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幸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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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α】
见信安好，爸爸。
现在的日本是春天，樱花开得非常漂亮，妈妈前几天来看我时带了一支樱花给我。
不知道您现在在哪里，是否也能看到漂亮的花，我把它做成了书签和信一起寄给您。
阿纲今年开始读国中了，换上了新学校的制服看起来非常帅气，希望他在国中也能留下愉快的回忆。
我最近很好，身体状态一直很稳定，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虽然还在住院，但宇多川医生说只要没有变化就可以偶尔回家小住一段时间。
今年的新年您会回日本吗？我们都非常想您，希望您在外一切安好。
幸未
敬上
*
放下笔的时候她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刚刚走进病房的护士立即越过了病床，帮她关上了半开的窗户，“泽田小姐，要注意预防感冒哦。”
泽田幸未将手放下向她道谢，少女羸弱的身姿像窗外的拂柳，肤色呈现出缺乏血色的病弱感，令人舍不得用更重的语气对她说话。
查房的护士也只是提醒了一句，很快带着她写好的信走出去。
这是泽田幸未住院的第四个月，从冬末到初春，迎来了新的开学季。
升入同一所学校、小两岁的弟弟在放学过后没多久就来了。
泽田幸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面对在社团活动的时间直接来到医院的弟弟轻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阿纲，怎么来得这么早？”
今年13岁的泽田纲吉与姐姐有相似的外表，棕色的头发却不知为何乱成一团，整洁的校服也有污浊的痕迹。
面对她的视线就好像明白她想问什么，泽田纲吉低下头磕磕巴巴地解释，“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弄脏衣服了。”
至少今天不是被邻居养的恶犬追了一路。她拿来了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掉脸上的灰土，仔细地打量，“有没有受伤？”
泽田纲吉只是摇头，从她手里拿过毛巾，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看了看姐姐身上一尘不染的衣服，自觉地退了两步。
“我自己来就好了，姐姐今天还好吗？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很好，宇多川先生说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泽田纲吉露出由衷的笑容，“那太好了，我会和妈妈说的。”
他想了想，为了鼓励独自住院的姐姐，还是说道：“街上的甜食屋推出了新口味的大福，明天我给你带。”
泽田幸未温和地笑笑，“好啊。”
因为对着姐姐许了诺，第二天出门前，泽田纲吉特意数了这个月剩下的零花钱，放心地带上钱包一起出门，却不小心错估了自己倒霉的体质。
路过交叉的十字路口时，分明什么也没做，但被主人牵着的宠物犬却盯着他一阵狂吠。
泽田纲吉绷紧了神经匆匆忙忙地跑过去，害怕会被它一路追上来，等跑到校门口停下时，才发现身上的钱包不翼而飞。
不死心地折返回去寻找，这么折腾到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他才狼狈地跑进教室，沮丧地坐回位置。
课间埋头在桌上时，泽田纲吉在一片嘈杂里清楚地捕捉到走廊上的议论声：
“那就是泽田吗？泽田学姐的弟弟啊……”
“真的假的，完全不像嘛。”
“明明是那个泽田学姐的弟弟……”
又来了。泽田纲吉闭着眼睛叹气，内心混杂着沮丧和低落。
有时候他也会思考，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否则为何他不能变得像姐姐一样优秀，又或者明明是那么优秀的姐姐，却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从记事开始，泽田纲吉就常常在医院里见到姐姐，小孩子不能理解医生口中生坳的名词，直到长大了他才明白泽田幸未的心脏要比常人脆弱，几乎无法承担她作为正常人的各项活动。
也正因此，每年足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泽田幸未都是在医院里度过。虽然不常去学校，但每年的学业考试，却总是保持在前列，反倒因为不常露面而被人加上了神秘的色彩。
但泽田纲吉并不嫉妒姐姐，也只有他知道孱弱的姐姐能够保持成绩优秀，只是因为她有太多的时间却无事可做。
不能奔跑、不能嬉闹，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所以连可以看的电视节目都有限制，在养病的时间里也只有用学习来打发时间。
他记得在小时候说过“我好羡慕姐姐不用去上学”这种话，虽然记不清姐姐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但妈妈却一反常态地生气。
