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31、有点迟钝

　　回家的路上林又宜默默跟在方淑媛的后面，不发一言，似乎知道自己不妥当。

　　方淑媛打车，她跟着钻进车子里。方淑媛用眼睛睨她，她乖乖被睨着。方淑媛开门回家，她递拖鞋。方淑媛刚一坐下，她端来一杯水……

　　方淑媛打心眼里佩服：“你可真是深谙狗腿之道，不去做程总苏总之流的特助真是委屈你了。”
　　林又宜挨了一顿怼，小声：“可是我只想对你狗腿。”

　　方淑媛：“要不你去试试，年薪百万不是梦，说不能立刻飞黄腾达，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林又宜眼睛晶晶亮：“可以迎娶你吗？”
　　方淑媛：……
　　方淑媛淡定喝一口水，大概今夜受的刺激太大了，林又宜说出这种混账言论她居然都没有特别惊讶。

　　方淑媛：“可惜我妈有我爸了，也不打算再婚。”
　　林又宜：……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蔡伦需要发明造纸术了，原来人类之间明明说着同一种话，竟然也可以这样鸡同鸭讲。

　　又是尴尬的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方淑媛仰着下巴，正在考虑用什么样得体的理由把这个越来越粘人的小磨人精给扔出家门。
　　林又宜轻轻咳嗽了一声，选择性地忽略方淑媛的顾左右而言他。

　　“姐姐，”她呼唤她，甚至隆重到单膝下跪，“我知道今天你很生气。我没有任何的借口。我只想告诉你我很担心你。”
　　方淑媛眼皮直跳，但是也不如心脏跳动得更快。

　　她隐约能够预测她即将说出来的混账话。
　　这几个礼拜，自从她小号拉黑了林又宜的企鹅号，林又宜就开始光明正大地频繁联系她本人，微信上。

　　方淑媛不是不在意。
　　哦，原来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有多个选择的时候会比较，会挑选一个更容易接纳自己的，不能指责她，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
　　而当其中的一个选择被扼杀，那就会集中火力攻略仅剩的一个。也合情合理，毕竟止损也是人类的本能。

　　方淑媛并没有感到欣喜，她感到淡淡的悲哀。
　　为什么一辈子两辈子她都是备选择的那一个呢？方淑媛难道天生比较逊色，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都只配做林又宜的退而求其次？
　　她咬着嘴唇，不甘心。

　　“别说了。”方淑媛断然阻止了目光殷切的少女。
　　“我不想听，我也不在意，你的所谓的廉价的感情。”她冷漠地站起来，微微漏着缝隙的窗户吹来微凉的秋风，入秋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乃至深秋，就开始萧瑟。

　　就像一段感情，和一段过往。
　　在最适合在万物萧瑟的秋天说再见。

　　方淑媛缓缓走到窗前，她的食指和大拇指摸索着，她的烟瘾犯了，回来那么久，她已经尽量控制抽烟的频率了。
　　只有在最开始迷惘的时候抽得比较凶，后来一切上了轨道，她反而不怎么抽。
　　怎么今夜，她忽然又难受起来了呢？

　　方淑媛从抽屉里抽出女烟，点燃，将窗户打开，站在窗口恶狠狠地抽烟，任由烟雾从缝隙中飘散出去，消弭于夜色。

　　“你廉价的感情我并不在意。”她说，“你可以去爱任何人，网络上的或者是现实中的，朦胧皎洁的白月光，或者是热情如火的红玫瑰，都可以。”
　　她眯着眼睛，看着站在阴影中的林又宜，那样纤细高挑，运动服运动裤包裹下的身体却矫健有力，她才是青春正好的样子。
　　她才有资本，她能够不断试错，也不介意试错。她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还有那股从来没有遇到挫折的、弥足珍贵的－－勇气。

　　和她相比，方淑媛已经是老年人了。
　　春天还会听见老年人的呼唤吗？
　　并不会，迎接老年人的只有死寂一样的皑皑白雪，天地苍茫，一片缟素。

　　林又宜皱着眉头，经过长时间特意的训练，她已经能很好地与人沟通了。
　　起码这一次，她精准地定位到了方淑媛的言下之意。
　　谁是白月光？谁又是红玫瑰？
　　谁是现实中的求而不得，谁是网络上的热情如火？

　　电光石火。
　　林又宜瞳孔地震，她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错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有些颤抖，她从扔在沙发上的背包里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什么。

　　方淑媛抱胸站着，没有什么会改变她的决定，她已经是一个坚定的成年人了。

　　林又宜从背包里掏出一沓信封，牛皮纸的袋子，很多，厚厚一沓目测十几个。
　　方淑媛并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意思。

　　林又宜颤抖着声音：“每个月的，我欠着你的，我都给你攒着。”她像是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唯恐天崩地裂的爆发。
　　“那你呢？”她问。
　　“什么东西？”方淑媛一时之间还不能理解？

　　“桃花姐姐。”林又宜盯着她，一字一句的，“不肯收我的聊天费，说好等我高考结束一并结算的呢？说好，答应我一个条件的呢？”

　　电光石火。
　　林又宜的信封几乎要戳到方淑媛的眼前。
　　指尖的香烟燃烧殆尽，烫伤了方淑媛的手指，她一个哆嗦。

　　尘封的回忆潮水一样涌入脑海，那些曾经在暗夜中一个字一个字键入的聊天内容，仿佛在莫须有的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

　　小林子：姐姐，可以包月吗？我不是不想付钱，我只是想拥有长久的……长久的陪伴。
　　桃花：包月？你有钱吗？未成年人的打赏可以被追回？你以为我傻的？

　　小林子：姐姐，我有钱，我自己的钱，我可以处置，或者，我现在就汇款给你？
　　桃花：……
　　桃花：不用了，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
　　小林子：为什么？
　　桃花：我也讲武德，我怕砸招牌……

　　……

　　最初的震惊之后，是怀疑，乃至不敢置信。
　　方淑媛甚至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捉到的小孩，艰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又宜恶狠狠看着她，把那一叠的信封捏得死紧，皱巴巴的：“一开始。”她毫不留情地戳破方淑媛最后的期望。

　　“从你一开始，我就知道那是你。”
　　啪！理智断裂了。方淑媛的面孔开始扭曲。
　　那这两年，她做的这些，她故布疑阵的照片和虚假的身份信息，乃至无意之中的调戏和肆无忌惮的发泄……

　　“我企鹅里所有的账号我都能背出来。而且你是第一次住在我家那天加上的我的号，你说是金融群里的，但是那个群里没有你……”

　　林又宜指指自己的脑子：“我可能有时候比较迟钝，但是我不是傻子。”她说。
　　方淑媛脑海中只能回响着：我比较迟钝……但不傻……

　　方淑媛忽然勃然大怒，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咪：“你不是傻子！你哪里迟钝！”
　　她忽然很生气：“我特么的才是天字第一号的煞笔！被你牵着鼻子骗了这么久？怎么？逗我好玩儿？我长得蠢？活该被人骗吗？”

　　她指着林又宜的鼻子，恨不得时光倒流。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她一定加入欺负林又宜的队伍。
　　毕竟有些人，实在太可恶了。
　　古人诚不我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