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依》慕槿辞

44、盛灵安（二）

　　时光倒回到三百年前。

　　他因为在翼州被哈诺尔的士兵抓获，在被押往王都的途中，民间恨极了他的人趁机报复，在关押他的房间里放了大火，导致他被大火烧至身体腐烂，命悬一线。

　　那些人以为他死了，就把他的“尸体”随手抛到了山上。意识在要模糊之时，他听见他们说，就扔在这荒郊野岭，等着被饿狼吃了吧。那群人丢下他就离开了。

　　夜黑风高，他浑身被烧伤的身体渐渐地感觉不到事物。他拼命的想要保持清醒。但身体上的灼伤让他痛苦难耐。

　　突然，他听到了狼的声音，正在一点点向他靠近。

　　越来越近……

　　他心里慢慢害怕，他已经失去了能动的能力，只能躺在那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是，他不甘心。

　　他的王朝没了。

　　他的一切都没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南蛮人。

　　是他们用妖术灭了大盛。

　　他想活着。

　　可是，身体的伤让他无法抵抗，只能默默等死，成为饿狼的食物。

　　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就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随后，是饿狼倒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身边嘀咕了些什么。

　　之后，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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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包扎好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

　　这是何处？

　　“你醒啦。”一位身着布衣的女子端着一碗药放到他的床边，“欸，你别乱动。”

　　女子放下药就过来扶住他。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可以随意乱动。”女子说道。

　　“这是哪里？”盛灵安问道，这个地方看上去不像是中原的风俗。

　　“这是南疆，是昆仑族的族落。一个月前，我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你倒在山上，浑身都是灼伤。而且，还有一头狼想要吃了你，幸亏我手疾眼快，把它给打倒了。真的很惊险。”女子端起那碗药，轻轻吹气，把汤药吹凉，喂给他吃。

　　原来，他已经昏睡一个月了。

　　他一点点喝下她喂的药，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是她救了他。

　　他喝的很慢，喉咙里依旧有火辣辣的疼，但他都咬牙忍住。

　　耗费了好长时间，他终于把药喝了下去。

　　“多谢姑娘相救。”盛灵安说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你现在好好休息吧。”女子将他慢慢扶下去躺着。

　　“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盛灵安轻声说，他的声音很沙哑，听上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我叫松莲，你可以叫我小莲。”松莲微微一笑，“好好休息吧。”

　　她收拾好碗，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盛灵安一人，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出神。

　　他活下来了，可是，他一无所有了。

　　他闭上眼，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南蛮人杀城的场景。那些呐喊，那些嚎叫，那些哭声回荡在整个京城。

　　盛朝没了。

　　盛家八百年基业毁在了他的手中。

　　他想着，心里觉得越来越膈应。

　　只是，随着药物的作用，他一点点陷入沉睡。

　　在睡梦中，他依旧摆脱不了家破人亡的噩梦。

　　一次次的重复，一次次的心碎。

　　每每梦到他的家人死在血泊中，梦到他的国家生灵涂炭。

　　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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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经过三年的时间，他的身体终于康复，可是大火的灼伤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可怕的疤痕。每次看到疤痕的时候，他就能想到那场大火，想到一次次家破国亡。

　　一日，他帮着松莲到中原采购药材。

　　到中原的时候，他看见城中挂满了红绸，灯笼。他在路上拉了一个人，问他是什么日子。那人告诉他是哈诺尔王朝成立三周年。而且，今年陛下开恩，由国师来施以恩惠。那人笑的开心，让他也赶紧去，不要错过了。

　　等那人走后，他看着满城人民的欢声笑语，他心中的恨意不断的从心中的裂缝中破土而出。

　　哈哈……

　　三年前的今日是大盛国破之时，亦是哈诺尔建立之时。

　　时过境迁，人们早已忘记了大盛，只记得如今哈诺尔。他们在庆祝哈诺尔的建立，为它欢呼，祝贺，享受着南蛮人带来的恩惠。

　　多么讽刺啊。

　　在他的面前，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回去之后，他像是失去了魂魄，心里只记得家破人亡的仇恨。

　　一日又一日，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中发芽，日益长成苍天大树，遮蔽住了内心的光明。

　　他开始瞒着松莲偷练禁术。

　　不管那个术法有多么邪恶，只要能获得力量，他都会练。

　　一点一点……

　　白天的时候，他就帮松莲做家务，晚上的时候，他就一个偷溜到山洞里，学着昆仑族人进行修炼。

　　随着他练的越来越多，他的体质也开始发生变化，他身上的伤疤也逐渐好转，变为完好的皮肤。

　　但他知道这是不够的。

　　后来，一次又一次，他在修炼的时候，他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在他的耳畔对他说：

　　“你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更多的血液。”

　　他猛地睁开眼，头上都是汗，更多的血液……

　　他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好转，容貌恢复如初，是因为昆仑族的血液。

　　他们的血液就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宝物。

　　虽寿命不长，但血液可作灵丹妙药，甚至是练功最好的引子。

　　可是……若是如此，必然会伤害到他们。

　　他不能。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只要得到血液就可以了。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他想！

