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清语如歌

2、敬茶

　　安神香青烟缭绕，梨花木的拔步床前，林芙掀开海棠纹床帐。起身时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床上。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

　　这具病弱的身体，就是这么经不起折腾。思及至此她心底难掩惆怅。

　　外间的巧月听见里面的动静端着温水进来。点燃烛火见林芙面容憔悴、眼角青黑，心疼不以。

　　“夫人，您这么起这般早。请安还早着呢？”

　　话音未落，见林芙要下床，巧月认命将她扶到梳妆镜前，用木梳理顺青丝，盘了一个垂月髻。

　　见发髻已经束好，镜中的自己总算有了几分精神。林芙心下宽慰几分。想到接下来的大场面，又提起心来。忍不住嘱咐巧月：“妆画的好看些，万不可让别人看见我如此憔悴。不然我们便失礼了。”

　　想到失礼，巧月更气了，要她说这裴府才失礼呢？不仅大婚办得潦草，今日是夫人敬茶的日子，院中的丫鬟尽然一个都不过来伺候，很显然人家压根没把她们当回事。对付这种人要泼辣些才好。可是她家夫人说话自带三分柔弱。

　　此时巧月都不想说话了。

　　“夫人，你该为自己想想。昨日如此劳累，今日多休息一会怎么了。”话虽这么说，巧月还是将发簪插入林芙的发髻上，又用脂粉遮盖了脸上的瑕疵,才望向镜中美人。

　　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巧月满意的点点头。

　　林芙也满意了。虽然身子还有些不适，但还能忍受。

　　走在石子小路上，林芙开口：“你说夫君到了没有。”

　　谈及裴辞巧月火气大了几分。今早她听见院中的丫鬟说，裴辞离府了。

　　没想到大理寺卿的公务如此繁忙，连敬茶都没能过来。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如今大公子不在，还不知道裴夫人她们会怎么为难少夫人呢？

　　巧月对上林芙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总归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但是，她总算知道若想夫人在裴府站稳脚跟，还得笼络住裴辞才是。届时她倒要看看，还有那个丫鬟敢对她们阳奉阴违。

　　“夫人，公子今早去忙公务了。”怕林芙多想伤了身子，巧月还解释几句：“夫人，公子这不是忙得没时间过来吗？不如我们敬茶过后，夫人做些晚膳给公子送过去？”

　　巧月的话，让方才还伤心的林芙眼前一亮。对呀他不来，她可以去见他呀。而且送膳这个借口还如此妙。

　　他总该不会为难她，还可以......和他共用晚膳。再加上她从小身子不好，她对于食谱也略有研究。昨晚和他喝交杯酒时，发现他嘴角起皮、气息浮躁。

　　在秋日本就干燥时节，需多饮水、按时用膳，补充营养。他在大理寺忙碌，大抵来不及喝水、用膳。

　　若日日给他送膳，就能日日见他一面。有什么能比送膳更好的呢？如此还能照顾他的身子，为他调制食谱，简直百无一害。

　　但是做什么膳食呢？刚来裴府还不知道他的喜好，今日他也不来。若第一次便触他霉头估计再也不能给他送膳了。林芙下意识捏紧手中的帕子，心情低落起来。

　　思索了一路，直到林芙抬眸看见莲藕上飞舞的蜻蜓，暗笑真是当局者迷。

　　她七岁来参加皇宫中秋宴，被朝阳公主踢下池塘，裴辞救她的时候她闻到了青莲的香味，当初他能以青莲为香，想必他是十分喜爱的。若晚膳能以莲子为食材准是错不了。

　　眼下正是莲子成熟的季节。最适合做莲子羹了。想到了膳食的做法，林芙一路上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没想到在抬眼时就到了荣安堂，林芙转头看巧月。

　　“香囊都带了吗？”

　　“放心，夫人亲手调制的香囊。巧月怎么可能会忘。”

　　至从接到圣旨的那天，林芙就开始打听裴府各位夫人、小姐的情况。在亲手为他们调制合适的香。不仅如此，她还请了京城有名的绣娘，来缝制香囊。只盼望她们喜欢香囊里面的香，想带出去时能拿得出手。

