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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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反应，一只赭色手套映入眼帘，施施然地先一步将我来不及抓住的面纱拾起。
“拟态面纱？呵呵……难怪能活到现在，原来是靠着这个……” 阴暗中，梵雷的声音带着怪异的兴奋感鬼魅般冒出，低沉阴湿，犹如一张细密黏膩的蛛网。
我头皮发紧，后颈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腆着脸讪笑道：“哈哈……是的呢……这个超好用的，要是没有它，我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梵雷先生要是喜欢的话，我、我把它送给你？” 我一脸肉痛地说出这句话，硬着头皮抬脸看他。
旋即仿佛被雷劈中，僵立在原地。
梵雷一手托着我的面纱，正在细细打量，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里正捏着一只污浊的白面具，其上血液尚未干涸，正顺着面具边缘缓缓往下淌落。
是那只原本应当遮在他脸上的白面具。
视线战战兢兢上移，定格在那张失去覆面之物的脸上。
与阴柔讥诮的声音不同，梵雷生了一张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脸。黝黑的肤色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男子气息，唇角天生的向上扬起，挂着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和煦的微笑。只是这张脸此刻并不比他手里的白面具好上多少，同样也沾满了驳杂的黑血，脏兮兮的。昏暗之中，莫名就衬得那抹微笑十分的瘆人。
没了面具遮掩，那双眼睛倒是看得更清楚了，在昏暗中闪着赐福金色的光点，却也似乎黯淡了不少，远远不及初见时带着希望那般的明亮有神。
“哦……？”仿佛听见了什么令人难以相信的话，梵雷金色的眸子转向我，“拟态面纱可是葛瑞克从罗德尔王城逃走时带出来的珍奇宝物之一，你居然愿意送给我？”
……只是弱者面对强者时为明哲保身下意识讨好的话术而已，你别当真了啊！
我紧张地吞吞口水：“对、对啊……不过我觉得，以梵雷先生的实力，压根就看不上拟态面纱这种东西吧！也就只有我这种不被赐福眷顾，只有一条命的可怜虫才需要它保命呢……”
“只有一条命……？”梵雷低声重复一遍。
我朝他摆了个疯狂点头的表情包。
他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沉吟一阵，忽而呵呵笑了：“真是可怜呐。” 音落，手掌往下一翻，那面纱就这么悠悠地飘了下来。
我赶紧伸手接住了，心中一块大石沉沉落地。他要是真的把拟态面纱收走，我怕是连肢解大厅的门都走不出去了……
但同时我也略感不解，既然是从罗德尔王城里带出来的宝物，应该很珍贵吧，我口是心非地问道：“您真的不要哦？那我收起来了哟？”
梵雷与我擦身而过，听见这话，脚步略做停顿，斜眼瞥了过来，唇边仍是保持着那抹古怪的微笑：“当然～小姐请自便。”
说完便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大厅，挨个绕着地上的尸体走了一圈，似是在辨认死者的面容。一圈绕毕，他走到接肢贵族那滩烂泥般庞然塌陷的尸体旁边，蹲了下去，伸手翻了翻那肚腹下押着的士兵尸体。
这期间我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梵雷似乎并没有打算杀我，甚至全程都背对着我，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压根就看不起我的实力……管他呢，没有敌意就好！
“你在找人吗？”我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找人？”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有点惊讶我还待在原地没走，“哦……是的呢，准确来说，我在找我的东西。”说完便动手在蜘蛛肚腹下那几具尸体中翻找起来。
我大着胆子走过去，在他身边不远处蹲下，殷勤道：“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找啊！”
他翻找的动作顿住，对我掀了掀眼皮子：“哦~那你帮我把蜘蛛的尸体翻个身吧。”
“没问题！” 我撸起袖子大有架势地上去，手脚并用连抬带推，忙活了半天，接肢贵族的尸体如同被焊死在地，纹丝不动。
我靠在蜘蛛僵硬的躯壳上，累的呼哧呼哧直喘，一点也不尴尬地摆手道：“不、不行了…我连交界地的石门都抬不起来，抬这个……难为我了……”
低头一看，梵雷正表情古怪地盯着我。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弱的褪色者，” 配上嘴边天生的那抹奇异的微笑，糅杂成一种不可名状的神情，似讶异，似鄙夷，但更多的却是好奇，“你究竟是靠什么才能在交界地活到今天的。”
我理所当然道：“靠我的女巫啊！”
音落，耳畔遽然响起一道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梵雷手中多了一把不甚起眼的银质短剑。灰扑扑的剑身，透着冰冷无情的色泽，一如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手里闲适地把玩着手里的短剑，语气颇有些古怪，“你的女巫……对你很不错啊。”
我则是呆呆地盯着他从尸堆中拔.出来的短剑。
我在游戏中收集的武器不少，但因为极少使用短兵，短剑类的武器收集的并不多，而作为遇啥捡啥时期的新手，最初在史东薇尔城捡到过的一把“慈悲短剑”是我为数不多持有的短兵之一，不过时间久远，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在哪个旮旯缝里捡到那把剑了，只记得这种短剑是交界地的战场医师们特有的武器。
不过现在重点明显不在这里。
迟疑片刻，我试探道：“你来找武器……是要去救克莉丝汀吗？”
他愣了一瞬，嘴角那抹诡异的笑意更深：“哦……亲爱的，可别小看了女巫这种东西……她可用不着我去救~”顿了顿，他望向门口，目光闪烁，笑容也更加愉悦，“说起来……我正要去找克莉丝汀呢，方才见她步伐匆匆，像是要逃出这座城，我可不能让她久等了啊……”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浑身没由来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恍惚间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朝我飞来，我下意识顺手一抓。
“啧啧，真是没有危机感的褪色者啊……”凉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嘲讽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手心上传来一阵剧痛，我茫然地低头，这才发现手里抓着一把匕首，鲜血正顺着刀刃蔓延而下，如同一根细密的红色的线。
“哎呀呀……这可不妙，血的味道会引来狗啊，那边有赐福，不过去坐坐吗？”梵雷一脸玩味地盯着我鲜血淋漓的掌心，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见我没动，他耸了耸肩，“啊……我忘记了，你已经不受赐福眷顾了呢~”