　　“对啊，你想，你内心的渴望，内心的仇恨，你放不下。”

　　“只有当你拥有强大的力量的时候，你才能和哈诺尔对抗，你才能杀了婆娑。”

　　“别犹豫了，去夺取更多的血液吧。”

　　一遍遍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他感到头疼难忍。

　　“啊--”他抱着头，觉得头疼的快要炸开了。

　　在他挣扎了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冷漠，没有丝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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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一声哭喊把他的意识唤醒。

　　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一对男女，他满脸惊愕。

　　他抬起头，看向前面的场景。

　　全是血……

　　全是倒地的人……

　　还有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松莲……

　　“阿婆，阿公！！”松莲踉踉跄跄地跑到一对老人的尸体旁，她哭喊着，抱起老人的尸体。

　　“莲儿……”他仓皇失措，松开手中的剑。

　　剑落在地上，溅起血花。

　　松莲抬起眼，看着全身是血的他，眼里尽是恨意。

　　他慌乱地蹲下身，想要触碰她。

　　被她一手打开。

　　随后，是心口一痛。他低下头，看见插入心脏的匕首，对上了她仇视的眼睛。

　　“你杀了我阿婆，我阿公，我全族人！”她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如同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我要杀了你！”她握着那把匕首，眼神冷漠的往他心里刺。

　　他觉得很痛，仇恨一下涌上了他的心头。

　　之后……

　　“噗。”松莲被震飞在地，她望着苍茫的天空，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虑。

　　他，又一次失控了。

　　“不！！”他嘶声竭力。

　　他跑过去，抱起松莲。

　　“莲儿……莲儿……”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可怀里的女子再也没有回应他。

　　他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流涕。

　　此时的痛比方才被她捅的那一刀还要痛。

　　他顾不上别的了。

　　只是坐在那里抱着怀里的女子一点点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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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拉回。

　　陶虞扶着盛灵安回到房里进行疗伤。

　　他的脸色苍白，一点活力都没有。

　　陶虞用法力想要将他身体里的寒冰逼出来，当他施法之时，盛灵安体内的寒冰竟然随着法力蔓延到他的手上。

　　盛灵安以手指为剑，迅速切断陶虞的施法。

　　“不可以。”盛灵安捂住胸口，里面的寒冰并没有被逼出去。

　　“陛下，这……”陶虞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他跟随盛灵安时间很少，是在一百年前在甘州地区遇见了他。

　　那时候，盛灵安伤痕累累，身上的血痕清晰可见，只是血液已经干涸，粘在他残破的衣服上。

　　他把他带回了陶家为他医治。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就是盛灵安，是陶家誓死跟随的隆景帝。

　　他站在他的床前，看着面前的男人。

　　想起父亲说的话，陶文耀跟他说，隆景帝没有死，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帮助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大盛永远都是他们追随的王朝，隆景帝也永远是他们追随的君主。

　　那时候他不懂，凡人不过百岁，如今两百年过去了，就算当时隆景帝没有死，那也老死了。

　　陶文耀呵斥他跪下，告诉他，那也得等，等他的子嗣。到时候我们要扶持他，复辟大盛王朝。

　　他看着父亲的模样，感觉父亲的执念太深了，为了复辟大盛，陶家付出了太多，也等了一代又一代。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遇见了盛灵安。他没有死，也没有老，还和年轻的模样一样。

　　让他大为震惊。

　　他看着盛灵安，不知道盛灵安究竟经历了什么。两百年，太漫长的时间，他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发生在盛灵安身上的谜团他至今不解，他也从未问过。只是偶尔他听见盛灵安在梦中叫着“莲儿”的名字。他猜到这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他走出房间，望向逐渐黑暗的天空。他知道之后的路会很艰难，他们会在黑暗中爬行，走向违逆历史的道路。

　　在此之后，他便带着陶家军随着盛灵安走上了复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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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法术不同于其他法术，它的咒语不是那么容易解的。”盛灵安说道。

　　“那怎么办？”陶虞问道。

　　“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有一种灵草叫火灵草，可以治疗世间一切寒疾。除此之外，此草还可以助我增长修为。”盛灵安说道。

　　“火灵草……那这草在何处？”陶虞读书很少，只知道带兵打仗，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草。

　　“如果我记得没错，在我在位之时，曾将一株火灵草赠予了马守关的福寿庙中。”盛灵安说道。

　　“福寿庙……好，我去取。”陶虞说完就要走。

　　“等等。”盛灵安喊住他，“你忘了吗？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妖。”

　　陶虞愣住，对啊，他已经不是人了。从那天接受盛灵安的邀请起，他就由人化妖，脱离了凡胎。

　　“那怎么办？庙中有大佛，我也进不去。”陶虞说道。

　　盛灵安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玉牌，是当时的帝王令牌。

　　他把玉牌递给陶虞，说，“这令牌上仍存有帝王之气，可以帮你抵挡庙中的佛光，你拿去吧。”

　　“多谢陛下，属下这就去。”陶虞接过玉牌，行完礼后，转身离去，前往了福寿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