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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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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雨,下得缠绵悱恻。
打湿了眼前的这座孤坟,也打湿了他的眸。
也许是他爱的太自私,也许是他不够豁达,所以他遭了报应。在那场战争中,流风胜了,他输了,而输的代价就是,他丢了心。
他一直认为人不能轻易说忘记,只有心死了,才能忘记,心若不死,便不忘。
心死了,就没了亿。
就好像司马相如给卓文君的那封家书:“:“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唯独无“亿”。君心淡漠,已没有忆了。
他空落了一身绝世的武功,却丢了心,没了亿,日日年年都只会在候府自艾自怨,得了个痴情人的好名声,却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哀伤。
忘记了,伤心的理由。
肯定是为了心爱的女子吧?他苦笑,可见得,那人必然不会是自己如今的妻。丢了心的同时,他也忘了自己的妻,而他的妻看他的眼神温柔、体贴,却独独没有爱慕,想必,是不相爱的。
有些爱,要用一生去忘记,
有些恨,比爱容易放下。
可他爱不得,恨不得,对他的妻更不知该爱该恨,只能空守着一座无名的孤坟,潸然落泪,手抚墓碑,无处话凄凉。
就连个生活在回忆里的机会都没有。只给他一片空白的记忆和一个支离破碎的心,会痛,却不知为谁而痛,无处话凄凉,呵,是啊,说不出的凄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任由其在心底生出根根的尖刺,不经意时,毫不留情的戳痛心脏,闷闷的疼着。
入夜,雨停了。
一把油伞撑在头上,遮住了绵绵细雨,也打断了剪不断的愁思。风卓玉没回身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他的妻,颜染衣。
他们的婚姻没有一点爱情的成分,起码失了忆的风卓玉是这么认为的,在染衣的眼睛里,他从来看不到一点柔情,虽然在外人看来,一个宰相之女,一个很受圣宠的小候爷,论背景、相貌、才华,都是一对叫人歆羡的壁人。
他,温润如玉,清越如山。
她,温柔内敛,清丽闲雅。
他们相敬如宾,却做不到相濡以沫,他对她很好,像对所有人一样,温和体贴,她对他也很好,身为人妻该做的,她都做的很好,将他的衣食起居,照顾的细致入微,将府内的大小事务,打点的有条不紊。
说容貌,她长得很美,却从不爱佩戴首饰,素色的衣裙,反而更显得清丽出尘。说性格,染衣是个很达观的女人,没有富家小姐的骄纵,反而很淡然、知命,从来不求什么,只是平平淡淡的守着自己的男人,不需要爱,平静就好。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不出声打扰,也不离开。夜风凛冽,风卓玉几乎可以想象一个弱女子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心下不忍,回身果然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已被细雨打湿的半只衣袖。
见他回头,颜染衣微微一笑,嘴角淌出很高贵的感觉,那是一种并不尖锐的贵族气质,温柔而内敛,淡淡的不经意流泻而出,在她眉眼间晕染出一种贵而不骄的优雅意味。
风卓玉把伞往她那边移了移,眉间的忧愁变成一种温柔,他神情舒缓:“天这么冷,别着凉了才是。”
染衣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其实是早已冻的说不出话。再过达观知命的染衣,也不过是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弱女子,也是个需要人保护和怜惜的人。
大厅中央,放着一盆碳,在染衣出去前,就命人点了起来,此刻,烧得正旺,焦黑的石炭,被烧的破啪作响。
其实,已经二月,早就不用点火盆,可是,府里太冷清了,自从小候爷失了忆后,这里就变得分外冷清。她还记得,以前的风卓玉温柔之中敛着霸气,那是一种君临天下,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样的他,总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压力,似乎总有一天会成为他成功的奠基石。
那时的他,也有爱人,这点她是知道的。
他很爱她,可最终还是失去了她,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去世了,他不记得,就算记得也不会跟她说。染衣只知道,他总会去后院的那座孤坟前站着,有时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风卓玉并不是个寻常的人。可他失忆了,也就没有人会知道他被人抬回来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懒得去猜,只是平平淡淡的过她的日子,虽然,她并守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但却可以牢牢的守住自己的心,守住那点傲骨不折。
不相爱,其实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只要守住心就好。
她不是深闺怨妇,因为她还没有爱上这个不爱自己的男子。
可失忆后的风卓玉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变得不再霸气,还记得一日里,她准备去花园里摘些新鲜的花,无意间看到他白衣胜雪,茕然独立于花廊下,抬头看着花架上纠缠的藤蔓,脸上有着斑驳的影子,眉宇间有着暗雅如兰的忧伤。
那时的他,不再是个有着雄才大略的人,只是个带着悲切深情、哀伤入骨的痴情人,他不知道自己辜负了谁,也不知道该思念谁,只是痴痴的守着一份爱,期盼自己能够寻到些许零星的记忆碎片,能够了此余生。
温润如玉,碎玉;清越如山,孤山。
那样的他,茫然若失,令人心疼。
不觉中,染衣对他的照顾便更加体贴了些,自古以来,人们对于痴情人向来都是有些偏爱的,染衣也不例外,她没有痴情过,却十分欣赏这样的他。