我笑了笑，把匕首收起来，再抖出一截袖子裹住受伤的手，这才抬头诚恳地道：“谢谢你啊，梵雷先生。”
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梵雷皱了下眉，金色的眼睛缓慢地斜斜往下，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朝他嘿嘿一笑：“我虽然弱，但好歹也是褪色者，不能总是靠拟态面纱蒙混过关嘛！况且，这把匕首承载了我的两位朋友的寄托，真的很重要，我找了好久了！谢谢梵雷先生，要不是有你，怕是把肢解大厅拆了我都找不到它。”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我也不敢作声。其实对于梵雷这样的人，我本不用过于担心，有米凯拉的圣印记在，放倒他根本不在话下。但，此人日后是要去投靠血王的，对血王与米凯拉之间的事迹清清楚楚，如果他发觉那枚圣印记的魅惑效用……将来未必不会想起来告知血王，那样的话，米凯拉或许就会有麻烦了……
要不是怕泄露米凯拉的身份，我才不用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呢。
“你的女巫呢。”
思绪被拉回，我眨眨眼，看向梵雷。
他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只面具，两只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面具后的眼睛微眯，刹那间竟让人察觉到一丝阴暗的凶狠，梵雷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双指……呵呵。”
紧接着，像是贵族在晚餐后取用一块洁白的面巾擦拭唇边污浊般，动作优雅地自衣襟内，取出了一面洁净的白布。
瞳孔瞬间收缩，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那是……鲜血君王的立誓布！！！
传说，想要通过考验成为鲜血君王的部下，一共需要经过两个步骤。
一：猎杀三名褪色者
二：猎杀自己的女巫，并用其鲜血浸透雪白的立誓布
梵雷手上的，分明就是第二步骤才会用到的立誓布！但这怎么可能……难道说他已经杀害了三名褪色者？什么时候？
“你……” 我惊疑不定地抬头，就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金色的瞳孔中透着盎然的兴味，“嗯~褪色者小姐……你看起来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呢？”
疑问的句式，语气却无比笃定。
心跳得极快，有那么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游戏中，梵雷虽然身负为血王招揽信徒之责，但也不乏有不为所动的褪色者，被拒绝后他并没有胁迫或是杀掉他们……由此可见，他应当是不害怕这件事被双指知晓的。
想来想去，我索性单刀直入：“你杀了三名褪色者？”
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梵雷先是愣怔了一瞬，继而呵呵地笑起来：“嗯？这是什么话……亲爱的，我可是战场医师啊……”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他慢条斯理地，一寸一寸地抚过手中的慈悲短剑，“你难道不知道么……医疗以慈悲为本，在战场上……慈悲则是为使人解脱之举。”
他舔了舔刀尖，金眸暗光闪烁：“我梵雷杀过的，可不止三名褪色者啊……”
我默然了。
得……感情梵雷就是那火箭班的尖子生，别人杀三个才能被录取……他倒好，一把慈悲短剑送无数褪色者归西，远超录取线八百分，血王带过的最优一届血指！
那块立誓布……
我瞥了一眼他卷在臂弯的素白一角。
只怕在今天之前，在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巫弃他而去之前，梵雷……并没有想过会背叛双指，转投蒙格温王朝吧。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日后你招揽新的信徒，记得嘱咐他们一句不要入侵我，权当你我相识一场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我转身就走。
“等一下。” 背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我步伐僵住，机械转身，赔笑：“梵雷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短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打量一阵，突然开口：“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女巫呢？”
我有点紧张：“干嘛？你该不会舍不得杀你的女巫，想杀我的吧？那可不行。”
他怪异地嗤笑两声，忽然止住手里的动作：“亲爱的褪色者小姐，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女巫不知所踪，因为你太弱了，她知道你不可能成为艾尔登之王，与其辅佐你这样的废物，不如去寻觅新的王者……” 白面具上雕刻着的微笑弧度僵硬又可悲，“她抛弃你了呢~就像克莉丝汀抛弃了我一样。”
我们不一样的……
我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所以啊，双指并不值得我们追随，不是么？”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来吧亲爱的~待我成为血王的信徒，我可以为你引荐他。”
我摇摇头，认真地道：““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托莉娜没有抛弃我，她会来找我的。”
那只手在半空中滞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真令人感动。” 他发出一种毫不真实的叹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小姐，我竟不知是该羡慕你，还是可怜你……啊，这样好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语调扬起诡异的兴奋，朝我走来，“既然你这么相信双指的鬼话，那我就发发慈悲，送你去那儿好了……”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你、你要干嘛？”
“噢亲爱的~别害怕……” 他呵呵地笑起来，不由分说将我那只裹在袖子里受伤的手捉了出来。
冰冷的面具，冰冷的唇轻碰掌心的伤口，梵雷笑得愉悦：“那儿的人都和你一样，信奉着虚伪又薄情的双指，你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我两眼一黑，这种感觉……只有在托莉娜送我去艾雷教堂的时候有过……
耳畔依稀散去飘渺的声音……
“感到荣幸吧……你是战场医师梵雷，送往圆桌厅堂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褪色者。”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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