让一个一定会失败的李染开了头阵？
　　难道是在等待什么？程云霆看不明白，却不想在程茂这里浪费太多无关痛痒的试探。
　　他的父亲精明、睿智也冷血，他的眼里只有制衡、牵绊和利益。
　　程云霆永远不会懂这样的人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是早就拥有的钱财？还是年轻至此谋划的权势？总不会是为了一己私欲的情感吧？程云霆看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也可能他们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就像程晚星也看不懂程云霆，他不明白程云霆的执着和奢求，也不懂他克制到底线的钳制和舍弃。
　　其实他们都看不清，其实他们三个无比相似。
　　执拗的爱和刻骨的恨，他们都完全地继承了，程茂对待弱小的掌控，程云霆对待爱意的深刻，以及程晚星对待程宸羽的执着。
　　相似又不同……
　　这一天在程宸羽看来没什么不同，正常的吃饭，正常的玩耍，还有正常的夜间补习，唯一让他感到诧异的也只是在晚上的时候，他和程晚星补课间歇的一番对话。
　　“我今天没有见到她…”程宸羽看着身旁坐立板正的程晚星停下笔尖，无所谓有什么情绪地回道“父亲见她情绪有些问题，觉得在家里影响我们复习，所以暂时让池霜在老宅照顾陪伴她。”
　　“也可能是李染在这里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聊天好友，才会情绪起起落落不受控制。”
　　“是你做的吗？”送走了李染。
　　程晚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还算镇定地回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难道程宸羽发现了什么？发现自己支走李染的原因是……
　　“她不是刚知道我们两个人的……”恋情？
　　程晚星诧异了一瞬，才暗骂自己的蠢笨，对啊！在程宸羽的思考里，现如今最害怕李染的出现不就是害怕她将这件事戳破在程云霆面前吗？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啊？
　　“是啊，我就是想先支走她，让她单独冷静冷静，也让她想明白，这件事不能闹大。”程晚星坚定的回答反而让一旁的程宸羽有了疑虑。
　　他刚刚在紧张些什么？
　　“总之这件事你不用多想，我有借口和理由让父亲做主送李染短暂地离开，等家里这阵子把很多事做完了会再把她送回来的，到时候我保证就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程宸羽听着对方有条有理的解释，压下心里的许多疑问不再过多讨论这件事情。
　　只是在程晚星离开过后，还是发了一条短信出去，收件人备注是池雨彤。
　　没过多久，等程宸羽从浴室洗漱出来就看见了手机的回信，对方的回答也十分简洁——李染是在家，但我没有见过她出房门，三餐也是奶奶进去送的。
　　程宸羽再次发问：你可以替我问她几个问题吗？最好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单独在的时候问。
　　对方很快回复：可能不行，爷爷说了不许人进屋打扰，打扫卫生都不行。
　　程宸羽握着手机的指节轻轻拍打，有些奇怪的巧合再次涌上心头。
　　这时，对方又发了一行字，显然是一开始有所顾忌才选择隐瞒：很多时候，李染会发狂一样尖叫，只有池霜进去后才会有所好转。
　　程宸羽的心跳都加速了很多，他再次问起来：一点可能都没有吗，那如果我去探望她的话会被爷爷准许吗？
　　池雨彤这次的回复更快了一些：如果你来，爷爷可能会立刻通知你爸爸。
　　显然，池雨彤看出了程宸羽并不想惊动更多人的顾虑，所以给出的回复简洁明了。
　　程宸羽看着屏幕闪烁的亮光，随后眼睛飘向窗外的暗夜，带着心里难以抚平的失落。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李染本来就阴阳怪气，说一些话也没什么逻辑。只是这次的不同，可能就是程宸羽有时候可以马上捕捉到程晚星的情绪。
　　那天，程晚星在那一刻出现的情绪，即使只有一瞬，也让程宸羽感觉到对方飙升的威胁和压迫。
　　程晚星在威胁李染？李染是知道什么不能在程宸羽面前提及的事情？…如果程宸羽直觉没错的话，那天是说到了柯冉身上……
　　李染知道自己母亲什么秘密？需要被程晚星警惕到联合程云霆立刻转移李染？程宸羽想的头痛，也琢磨不清里面的真正原因。
　　就在这时，电话刚刚自动熄灭的屏幕再次亮起，程宸羽随意打开去看，再看清楚内容后立刻弹坐起来久久无法平静，那双眼睛也染上了惊喜的亮光。
　　……
　　二月三日这一天来得悄无声息又浩荡隆重。程云霆站在试衣间里仔仔细细摆放着领带的位置，最后还别上了一个精致不凡的胸针，示意今天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程家别墅的一楼和另一个附带的独栋洋房也被划分为此次成人礼宴会的主客厅，其实在此之前程晚星都不知道一直附属于别墅旁边的安静洋房也属于程家的一部分，反正他从没进去过。
　　也是刘婶指挥阿姨装扮着其中有些落灰的陈设时，能分心给旁边的小少爷透露几分其中的岁月往昔。
　　原来，这栋洋房本也就是程家招待宴会宾客专门划分的区域，只是上一次利用过它招待来宾还是十八年前——程云霆和柯冉的婚礼。
　　不大不小，刚刚好就是在程家别墅举行的，并且出乎意料地邀请了很多人。如今时过境迁才发觉原来十八年间程家都不曾再次这样热闹过了。
　　难得程云霆有兴致再次举办在程家别墅的一次宴会，所有来宾都格外期待。
　　等陆陆续续有客人到来的时候，程晚星才觉出了不对，程宸羽呢？
　　从早上开始，程晚星就没见着程宸羽。
　　不…也不能说没有见到，应该是听到过。早起后程晚星看了时间就上了二楼敲响程宸羽的房门，敲了大概三四遍，就在程晚星没有耐心要冲进去的时候，又听见了里面沉闷压抑而且不太清晰的声音“我在洗漱收拾。”
　　虽然模糊，程晚星也听出那确实是程宸羽的声音。所以才会先下楼吃早饭随后跟在刘婶身后一起帮忙，如今回到别墅才发觉程宸羽竟然还没有下楼！
　　程晚星害怕耽误更多，直接在敲响门后打开进去。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被拆穿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哪里见得到程宸羽的身影？
　　程晚星不死心地快速找了全部角落，确定无疑后才思索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那通声音……
　　再次想起来又觉得那通声音都有些不真实，程晚星随后立即拨打程宸羽的电话。
　　滴滴滴……程晚星看到了床头处的亮屏手机，气急败坏挂掉电话，走过去检查没有锁屏的手机，当看见那通共计一个小时零八分的通话记录，程晚星大概明白了早上隔着一道门，自己听见的那句程宸羽的回话究竟是从哪里发出的。
　　没怎么思考，程晚星就拿起程宸羽的手机，拨通了那个通话一个小时零八分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被接通。
　　电话那头一声不吭，程晚星没什么耐心地问道“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是你的十八岁成人礼。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格外突兀的回答：“我都知道了。”
　　“全部都知道了……”
　　程晚星不清楚这两句话里的具体意思，却可以在只有两句的话里情绪拼凑出一个破碎不堪的程宸羽。他的心沉了沉，总有一种世界末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