　　听见巧月的回话，林芙很满意。刚跨进荣安堂的大门，里面传来几声嬉闹的娇俏声。想到裴府的情况，就猜到这应该是裴辞的妹妹裴榕。

　　“少夫人来了”

　　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一边招呼林芙往里面走，一边向里面通报。堂内的嬉闹声顿时停了。

　　等桂嬷嬷掀开帘子。林芙看见堂中坐着一位慈祥的老人。

　　她头戴织金祥云纹桃花抹额，身穿玫红色暗纹竹叶袄，显得慈祥又安宁。林芙瞬间心生好感。

　　坐在下方的女娘应当是裴榕了，她穿着青色绣花比甲，梳着现下流行的双丫髻。发间带的步摇是归云阁最新款，想来在家受尽宠爱，她眼下也算是自家妹妹了，这种家人在身侧的感觉真好。

　　不过林芙注意到，自从她进来后，裴榕就在未说过一句话。

　　林芙顾及着长辈的身份先对她露出和善一笑。在来到中堂，对着坐在中央的老夫人轻轻行了一礼，只听见淡淡的一声想起。

　　“林芙是吧！先坐着等会你母亲和父亲。”

　　“是祖母。”

　　巧月搀扶林芙坐到了对应的位置上。刚坐下不久，裴夫人和老爷都到了。

　　裴家只有主家在京城，其余的旁支都在淮南地带，所以今日敬茶的对象只有裴老夫人和裴辞的父母及妹妹。裴辞还有一个双生子弟弟，听闻身子不好。故今日没来。

　　丫鬟端来茶水。林芙来到老夫人下方跪下，双手举过茶杯恭恭敬敬的道一声：“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倒是没当众小辈的面为难她，喝了口茶赏了林芙一套赤金簪花红宝石头面。

　　跟在林芙身后的巧月，用力捏紧林芙的手臂。

　　林芙也紧抿嘴唇，乖乖应下。

　　在京城凡是大户人家长子成亲，次日敬茶给的不是铺子、就是成套的头面，以此来彰显对长媳的敬重，又岂会单送一套头面！

　　林芙知道老夫人是看不上她，给这些不过是意思一下。

　　借此林芙从巧月那里拿出香囊，回赠了她自己做的香囊，上方的老夫人看了一眼道一句有心了，叫身旁的桂嬷嬷收下。

　　到裴老爷时，他也喝口茶赏了一对通体碧绿的玉如意。玉的成色很好、这次倒是中规中矩。

　　林芙心下总算宽慰几分，想着公公还是看得上她的。

　　不曾想一侧的裴榕看见那对玉如意不满意了，她娇俏的跑过来拉裴老爷的手臂撒娇：“爹爹偏心，这套玉如意女儿讨要好久了，你都不给女儿。偏给了这个外人。”

　　裴老爷听见这句外人，瞧见林芙尴尬的脸色，轻微呵斥一声：“放肆，这是什么外人，这是你的大嫂。”

　　林芙跪在地上，不知改如何处理又看看裴榕见了她快哭了，想着还是把玉如意给她。没想到裴榕瞪了她一眼回到了位置上。

　　一旁的裴夫人见爱女受了委屈，她看看林芙又看看裴老爷，故作劝慰道：“你呀！阿芙都未曾开口说话，你激动什么。榕儿只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你可曾介怀了阿芙。”

　　裴夫人虽然语气温柔，眼底的责怪被林芙看的一清二楚。她忍下心中酸涩，又强撑起笑容，应了一句未曾介怀。端起茶杯跪下。对着裴夫人道：“母亲请喝茶”

　　裴夫人抿了一口给了两块玉如意玉佩：“辞儿今日公务忙，你宽待些。”

　　林芙恭敬的点点头，随后将最后一个香囊给裴榕送去。裴榕坐在玫瑰椅上嫌弃的扫了一眼，扔在桌子上不满的撇嘴：“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送的东西都这么寒碜。”

　　“我不要。”