如今泽田纲吉回忆起来，也会为自己那时的口不择言感到羞愧，而姐姐从来没有责怪过他。
结果他却连新口味的大福都买不到。
忧郁的少年叹了口气，又把自己的头埋进臂弯里。
*
【早上好~四叶草小姐~】
【下午好，棉花糖先生】
【今天太阳很好哦，我现在还在床上享受愉快的假期】
【嗯，今天的风很舒服】
【好啦，昨天的题目做得怎么样呢？太难的话可以申请场外求助哦】
【我已经做出来了】
屏幕上打出了一排感叹号，像是要说明对方内心的震惊，紧接着又发来一句话：那可是斯坦福的入学试题哦。
泽田幸未握着笔，单手按着键盘，如同不解般偏了下头，简洁地回复：【不是很难】
【不愧是四叶草小姐】
对方迅速切换了情绪，在这句话后加上了大大的笑脸：【那今天要不要试试别的题目？】
【今天就不用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真稀奇呢，什么问题？】
【棉花糖先生觉得，如果一个男孩子进入新的学校，看起来状态一直不太好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哇哦，四叶草小姐居然会问这个呢，可以问下他是谁吗？】
【是我的弟弟，他今年读国中】
【弟弟君啊……很遗憾我没有这样的经历，无法提供有用的意见】
在她敲出没关系这行字时，对方又快速地补充：【不过有四叶草小姐这样的姐姐鼓励他的话，肯定没问题吧】
泽田幸未停止了动作，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删掉了刚刚打出的回复。
【我觉得我的鼓励并不能起作用，因为我没有办法体会到他在学校里的生活，如果只是口头上的关心，或许没有太大意义】
【诶～四叶草小姐意外的是实用主义者呢（笑）】
【这只是事实】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弟弟君不也无法理解四叶草小姐的烦恼吗？相对来说，弟弟君有发现四叶草小姐的烦恼，并且来鼓励你吗】
她的手停在键盘上，踌躇地察觉到这句看似玩笑的话里藏着的尖锐，在思考了片刻过后，平静地敲下新的回复。
【我的弟弟并不是那种自私的人，正如你所说，要彼此理解很难，这并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很抱歉向你提了这个问题】
发送出去后她退出了聊天室，关掉打开的所有界面，按下关机键把电脑放在一旁。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正对窗户的外面种着一棵樱树，零零散散的花瓣被风卷着，偶然有一两片钻进房间。
泽田幸未捻起落在手背上的花瓣，放在掌心里合拢，望着窗外的天色，心情渐渐好转。
已经是春天了。
*
【β】
泽田纲吉敲响了门，听见里面柔和的回应：“请进。”
他推门进去，化妆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女人端庄地坐在镜子前，轻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
洁白的纱裙长长地拖曳到地上，用修身的设计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棕色的长发被盘了起来，以便戴上花环和面纱。
准备好的橘子花束就放在桌上，等待她捧在手里，镜子里与泽田纲吉同样澄澈的眼睛宁静地回望他。
“阿纲，今天很帅气哦。”
“姐姐才是。”他温和地向她致意，“今天姐姐是最美丽的新娘。”
“爸爸他果然还是不肯来吗？”
“不，他和妈妈都来了。只是要他亲手把女儿交给自己不能认同的男人，还是太勉强他了。”泽田纲吉微微弯腰将手递给她，“所以今天由我来送姐姐。”
“谢谢。”
她捧起了花束，挽上他的胳膊，一起与他朝外走去，高跟鞋的响声落在地上传来空荡荡的回音。
“狱寺君他们很生气吧？”
“没那回事，隼人他们和我一样，都会祝福姐姐。”
“阿纲真的不怪我吗？”她微笑起来，“最后，让我听听你的真心话可以吗？”
“我确实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选择那个男人。”
他扶着今天的新娘登上马车，将裙摆卷好，登上马车坐到对面的座位上。
“但是姐姐以前说过，不必苛求互相理解，我们是姐弟这件事绝对不会因为任何理由改变。”
他用橙色的眼睛温柔地看她，“我相信姐姐，所以我会支持姐姐的决定，只要姐姐会幸福，我绝对不会反对。”
远处的教堂已经露出了身形，马车停在了教堂的门口，她扶着弟弟的手臂下车，对他微笑起来，“谢谢你，阿纲。我很幸福。”
大门轰然洞开，两边的位置坐满了安静的宾客，红色的地毯从中间的过道一路铺陈到神像脚下。
奏乐开始，她踩着节奏踏上地毯，戴着白纱手套的手由弟弟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苍白的死神，笑着执起她的手。他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低头一吻，能感受到掌中握着的手不易察觉地轻颤。
他微笑起来，“你属于我了，小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幸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