　　于是她起身走了。裴夫人对女儿这个态度显然习以为常。

　　只有林芙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巧月暗中扶住她不让她露出丝毫软弱。

　　突然给二公子裴昀送香囊的侍卫回来禀报说，二公子说很喜欢大她的香囊，多谢她。

　　这才把她从不知所措的境地中拉出来。林芙瞬间对这病弱的弟弟充满了好感。

　　在位置上的裴夫人也高兴起来。自从小儿子幼时落水生了场大病后，身子一直未见好，对于裴昀，她总是放心不下。

　　于是什么珍贵药材、古玩字画不要钱似的往他院里送。只是裴昀对什么事都淡淡的，好似万事不放心头，随时离世而去。这让她越发的担忧，眼下林芙的香囊尽然能得到他的喜欢，对此也算她有点用。

　　“替我回复二公子，对他有帮助便好。”林芙感激的说，小厮不明状况拱手后下去，

　　裴母也顺着她的话说：“这丫头被我惯坏了，阿芙来这么早肯定没有用早膳吧！过来一起吃点。”

　　林芙的心情雨过天晴，立马应声后，欢喜的来到偏厅。裴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裴母当即问道：“阿芙你父母的忌日好像是在明日吧！”

　　林芙将菜放到碗中，乖顺的应下。这次忌日总算不是她一个人了，借此面对裴夫人，难免有些羞涩。

　　裴夫人见她还算温顺，方才那种情况也不急躁，是个听话的主。就是出身太不好，虽说父母都是为国战死，有个遗孤的称号，可是在朝中是半点帮衬不到夫君、家族。

　　若她身子健全还好，偏偏是个病美人日后生养也是一个问题。

　　也就香囊做的好。比起太傅家的千金差的不少一星半点。让辞儿娶她真实委屈儿子了。既然长媳不中用，侍妾可不能随便。

　　思及至此裴夫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阿芙，辞儿刚才来信。他公务还没有处理完，明日就不能随你去祭奠父母了。你带上些礼和丫鬟自行去吧。”

　　林芙握住筷子的手僵住，筷子险些掉在地上。她咽下一口唾沫，仿佛不会说话了：“母亲，儿媳只要夫君一个时辰可以吗？”

　　林芙放下筷子，试探性看向裴夫人。想得到一个同意的答案。她在接到父母遗骨的那一刻，答应过他们，下一次要带夫君给他们，看让他们安心。

　　面对林芙祈求甚至卑微的目光，裴夫人更加不喜。一个帮衬不到夫君事业的女子，眼下还要做绊脚石。

　　裴夫人闻言也放下碗筷。语气丝毫不容拒绝：“辞儿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男儿家都想在朝中有所建树，不止是你，连我这个母亲，都甚少见到他。不然辞儿不可能在小小年纪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你想破坏他的前途吗？”

　　“母亲知道阿芙你是一个贤妻，在裴家万事以公事为主。我相信阿芙去祭奠亲家公、亲家母时不会乱说话的吧！。”

　　在裴夫人的微笑下，林芙松开拳头，暗暗的垂眸，她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低语道：“无妨，是儿媳考虑不周，儿媳定不会乱说话的。”

　　“嗯，好孩子。”裴夫人看似满意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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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不知味的用完膳林芙回到梧桐院。开始收拾明日去祭奠父母用的东西，她其实很理解裴夫人的心情，也知道裴夫人也看不上她。这次也只是维持面子上的平衡而已。

　　林芙仰头忍下眼眶中的泪水。

　　巧月看见林芙一人在忙，心疼的安抚林芙。“夫人，姑爷这么能干。你说到您25岁生辰时，是不是就当上了丞相夫人。如此二小姐可不得羡慕死你。”

　　巧月的打趣，让林芙沉重的心情宽慰几分：“好了，不可乱议政事。”

　　她口中的二小姐是阿爹弟弟的女儿，叫林月棠也是一身小姐脾气跟她不对付。但是叔叔对她不错。

　　此番嫁过来他还塞了不少东西给她。明日除了祭奠父母也得回将军府一趟。想到要一个人回门，林芙还是挺惆怅的，嫁过来不得家人喜爱，自己一个人回去叔叔该心疼了。

　　“好，我不议论了。”巧月将东西打包好，转头问林芙：“可是夫人想好要为姑爷准备什么膳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